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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雅典到北京的距離,有很多種算法。
在民航航班的裡程表上,它是12000公裡;在國際奧委會的工作周期表上,它是4個365天;對於志在北京衛冕的劉翔來說,它只是『鳥巢』裡那條110米長的紅色跑道;而對於征戰北京奧運會的中國男子體操隊來說,它意味著一代中國體操人的光榮與夢想,意味著一種四年來日日夜夜延續著的重新證明自己的渴望……
又是陳一冰打響頭炮男團決賽,又是陳一冰打響了頭炮。已經記不清這次是這個天津小伙兒第幾次第一個站上賽臺,只知道從2006年世錦賽開始,陳一冰就是這個位置的不二人選。天津體校校長李雲清分析說,陳一冰的特點是平時訓練時就很少失誤,用體操界的行話說,是他在整套動作上一直沒有什麼難於突破的『難點』,練得順暢所以比得放心。
昨天上場前,陳一冰緊了緊手上的紅繩,這是隊裡一起去求的,每個人都有一條。『幸運、吉祥,什麼意思都有,反正就是保佑我們。』陳一冰說自己是帶著護佑上場的,『第一個上場有壓力但我不緊張,後面站著這麼多高手呢,這次我們的實力太強大了,強大到不需要緊張。』
陳一冰的偶像有三個。頭一個就是已經退役的老一代『吊環王』、天津老鄉董震。2005年世錦賽時,陳一冰還是吊環第八。他說自己想要拿奧運會的吊環金牌,做夢時想,睜開眼睛也想。另外兩個偶像是李小鵬和楊威,他說:『以前我就愛看他們倆的比賽。同時我也在想,只要有比賽,我也要像他們那樣要做就做最強。』現在,陳一冰已經不再是偶像們的配角,而是與偶像並肩作戰的戰友。
頭一輪的自由體操,在其他各個項目上的選手還沒上場時,陳一冰已經率先開始了比賽。那一刻真是萬眾矚目,整個體操館裡只有陳一冰翻滾跟頭落地時的聲音。最後一串跟頭翻完,陳一冰一只腳稍稍邁出了界,但在如此大的壓力下,他的表現仍然可圈可點。
頭炮打響,中國男子體操隊由此開始了一場酣暢的翻身仗。
笑著落淚的幸福時刻站在決賽的舞臺上,六位中國小伙子神情嚴肅,因為他們背負了中國體操男團四年前的愧疚,要證明的是四年後的自己,壓力像無形的網籠罩在中國體操隊的面前。
陳一冰的頭炮後,中國男團每個人的眉頭都還沒有舒展開,『豁出去』的鄒凱以一套幾乎無懈可擊的自由操動作贏得15.925分的高分,也為中國隊帶來了集體的第一次笑容。最小的一個讓『哥哥』們放寬了心。
第二輪,黃旭打頭跨上『鞍馬』,但是下法出現失誤。剛剛展開的一點笑顏立即變得嚴峻起來,黃旭的眉目間帶著自責,眼眶甚至有些紅,他怕雅典的一幕重現,很怕。但肖欽安慰了他,一套飄逸的鞍馬動作下來,16.100分的超高分震懾全場。先抑後揚,中國隊接下來的精彩表演不斷,楊威的吊環讓黃玉斌頻頻頷首,陳一冰更是不愧『吊環王』的名頭,一套動作橫平豎直,規格很高。隨著他從吊環上穩穩落地,現場觀眾爆發出第一次山呼海嘯似的歡呼。在記者身後的觀眾席上,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陳一冰,你太牛了!』
終於,笑容開始徹底回歸,陳一冰笑得很燦爛,鄒凱笑得最開心,連最不愛笑的楊威也露出一抹含蓄而沈靜的微笑。
每一次中國隊員穩穩落地都置換成場內震耳欲聾的掌聲,此後中國隊近乎完美的發揮,除了令現場觀眾的心與選手的動作一起旋轉外,也讓中國隊隊員的眉頭漸漸展開,幾乎每一個從器械上下來的隊員都能帶著自信的微笑面對下一個隊員,擊掌鼓勵,輕呼加油。
中國隊爆發了,爆發了的中國隊已經沒有了對手。最後一輪單杠之前,中國隊已經領先美國隊5分多,領先日本隊近7分。這樣的分差在最後一輪如何追得回?對手們只得望分興嘆。
隨著鄒凱最後一個從單杠上穩穩落地,沈浮了四年的金牌夢終於實現,壓抑了四年的悶氣在賽後終於爆發。鄒凱笑著跑向大家,似乎都要飛起來;楊威、李小鵬、黃旭三個老隊員擁抱在一起,不知快樂地說些什麼;陳一冰與肖欽已經展開早就准備好的五星紅旗,笑得無比開心;體操管理中心主任高健跳過記者席,與自己的女兒緊緊擁抱在一起——
這個時候的快樂很自由,這個時候的歡笑很放肆,但都和著淚。
四年輪回看王者歸來王者歸來,中國男子體操隊等待了四年,等待的就是北京奧運會上的這枚金牌。『如果中國體操隊這次的成績還不如雅典,我就跳樓!』黃玉斌在進駐奧運村時曾喊出這樣近乎狂妄的話語。
但也正是這種自信讓中國體操男隊在賽場上勇往直前。預賽第一,決賽領先第二名日本隊7.25分奪得金牌,這是奧運會歷史上的第一次,是體操歷史上的第一次,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
『能夠在家門口拿到這枚金牌,大家都覺得是圓了自己的夢。』第一個落淚的李小鵬說。『開始的時候雖然有點不順,但是我們都有信心,因為我們是一個團隊,大家彼此信任。』曾經准備退役的楊威說。『前面的大哥哥都替我積累了那麼多的優勢,我一點也不怕,我知道我們能拿到這枚金牌。』最後一個出場的小將鄒凱說。
六個人彼此之間的信任使得他們拿到了這枚體操比賽中分量最重的金牌。而歡慶之時,黃玉斌的一頭白發在慶祝的中國體操男團裡異常顯眼,這是四年來慢慢熬出來的白發。像夢魘一樣一直折磨他的就是四年前雅典的那一場失利,刻骨銘心。『我永遠忘不了那場失誤,但現在我們終於證明了自己。頭發白了,沒關系,只要最後的金牌掛在我們隊員的脖子上就什麼都值了!』
四年的臥薪嘗膽換來100分鍾的爆發,中國男子體操終於卸去了背負了四年的『雅典沈重』,重新找回王者睥睨天下的豪情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