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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刺沒讓小牛生還,但這一次,達拉斯更多是敗給了自己
說不清,是格雷格-波波維奇自己還是裡克-卡萊爾證明了前者仍是那個徘徊於牛A和牛C之間的教練。常規賽步履沈重的馬刺波瀾不驚的淘汰了西部二號種子小牛,正如去年常規賽磕磕絆絆的小牛4月忽然發力,乾淨利落的拔掉西部第三馬刺。
對兩個對峙多年的鄰家夙敵而言,黑六被黑七復仇一下,本沒什麼。往細裡算,兩年下來卡萊爾對波波的季後賽總戰績還6勝5負微弱領先呢。但是,去年馬刺有吉諾比利??這支球隊最好的playmaker??缺陣為托辭,如今達拉斯的牌面上還能找出什麼劣勢,作為被黑的借口嗎?
盡管馬克-庫班拒不承認自己天真到把NBA LIVE當做交易實驗和陣容評估的工具軟件,但他說自己玩這個東西,並且經常『試驗一些有想象力的陣容組合』。於是可以想象,虛擬世界裡馬裡昂+巴特勒的側翼是多麼強大,隨便就能給他的老板拿幾個冠軍。多年以來,庫班一直都像個虔誠的游戲玩家那樣沈迷,添置兵馬打理球隊。十年前我們還在校園網裡樂此不疲的聯機對戰LIVE 01時,一個室友就瘋狂迷上了小牛,因為他的新老板跟我們看起來差不多一樣憤青,高喊著『為勝利不惜一切』『為榮譽讓錢滾蛋』的英雄口號。他總是用小牛對我的76人,用跳投對抗突破,戰敗後用英文給馬克-庫班寫信,對球隊建設諫言,甚至還收到了回信。我相信從那時候開始,世界上就有無數球迷愛上了這支西部青年軍,或者說愛上了馬克-庫班的狂野夢想。也正是從那年開始,達拉斯小牛每年都獲得50個以上的勝場,從未間斷。
但十年過去了,達拉斯仍然在用跳投對抗世界,於是同聯盟中絕無僅有的另一支十年50勝球隊相比,他們的劣勢如此明顯:總冠軍0比3,首輪游次數4比1。還要特別感謝休斯頓火箭,否則這支常規賽之王在過去十年裡的首輪喪命率將達到50%。聽上就像一個平時測驗永遠名列前茅,卻連續復讀10年的高考落榜生一樣衰無止盡。按確切的時間節點來說,自從放走一個球員之後,厄運就在馬克-庫班的球隊上了發條。
當然我說的不是史蒂夫-納什,而是王治郅。02年夏天,庫班違背『不差錢』的豪言對這個中國球員吝嗇了下,接著報應開始了??03年與馬刺西部決賽第三戰,德克掛了,那是他職業生涯裡僅有的一次重傷,小牛出局;04年湊滿BIG5力壓湖人F4,結果首輪1比4釣魚;接著是05年納什,06年『德韋恩-斯特恩』,07年老尼爾森的斷魂三部曲;挨到08、09年,兩支突然躥到西部老二的抽風球隊乾掉了他們,是的,過去十年任何另外一季的黃蜂、掘金都根本不足以擊敗達拉斯,但他們恰恰在最high的時侯撞上小牛……馬克-庫班的球隊被除火箭以外所有莫名其妙的對手KO了,而且形成了越折騰(04年沃克、賈米森,08年基德,10年馬裡昂+巴特勒+海伍德)越悲劇的尷尬怪圈。唯一值得驕傲的是他們兩度擊敗馬刺,但在十年的末了被老對手黑七,讓這個成就看起來也相當不爽。
『我們和馬刺都用正確的方式打球,因此我們都很尊重對方。』五度牛馬戰,庫班在嚷嚷『我恨馬刺』的同時,也如是闡述兩隊淵源。但恰恰是從這點上來說,小牛的連年霉運更讓人無法忍受??過去十年西部另兩位苦手國王、太陽打球的方式都不那麼『正確』,藝術家氣質壓倒『離丑陋越近,離冠軍越近』的功利主義,敗給正規軍屬自作自受,庫班的球隊卻自轟走老尼爾森的那天起就改邪歸正,四平八穩,打正確的球做正確的事,甚至每次引援都是衝著整死馬刺、湖人去的,卻過猶不及。問題到底在哪?顯然難用『軟蛋』一言以蔽。
正如全世界牛迷所指責的那樣,裡克-卡萊爾的用人和指揮是本輪系列賽失利的首要敗筆。對丹皮爾和海伍德的定位,棄用巴特勒、馬裡昂,過度使用三小陣容,過度依賴單打和跳投,幾乎徹底遺忘布博斯……這個始終站在場邊,用那張金-凱瑞的臉蛋演繹《悲慘世界》的教練,總在全世界都大罵犯蠢的時候,纔能發現那些顯而易見的錯誤,比如說丹皮爾根本不配在休斯頓之外的任何一支NBA球隊裡出任首發中鋒,比如說即便巴特勒在場上開小差讀kindle也不該只用他14分鍾,比如說馬裡昂的投籃盡管像哈林籃球也不該讓他第四節坐板凳??只要他還能貼住馬努的鼻子防守;比如說奇兵永遠不能用兩次,去年巴裡亞已經讓波波痛定思痛,那麼今年就該換換布博斯;比如說當基德常規賽裡炙熱的外線手感淬火,打出可與羅伯特-霍利03年季後賽媲美的狗屎表現,就該命令所有人衝殺禁區。隨著賽程深入,有些錯誤被糾正,但大多為時已晚;有些則不見改觀,因為這些表象背後,是小牛建隊痼疾的深層釋放。
一個錯誤的源頭始自2004年夏與丹皮爾簽約,隨之而來的7300萬薪金包袱讓小牛多年來始終無力繼續補強內線。而縱觀公牛之後的歷屆總冠軍,禁區配置都遠勝達拉斯,尤其在德克只能算作半個內線的前提下。海伍德的交易無疑使問題在一方面獲得改善,但卡萊爾始終不完全信任這個新援,更重要的是,季中相關的系列交易所付出的代價被外界普遍低估了。事實上,問題在當時就顯而易見??失去古登、亨弗裡斯,加之蒂姆-托馬斯,小牛就已經失去了內線應變的全部彈性。德克配老蛋還是德克配大海?擺在卡萊爾面前的選項就是如此單調,納胡拉是個勤奮的帥哥,但他在禁區的戰略意義並不比馬克-庫班親自上陣好上多少,而幾乎每支冠軍級球隊的內線都需要至少擁有3-4名真正有用且風格互補的輪換球員。
六十年來,大多數時候,內線+側翼=冠軍,而不是內線+控衛=冠軍。如果非要把魔術師算作例外,那也僅僅因為他比絕大多數2、3號位球員更高大,更具個人進攻威脅。因此在馬克-庫班經營多年的冠軍拼圖中,為何如此輕視側翼球員是令人難以理解的,相反從范埃克塞爾開始直到特裡、巴裡亞、布博斯,他始終古怪的迷戀矮人火槍手。一年多以前,當唐尼-尼爾森和小牛隊的海外球探盯上新款法國跑車布博斯,並密報給他們的老板時,庫班激動得渾身亂抖,『我對他們下了封口令,不要對同行提起這個孩子,不要把他捅給媒體。』然後像隱匿私生子一樣雪藏了這個法國男孩,直到選秀之夜。賽季中後期,布博斯獲得了很多展現的機會,巴裡亞眼看被排除輪換之外,庫班甚至在交易截止日前將其稱為非賣品。但教練無疑是在老板授意下重用菜鳥的,這臺跑車0-100km/h速度也許比年輕時的托尼-帕克更快,但他的單打和三分出手過於肆意,一旦投high就當德克基德們不存在,這顯然是刻板的卡萊爾以及隊內大佬所討厭的。『我選球員,教練用球員。』這是庫班標榜的治隊原則,因此到了季後賽,他還是被卡萊爾說服,放棄布博斯驚艷一槍的可能性。
卡萊爾喜歡巴裡亞並非全無道理,就數據計算,常規賽三小(巴裡亞+基德+特裡)+德克+丹皮爾,是小牛贏分概率最高的五人上場組合。然而季後賽永遠是體魄、力量、機動性和攻守平衡的較量,你可以缺乏支配性的優勢,但不能在其中一環上暴露明顯弱點。去年的魔術隊是自07年以來第一支並非靠成功限制詹姆斯而淘汰騎士的球隊,因為皇帝身邊那些後場隊友面對高大的魔術外線,實在是太銼了。而當小牛變本加厲,讓1-3號位的平均身高降到1米85,又同時強調半場而非小球的時候,如何搞定季後賽?尤其當特裡成為100%的分衛而非控衛替補,命運就更寄望於臨場手感了,這是對待季後賽最不靠譜的方式。
本季先後引入馬裡昂和巴特勒原本看似明確的信號,彌補達拉斯在側翼的長久虧空,可惜在系列賽裡,卡萊爾揮霍了這組籌碼。第三戰直播鏡頭長久的面部特寫,對准達拉斯幾乎唯一擁有外線單防能力的球員肖恩-馬裡昂,那是他表現最好的一場比賽,卻在末節被扔回板凳,面無表情的看著喬治-希爾予取予求,然後是第四戰著名的巴特勒14分鍾事件。對這些卡萊爾的說法是:『教練的決定對球員來說可能感覺艱難。但我們整年都在談論犧牲和奉獻,談論我們的陣容深度,因此為了勝利,我沒法讓每個人都高興。』可結果,他的昏招首先讓庫班抓狂,因為『不高興』並沒跟『勝利』畫上等號,之後巴特勒被重新重用,最後一戰甚至激活了布博斯,可惜每招變陣都來得遲。而且無論特裡、巴裡亞還是布博斯,小牛隊事實上還是把小跑車陣容玩到了最後。顯然庫班僅僅是對卡萊爾棄用巴特勒??一個明擺著的全明星球員??表達了憤怒,但並未對外線輪換身高/防守上的根本癥結給予指責,因為他在內心迷戀E.T.范和噴氣機那種小個火槍手的狂野調調,本季開賽前還曾大肆炫耀:『我們今年的一大進步就是擁有了超快後場組,你會看到幾個小後衛風馳電掣的帶動比賽。』不可否認以傑森-特裡為標志的外線打法,構成了小牛隊牛仔氣質的一部分,很多夜晚那種噴氣機式的堅決投射看起來實在很酷,甚至連老基德也愛上三分,奮勇加入外線火炮團,但這種搞法已被無數次的證明了不適合季後賽。
當達拉斯被黑七,十年來第四次首輪出局,『諾維軟蛋』的呼聲並未如2007年般洶湧。相反,大多美國媒體都將詠嘆的主題定在:德克依舊孤獨。場均26.7分,命中率54.7%,三分57.1%,罰球95.2%……對一個即將32歲的球員而言,還能奢求更多嗎?永遠年輕的德克,長生不老的基德,但是??季後賽裡永遠一盤散沙的達拉斯!這令你不得不懷疑這支球隊的核心架構是否存在天然缺陷。
毫無疑問基德是NBA最無私最具大局觀的球員之一,但諾維茨基真的需要他嗎?他並不是那種必需得到第一時間妙傳,纔能在閃電戰裡襲擊籃筐的蹦蹦男。在達拉斯,2號能做的通常只是在弧頂把球遞給中距離要位的41號,由後者選擇翻身乾拔還是虛晃之後打到籃下,他們打不了擋拆因為前者的半截籃太爛了幾乎沒有任何牽扯能力,反倒是老基同志的定點三分更依賴與德克的inside-out……總之,單論基德與德克之間的化學反應,聯盟裡至少有20名控衛都能做到。與歷史上的很多得分機器一樣,德國人就是那種不怎麼需要控衛幫忙的球員。於是基德的作用只能局限於如何幫助另外那些人,無論41號在不在場。
據各路專家總結,賈森-基德是個偉大的控衛,似乎永遠都會做正確的事,梳理進攻,用經驗和靈感把球甩給身處空位的隊友??但是,在一支PG+PF當家的球隊,兩個核心球員居然完全不像斯托克頓與馬龍、納什與小斯那麼彼此需要,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而在季後賽裡,再沒有比阻截傳球路線,把一個核心控衛與角色球員間的關聯斬斷更簡單的事了,當波波維奇看穿基德的指揮套路,系列賽後四場總共只讓他送出了23次助攻。當與隊友的聯系被切斷,控衛的個人進攻威脅是打破僵局、為隊友重新制造空當的唯一手段,對此基德無能為力。如果安德列-米勒、比盧普斯、威斯布魯克、羅斯們關鍵時刻不能獨立砍分,他們的球隊無疑都會在首輪死得難看許多。
在防守端,巔峰期後的賈森-基德則證明了數據是騙人的??他雖然保持著比史蒂夫-納什漂亮得多的防守數據,但其實兩個人一樣,在系列賽裡防不住任何對家,08年保羅場均24.6分,09年帕克28.6分、昌西21.6分,再到今年打雞血的喬治-希爾……每個人都把基德的老臉打成蜂窩。防不住對方後場,無疑是本輪失利關鍵。當然其中教練難辭其咎,在太陽金特裡照顧納什情面也照顧比賽輸贏,會早早派上格蘭特-希爾代堵槍眼,卡萊爾卻任三小鼻青臉腫,讓『瑪麗』穩坐板凳。
比基德個人缺陷更致命的是,馬克-庫班近兩年一直在圍繞基德(而不是諾維茨基)購置陣容。他毫不猶疑的與基德高價續約,然後照搬太陽經驗,簽下馬裡昂、托馬斯這種典型的咖啡伴侶,幻想化學反應絲絲順滑。可到了季後賽,除第五戰外小牛沒打出任何一場讓球流暢運轉,充滿機動性的比賽,因為大家都太過依賴基德的調度,既沒有爵士那種任意兩個場上球員間的區域配合默契,也匱乏浪投之外的自主進攻手段。年齡結構同樣是個難題,小牛平均年齡正逼近31歲,遠高於人們慣性思維中的老頭幫馬刺,甚至比凱爾特人還大了一歲,26-28歲黃金年齡段人數為0,而且是聯盟裡唯一先發球員全部超過30歲的球隊。
不破釜沈舟,庫班救不了他的球隊。
前陣子達拉斯公敵、退出江湖的布魯斯-鮑文被記者問到:如果客串記者采訪馬克-庫班,你的前三個問題將是什麼。
『你對籃球哪來那麼大的熱乎勁?』
『你不覺得這股熱乎勁已經讓你手伸得太長,身為老板越界了麼?』
『你不覺得你說的乾的,像燃料一樣惹火了你的敵人?』
『我為我的球員驕傲,為他們的斗志驕傲。』庫班對自己的球隊老板生涯總結陳詞,『但不為NBA而驕傲,不為我過去十年沒能幫助球隊實踐理想的無能而驕傲。所以我感覺自己欠球迷一句抱歉,但這就是這樁生意(NBA)的玩法。』如今在我們眼前的,似乎是個比鮑文印象中低調得多的庫班。他說自己還沒有考慮將來,他必須靜一靜,然後在夏天從長計議。
這個始終試圖顛覆NBA游戲規則的人,被挫敗感包圍著。甚至連球隊十年來唯一的非賣品德克-諾維茨基,也說要花些時間來考慮續約與否。2000-2010,達拉斯小牛隊走到了一個歷史的拐點。他們還會是那群狂野的西部牛仔嗎?德克還會是那個無論被命運嘲弄多少次仍站在那裡的領袖嗎?基德還是一個值得信任,真能將無私和勝利彼此捏合的指揮官嗎?第二中鋒、噴氣機和小跑車還會是美航中心的風景嗎?庫班還會是那個對籃球有『那麼大熱乎勁』,不停惹火對手的瘋子嗎?
從本質上說,達拉斯迄今仍舊沿襲著06年的建隊套路,無非海伍德、巴特勒替代了迪奧普、霍華德,基德不比哈裡斯更管用,馬裡昂不比斯塔克豪斯更有效,其他人……更老了而已。
因此馬克-庫班欠粉絲的並不是一句抱歉,而是一次斷腕。
(張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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