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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雪梅
女,30歲,現名高堰雪梅,女子體操運動員。
11月初,高堰雪梅在東京引起轟動,媒體爭相報道她以30歲的『高齡』奪得日本全國體操錦標賽女子平衡木和團體冠軍。她打敗了十幾歲的花季少女,打敗了很多參加過最近一屆奧運會和世錦賽的選手。高堰雪梅原名和雪梅,在加入日本國籍前,這位雲南白族姑娘曾代表中國隊參加過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16年後,如果能參加明年的北京奧運會,她會以什麼樣的心情去呢?
記者在昆明街頭等了幾分鍾,一眼就認出了挎著大包急匆匆赴約的和雪梅,她的打扮有些時髦。『我的打扮怎麼了?日本滿街都是穿超短裙的女孩,我不穿超短裙是因為我運動員出身,坐下來老記不住把腿並攏!』和雪梅用語速很快的昆明話,和記者聊起她的兩段職業生涯。
日本奪冠非常自豪記者:日本全國冠軍讓你沒料到吧?
和雪梅:我料到了!體操憑實力,我的動作當時不是最好的,但都拿到了冠軍。
記者:30歲還參加比賽,困難嗎?
和雪梅:說老實話,太困難了,別的隊員練習的時候,我只能羡慕地自言自語:『嗯,年輕真好。』為什麼?運動員在比賽前不訓練心會沒底的,但是我知道自己一練,比賽的時候就徹底沒勁了,所以,我是在吃老本。
記者:拿到這個冠軍有什麼感覺?
和雪梅:自豪,非常自豪。現在體操都是小女孩的運動,亞洲20歲以上的運動員都少見。像我這種年齡還在比賽的,可能就只有德國還有一個(丘索維金娜)。
記者:這說明你實力強還是日本女子體操實力太弱?
和雪梅:兩者都有,我當時就給家裡人說,這個冠軍是因為我在中國練習的基本功紮實,日本女子體操最大的問題就是欠缺基本功。
很想參加北京奧運記者:你接下來有什麼目標?
和雪梅:准備奧運會選拔賽,今年我成績排在日本9?11名這個水平,前12名都是日本國家隊選手。我感覺還有上昇空間,因為比賽失誤有點多,所以我會努力比賽,等到明年5月,就知道能不能參加北京奧運會了,我當然非常想參加北京奧運會。
記者:現在還練習哪些項目?
和雪梅:四個項目都練,我最主要的問題是體能不行了,以前的自由操和平衡木功底都還在,但跳馬的確不行了,現在難度越來越高,身體也沒有以前靈活,集中力有些下降。
記者:到時候參加奧運會,你覺得自己會陷入『海外兵團』這個話題中嗎?
和雪梅:我覺得不會,首先日本女子體操不會對中國隊造成威脅,其次,我如果再次參加奧運會,是我個人一生的榮譽,也是中國的驕傲,我是憑著在祖國打下的基本功,獲得參賽資格的。其實我去年底考慮代不代表日本隊參加亞洲錦標賽,想通了這個問題,後來我就同意了。
記者:代表日本隊參賽有什麼不同?
和雪梅:沒有什麼,就跟旅游一樣,日本國家隊是個很松散的組織,隊員隨時更換,只要你排進前12,就是國家隊隊員。比賽時很高興,因為畢竟再次證明了自己。
已經離不開體操了記者:如果不能參加奧運會呢?
和雪梅:那我徹底退役了,真的,本來去年我和我先生就想要個小孩,說好今年如果排不進前12,就退役生小孩了。但是因為奧運計劃把生小孩的計劃延後,如果不能參加北京奧運會,我就要個小孩。
記者:之後還和體操打交道嗎?
和雪梅:肯定會打交道,我練體操20年多了,感覺已經離不開體操了,現在只要訓練方法得當,再練兩年都沒問題。以後可能會考慮任教,有很多學校和俱樂部邀請我去,但現在我不會考慮。
記者:在日本生活多年,印象最深的是啥?
和雪梅:節奏很快,每個人都很敬業。特別是練習體操的,很苦,有的隊員還要打一份零工,只是因為愛好這個運動。
記者:回來探親,適應昆明的生活嗎?
和雪梅:太享受家鄉的感覺了,非常悠閑,每天我都從父母家裡走到步行街逛逛,也就10多分鍾,或者會會朋友,曬曬太陽。
記者:和朋友談論最多的是什麼?
和雪梅:一個是明年的奧運會。還有就是房價,聽說全國的房價都在漲,我在日本是買不起房子的,東京的房價幾十萬人民幣一平方米,全世界第一!
像李東華一樣堅持成都人李東華是國際體操界的傳奇,他曾三次在訓練中與死神擦肩,最終登上了體操最高殿堂。頭撞器材大出血,他失去了左腎髒和脾髒;雙腳跟腱斷裂,他就專攻鞍馬;頸椎和胸椎多處錯位,只要沒癱瘓就繼續訓練。1989年李東華和一名瑞士女孩結婚,退出國家體操隊。
堅持總會有回報,在移居瑞士後,李東華仍在練習體操。1994年,他獲世界體操錦標賽鞍馬銅牌,1995年李東華奪得世界體操錦標賽鞍馬金牌,首次當上世界冠軍。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李東華代表瑞士隊出戰,奇跡般地以29歲的『高齡』和全身的傷病奪得鞍馬金牌。國際奧運博物館在當年宣布永久收藏李東華曾用過的鞍馬及比賽服裝,國際奧委會拍攝紀錄片《李東華的傳奇》,收藏進百年奧運風雲人物系列之中。
在李東華退出國家隊的那年,和雪梅剛剛進入國家隊,他倆都是全國冠軍,都在退出國家隊後克服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繼續出現在賽場。在和雪梅身上,我們看到了李東華的影子。明年北京奧運會上,如果我們看到和雪梅輾轉騰挪的優美身姿,還會質疑她『海外兵團』的身份嗎?堅持,這兩個字足以讓我們感動。
體操牽線 在日本收獲愛情從1992年到2007年,從中國的奧運選手到日本的全國冠軍,這段頗為傳奇的人生道路,和雪梅15年來是怎樣走過的呢?
巴塞羅那奧運無緣獎牌
由於家人從事體育事業,和雪梅4歲就接觸體操,一路順利成長為雲南體操隊的當家花旦。1989年年底,隊裡將和雪梅推薦到國家隊集訓,三個月集訓下來,和雪梅靠實力留在了國家隊,一待就是6年。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和雪梅的印象有些模糊了。雖然當時她率領雲南隊拿到全國冠軍,但在奧運會舞臺上,和雪梅沒有拿回夢寐以求的奧運獎牌,之後作為隊長參加了英國伯明翰世錦賽、澳大利亞布裡斯班世錦賽和1994年廣島亞運會,和雪梅的最好成績是亞運會團體冠軍。
女子體操運動員運動壽命通常很短,特別是在競爭激烈的中國體操隊。1994年日本廣島舉辦亞運會,1995年又在日本舉辦體操世錦賽,日本非常希望吸納各國的體操高手,提高本國水平。同時,一大批14、15歲的女孩在國家隊異軍突起,和雪梅覺得快被取代了。1995年,教練詢問她願不願去日本時,和雪梅回答:『我去!』
『當時想退役都想了一段時間了,不知道什麼能支橕自己練下去,作為運動員,跟社會沒什麼接觸,心想多學一國語言有什麼不好,所以就這樣去了日本。』
首次赴日 學會日語就這樣,和雪梅去了日本留學,和所有赴日留學生一樣,生活非常忙碌。她一邊在鯖江(1995年體操世錦賽舉辦地)訓練,一邊就讀於當地的高等學校。『每天上完課就要坐車去一個小時車程外的訓練館訓練,和日本的學生一起練習3?4個小時,每天練到晚上9點半,再坐一個小時的車回駐地,然後緊張地吃飯洗澡睡覺,第二天還要7點鍾起床,8點半上課。最關鍵是別人說什麼你不懂,每天自己練,肯定會孤獨寂寞。』
讀了一年高等學校,和雪梅昇上了當地的九州女子短期大學念體育科,語言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只是睡眠一直不夠。在日本期間,和雪梅的身份是特待生,學費全免,但不允許打工。念了兩年大學,和雪梅感覺家裡負擔她留學的費用太高,在日本留學又特別辛苦,便回到中國。
『回來以後是我最迷茫的時候,由於我拿過全國冠軍,又參加過奧運會,這樣的資歷在雲南並不多,可以說我今後不會挨餓了。但是我在國家隊那麼多年,又去了日本幾年,離開昆明時間太長了,回來反而讓我感到陌生,沒目標,還不如到日本去闖闖。』
再次赴日 收獲愛情再去日本,和雪梅通過雲南省體育局下面的對外交流中心辦理赴日的手續,准備簽證材料。而對外交流中心可能是雲南省體育局最繁忙的部門,高原和四季如春的氣候,使全國乃至全世界的運動隊都把這裡作為冬季訓練的首選地點。有日本足球隊和田徑隊到昆明冬訓,會日語的和雪梅自然而然成了翻譯。2000年,和雪梅認識了來昆明帶隊訓練的高堰崇,高堰崇是日本一家田徑俱樂部的後勤部長。和雪梅2002年再次赴日本留學,在日本的日子,她也少不了跟著這家田徑俱樂部在日本全國比賽中大喊『剛拔』(加油),和隊員教練的關系非常好。後來和雪梅在日本體育大學教學生練體操的時候,竟又碰到了後勤部長高堰崇,日子久了,兩人產生感情,很自然地走到一起。
第二次赴日本,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和雪梅停止了體操訓練,轉而當教練員。2006年她和高堰崇結婚,獲得了日本國籍。按照日本的傳統,和雪梅跟丈夫姓,改名叫高堰雪梅(Setsubai Takaseki),放棄工作,當上家庭主婦。『我們租房住在東京的衛星城,每天就是逛逛街,做做飯,很輕松。我有時候就做點中國菜來吃,因為日本菜太好做了,就是醬油和白糖,一燉就好了!如果想吃生的東西,一般都下館子。』
結婚時,和雪梅把父母接到日本小聚,而高堰崇每年都帶隊到昆明冬訓,並且學著用中文和岳父岳母溝通。和雪梅『數落』先生:『你說的中國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和雪梅回國探親的同時,高堰崇正帶隊在海埂基地跑步,備戰12月底的日本全國比賽。
為『女子體操』正名和雪梅2002年第二次來到日本,她在位於東京的日本體育大學學習、任教。『那所大學有全日本最好的體操器械,當時幫著老師教學生練習體操,結果不管你怎麼說,她們就是聽不懂,乾脆我上去做示范。嘿,沒想到我還能做!』和雪梅不像日本同行,用打罵的方式教學,剛開始時,和雪梅非常郁悶,因為她帶來的中國體操教學方法,居然沒有人認同。教練們認為她那套行不通,隊員也不想改變以前的習慣。『當然非常艱難,因為日本是個很保守的國家,要改變她們的觀念非常不容易,我就只有自己比賽,我30歲都能打敗日本頂尖選手,證明中國的方法是管用的。』和雪梅也經常表揚隊員,這點其他日本教練是不大做的。
和雪梅還有一個野心,就是避免女子體操走上歧途,盡管她有些無能為力。『以前的女子體操都給人美的享受,所以還有些20多歲的選手,動作非常優美。但這兩年修改新規則以後,所有的女孩都變成機器人了,上場的全是16歲左右的小孩子,咚咚咚,翻幾個跟頭下場了,看起來哪裡有美感?女子體操都被弄得男性化了。』『我現在就想做一個樣子,讓大家看看成年人也能練習體操,讓大家看到我表達的肢體語言,我相信過不了幾年,體操界會認識到什麼是真正的女子體操。』
本報記者王智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