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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郴州,華南虎賽車俱樂部再度包攬冠亞軍,並且在進入決賽的6個席位中佔到了4席。而王志廣盡管沒能位居三甲,但是他為車隊拿到了第6名的積分,仍然讓競爭對手在年度積分榜上難以靠近。作為中國越野圈裡第一個三連冠車手,王志廣盡管現在已經很少喝上香檳酒了,但是他對賽車運動的理解,對於年輕的後來者,仍然具有特別重要的指導意義。
一、碩果僅存的活化石在今天的郴州賽場上,要找比王志廣資歷淺的車手,閉著眼睛都不會抓錯人,因為每個人都是標准答案。而要找一個比他資格更老的車手,卻已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參加越野比賽應該是現有車手裡面資格最老的一個,2003年中國剛開始有越野比賽的時候,我從第一場比賽就開始參加了。當時在內蒙開始的第一站比賽,一直到現在,幾乎每站都參加,算是中國越野賽車的元老吧。』
在那之前,北京有一家叫作『越野者』的俱樂部,玩的是越野、穿越那種的比賽。在北方,去一些沙地、草原等地方玩。路也很平,就是在上面狂奔。2003年以後,中國有了正式的越野比賽,中國汽車運動聯合會給提供了機會,王志廣他們這些發燒友也逐漸改變了方向,從越野旅游轉向了正式的比賽運動。
因為是在第一年,大家都比較講究玩一種技巧性的東西,賽道濕滑,比如雙邊橋都是拿那種電線杆子或者水泥管並排鋪上的,完全以一種越野通過的方式來完成比賽。不過現在的場地越野,基本上變成了長距離越野的一個搖籃,大家都是在一種相對高速的狀態下去通過各種障礙。
在2003年有正式的比賽開始之前,一般的越野者俱樂部主要是組織一些越野愛好者去野外玩,體現著北方人的那種豪爽性格,去跑沙漠、草原。那時候王志廣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好的越野車手,圈裡人都叫他『廣哥』,似乎名氣挺大。『但是到了正式的比賽一看,自己跑的還不行,又有點兒輕敵。結果沒想到,在一個峽谷路的障礙上,由於滲水,賽道裡跟爛泥一樣,我失誤了,最後只拿到一個第四名,連領獎臺都沒上去,心裡很不舒服,也不服氣,回去以後就開始練車。買了一輛切諾基,自己焊個防滾架,正式拉開了架式去跑越野比賽。』
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場地越野第二站到河南比賽,王志廣拿到了冠軍,接下來的北京平谷站和北京金港站,又連續拿到兩個冠軍,成為了中國越野賽車的第一個三連冠。這件事情當時在北京的越野圈子裡影響非常大,把大家的心氣兒也都給調動了起來。當時以為南方選手都不行,打硬仗還得看我們北方車手的。但是現在看,也不是那麼回事,很多南方車手現在的水平都非常高,成績也相當突出。
『印象比較深的就是在河南的那一次。之前我一直有這麼一個印象,跑越野比賽都是在條件很差的爛泥塘裡進行的。也巧了,幾乎每次比賽都是在下雨天進行的。當時有些車沒有雨林胎,也不裝差速鎖,結果到比賽的時候連發車臺都上不去。那場比賽,感覺真的很不一樣。第一站在內蒙古,北方車手不是沒贏嗎?這是第二站,當然我們都憋著一股勁要拿下,結果最後我贏了。當時感覺很激動,這是全國比賽啊,拿了個冠軍,很厲害了!之前跑得再好也不過是野玩,這回在全國比賽中拿到冠軍,對我們越野者俱樂部是個極大的鼓舞。』
不過,王志廣的賽車之路也並非完全的一番風順。當他眉角的大疤出現在鏡頭裡的時候,你不能不想到,這家伙翻過多少次車啊?『那是2006年,一次在廣東陽山訓練的時候,沒戴頭盔,當時坐老板徐偉瑜的車,結果在賽道裡失控了,翻了車,把腦袋撞破了一個大口子,縫了十多針。這件事也給自己提了一個醒,以後上車就要戴頭盔。其實賽車運動一向是非常安全的,我在比賽中從來沒有受過傷,幾次受傷都是在訓練的時候,大意失手。在比賽中發生事故哪怕翻車滾了幾個圈,也反而沒什麼問題。所以我覺得,對於那些想玩賽車的人來說,開賽車,每次都可能翻,也可以翻,翻了以後你會更快,膽子會更大,但是同時絕對是安全的。只有這樣,你纔能找到賽車失控的臨界點,知道自己怎樣開車更安全。』
為什麼王志廣總能在競爭激烈的專業汽油組裡殺進決賽圈,或許從這個故事中可以找到答案,他翻過了,摔過了,知道深淺了,自然也就游刃有餘了。
三、最厲害的翻車什麼樣?作為賽車運動,翻車是賽道裡最常見的風景。平時翻車,一般來說,車手都是把自己抱住了,縮緊,然後默默地數著翻了多個圈,一下、兩下、三下……最厲害的那種,跟在歡樂谷裡玩過山車差不多,翻的自己都不知道是多少下了。『有一次出去玩的時候,跑野外的盤山道,路上有一層浮泥,結果從山上翻了下來,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圈,數不過來了。但是現在賽場上的翻車,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今年在武義站的比賽,跳了一個飛車臺之後,雨刷器給顛動了。這下我走神了,在關雨刷器的時候,正是一個上坡的炮彈坑,上坡的時候仰著頭你是看不見賽道的。結果我這一落下來,直接就跳進一個3米多深的坑裡了,前杠直接紮到了地上,一個前空翻就過去了。』
鄂爾多斯那一站的比賽,王志廣再次大意失荊州。『入了決賽之後,本來就應該很放松了,但是我們這些專業車手也往往調整不好心態。比如說你以前可能在雙邊橋上掉下去過,可能被卡死過,但是每場比賽的雙邊橋都不一樣,你怎麼去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這個就很重要。在處理上,你可能會受其它車手的影響。一猶豫,可能就完不成比賽了。』
王志廣說,他最喜歡郴州賽道這種大坡度的落差,它不是在平面上跑,特考驗車手的心態。『你站在平地上和站在15層高樓的房沿上,心態肯定是不一樣的。當你在大坡頂上往下看的時候,視線很可能就是斷的,你往下看到的,是下面的地,中間什麼都沒有。這樣的話,你這腳油下去下不去,對心態的要求特別高。因為你在陡坡中間剎車的話,它就很可能打橫、翻滾,但是如果你直線下去的話,速度太快,你又很難控制。這種賽道跑起來就會感覺特別過癮,經過了巴丹吉林、環塔那樣的長距離比賽的洗禮,現在再跑起來,就會很有感覺。』
四、歷盡劫難見到獎杯在王志廣看來,場地越野比賽只是一個練兵場,真正體現越野精神的,還是長距離的比賽。『2007年,我們跑了一場呼倫貝爾的比賽,開了一輛皮卡車。第一天跑下來,一看,成績還不錯,這晚上就睡不好覺了,興奮啊。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摩拳擦掌的,進了賽道就是一頓狂飛。一路上連續追上了好幾輛車,心裡那叫一個美啊!一瞅距離賽道終點只剩下十幾公裡了,非常高興,又連續遭遇了幾個沼澤地,組委會給墊了幾根原木,上去就飛,顛了幾下,也沒太在意。跑著跑著,突然感覺這車怎麼加不上油了?趕緊停車下去檢查,看看是不是油管斷了?還是沒有油了?然後我下去了,趴車底下一看,沒有油箱。我一想,噢,是裝在斗裡了。然後又上斗裡一看,啊?斗裡也沒有油箱!我就驚了,沒有油箱我是怎麼跑出來的啊?油箱哪裡去了?』
王志廣跟領航一研究,油箱肯定是跑掉了。它掉了之後,油濾裡面存的油有半昇左右,理論上只能供車跑500米左右,也就是說,只要往回跑500米,就應該能夠找回油箱來。『我跟領航想到這,急忙就往回跑,只怕後面再有車上來撞了我的油箱,那可就徹底沒法再繼續了。我們跑了700米左右,發現了,賽道中間有個油箱樣的東西,躺在那還在繼續流油呢!我們趕緊把它翻正了,檢查一下,哪兒也沒壞,但是油已經快漏光了,只剩下最後一小口了。』
真是絕路逢生,兩個人大喜,抬著油箱就跑。結果這油箱的形狀本來就不適合兩個人抬,走也走不快,王志廣這暴脾氣就上來了,乾脆把油箱頂在腦袋頂上跑。遺憾的是,從那以後,經過汽油的熏陶,廣哥那聰明的腦袋基本上就不怎麼長毛了。好不容易整到賽車旁邊,怎麼把它裝回去?仍然是個大問題。這時候隊友樊曉從後面趕了上來,還問了一聲,怎麼了?王志廣說,沒問題,我們能解決,你們趕緊走吧!他們風馳電掣地從身邊跑過,兩個人羡慕得眼珠子都幾乎跟著走了。
好在王志廣長年玩越野,動手能力非常強。他從車斗裡找到了兩根捆備胎的綁紮帶,然後以老鼠偷雞蛋的模式,把油箱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後背蹭著地,一步一步爬進了車箱底。然後蜷起膝蓋,他頂著油箱,領航用綁紮帶捆它,還真把油箱給復位了。然後兩個人根據油管斷裂的痕跡,一一對應著把它們都給接上了。大概用了40分鍾,竟然把油箱給接好了。加腳油一試,還能著車!油箱裡最後剩下那一口油,居然用上了。
兩個人激動萬分,趕緊上車快跑,如果這時候評選節油標兵,王志廣肯定能中大獎。好不容易跑上公路,一問老鄉,說是前面10多公裡就是加油站了,這時候賽車已經沒有油了。兩個人只能揭開前機器蓋,用手工泵油,一點一點往前蹭。一邊跑著,兩個人一邊在車裡跳舞,讓賽車左右搖晃,這樣好把油箱裡最後那點油蕩起來,讓鬧著飢荒的發動機能夠偶爾吃上一兩口。最終那一點兒油終於耗光了,他們也看到了20米之外的加油站。最後推車跑完這20米,他們已經筋疲力盡了。
加上油,兩個再次絕處逢生的車手急忙開車就跑,趕著去交時間卡。然而磨難並沒結束,車速剛剛到了80邁,就聽『?』的一聲巨響,風擋玻璃被前機器蓋給砸了個粉碎。『因為在手動泵油的時候我們開了兩次機器蓋,後來到了加油站一激動,就忘了把前蓋鎖給扣死,這下它跳起來了。』好在前蓋底部還留著一條縫,兩個人趴在方向盤上,也能對付著看見前面的路,對付著開回了維修區。回去之後,車隊人員一看到這兩個非洲小白臉,全都笑翻了。原來在土法上馬維修油箱的時候,他們兩人在車底都蹭了個滿臉漆黑,除了兩排牙齒,再也見不到一點兒白顏色了。
五、拿愛好換點零花錢那次一波三折的比賽,王志廣最終拿到了柴油組的第三名,盡管不是冠軍,這是他最珍惜的一個獎杯。到現在,他家裡20平的獎杯牆基本上都放滿了。『對於我來說,比賽取得成績、獲得榮譽固然很開心,但更重要的是,出去比賽,除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之外,在我看來就像是從前的大俠一樣,騎馬扛槍、游走江湖。一場比賽,就像是華山論劍,車隊經理,就像是幫派掌門人,車隊就像是門派,大家各為其主,在江湖上玩命。』
在開賽車之前,廣哥是開洗衣連鎖店的。每天接觸的就是人家的保姆、兒女、上班之後獨自在家的老頭老太太,覺得很枯燥。自從喜歡上了賽車之後,現在轉型了,做的都是汽車配件之類的生意,生活得很愉快。平時工作與賽車緊密相關,出來之後見見老朋友,到賽道裡再發泄發泄,真的是興趣跟工作結合在一起了。
以前的洗衣生意完全轉給了合作伙伴,再有大媽大叔對著太陽舉起一件衣服說『小伙子,你看這裡還有一塊沒洗乾淨』,這種話王志廣是再也不用去聽了。你的衣服為什麼沒洗乾淨,也不再用他去解釋了。『對於我來說,跟客戶去聊你的車應該怎麼改、用什麼樣的減震器、裝什麼樣的差速鎖,這些都是我的興趣所在,我也會跟客戶聊得非常開心。』
在很多家庭裡,經濟地位決定政治地位,王志廣能夠從賽車上掙回錢來,跟老婆說話的底氣就足了三分。『現在我是個在車隊簽約的專業車手,用我老婆的話來說,可以給自己掙點兒零花錢了。在家裡人看來,賽車本來就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多少也還是有點兒擔心,不過基本上來說還是支持的。畢竟你愛好上了這個,就不會去喝大酒了。我本來踩油門就不狠,現在有了小孩,開起比賽來更是以穩為主,穩中求勝。』
2005年是王志廣的幸運年,這一年他轉會到了華南虎車隊,當上了是隊長兼車手。也正是在這一年他被評為年度最佳車手,當時還不時興年度積分,就是評這麼個最佳車手,應該相當於當時拉力賽的「王中王」,算是最高榮譽。相比於自己有把握的老賽道,王志廣更喜歡新的賽道。『如果僅僅為了拿成績,多拿零花錢,我會選擇以前跑過的老賽道。但是在新的賽道裡,我纔會有新鮮的感覺,比賽跑得也會更有興致。畢竟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有新的挑戰,新的對手和朋友,就算是去了新的地方旅游了。』
當一年的比賽接近尾聲之際,王志廣也開始考慮明年的計劃了。除了選擇性地跑跑場地越野賽,主要的精力應該還是集中在巴丹吉林、環塔、漠河以及東川這樣的比賽上。如果有機會,能夠走出國門,去參加一些國外的越野比賽,還是王志廣的一個未遂之夢。即使一年兩年之內不能實現,他也會耐心地等待下去。賽道有多遠,王志廣的心就有多遠;賽車有多野,王志廣的向往就有多野。樂在其中,那份甜滋滋的味道,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