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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潔:本命年之夏
This Animal Year of Zhengjie
中國民間有本命年不順的說法。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經歷很多本命年,其中當屬24歲最難忘。24歲的挫折,是人生的一道大坎。鄭潔正經歷這樣的大坎。
文/張文悅攝影/陳功
1
2007年8月9日,距北京2008年奧運會開幕還有365天。距6月8日開始的奧運網球比賽積分期已過2個月。距7月3日鄭潔手術日已過1個月。
當日官方公布的城區內最高溫度達39.8攝氏度,北京市氣象臺發出了高溫橙色預警信號,並稱這是北京今年的最高氣溫,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北京8月的氣溫最高值。下午2點,熱浪滾滾中,一輛普通的銀灰色小車開進國家體育總局訓練局。
鄭潔下車,整個人瘦了一圈,穿著緊身健身衣,左腳踝戴著黑色護具。司機張宇簡單叮囑幾句後離開,趕往北京隊下午的訓練課。
張宇是國家男隊教練,陪著鄭潔動完手術、過完生日後,帶隊去了西班牙,10天前剛剛回國,便充當了鄭潔的專職司機。
烈日當頭,鄭潔目送張宇的車駛出大門,纔轉身走進康復中心。一場大病,讓這對愛侶更加情意綿綿。
按照北醫三院給出的康復方案,鄭潔先在理療室電療1小時,包括利用超聲波消炎10分鍾,用短波活血化瘀15分鍾,之後來到健身房進行2小時訓練。三院康復科的王術大夫說,鄭潔訓練很刻苦,所以恢復起來比常人快。
鄭潔先在跑步機上慢走,接著慢跑。『走得快或者跑起來的話,腳後面感覺還是有一點疼。』鄭潔說。練到興起時,鄭潔還和王術玩起了踢毽游戲,王術屢次成為落敗方,不得不受罰做俯臥橕。
出院後前兩周,鄭潔上午下午都要來健身房,左腳逐漸由零負重過渡到全負重,這周是第3周,鄭潔只需要下午來健身房,而且每周還要至少游泳2次。
下午5點,主治大夫田得祥教授也來復查鄭潔的恢復情況。他說,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鄭潔的康復情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下周可以安排進行適量的球場練習,只要注意左腳不要太受力即可。
一切看起來都像當日的天氣一樣,陰霾散去晴空萬裡。
5點半,張宇過來接鄭潔去游泳館,拎著自己以前玩的舊滑板,說是給鄭潔練平衡用。健身房裡的氣氛很熱烈,大家都為鄭潔康復的神奇速度感到高興。張宇很冷靜,他說:『還是不能急於求成,接下來一個月也很關鍵。前兩天剛發現她低血壓,血糖也低,飯後的好象纔3點多,過幾天還要再查一次。』
2
鄭潔打球17年來,第一次遠離賽場超過2個月。
這位TCL中國女子網球隊的當家花旦,一直被稱為鋼鐵戰士。02年年中李娜退役後,鄭潔成了女一號,擔當起衝擊雅典奧運會參賽資格的重任。那年,19歲的鄭潔剛剛開始嘗試轉入職業,一年只打了2站WTA賽事。03年,她參加的比賽數量是驚人的33站,單打排名從181?昇到88位,曾擊敗過卡拉坦切娃、基裡連科等新星。但正是那一年比賽的突然密集化,而且單雙打兩線作戰,讓鄭潔在上海POLO比賽上不得不躺到了擔架上。
那次上海的賽事是鄭潔剛從印尼巴厘島飛回來,她在這個WTA3級賽從資格賽打起,最終打進16強。在和美國選手克雷巴斯的比賽,鄭潔在第2盤救一個小球時傷到了左膝蓋,但她還是堅持將比賽拖至決勝盤,鄭潔去更衣室換衣服,那裡比球場還要悶熱,回到賽場,鄭潔突然頭暈目眩,拄著拍子剛向裁判示意退賽,便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不省人事。後來鄭潔輸液3個小時纔醒過來。
之後有了兩周的寶貴休養,鄭潔隨後在日本的3級賽上,一路殺進半決賽,3-6、5-7惜敗給莎拉波娃,拿到當年單站最高積分80分。第2年,她就在法網創下單打16強的中國選手歷史最佳戰績,世界排名48,獲得了奧運會參賽資格。
鄭潔從小就是這樣,不喊苦不喊累,永遠是領導和教練眼裡的好孩子。無論身體條件允不允許,她都會堅持去打好每一場比賽,無論是職業比賽,還是沒有積分的亞運會、全運會甚至是全國大獎賽。這種拼命三郎作風卻讓她在下一個奧運會到來前付出了慘痛代價。
2007年法網上的眼淚已成往事,所有的關於是否手術的傳言都在7月3日那天結束。鄭潔在上午7點半被推進手術室,心急如焚的她嘴上起了一圈水泡。手術很成功,但在11點半出手術室前,鄭潔的心一直懸在嗓子眼上。如果手術失敗,她將無法再返回網球賽場。如果能重返賽場,她還要從零起步,提昇自己已經無情下滑的世界排名。
鄭潔媽媽雷志斌說:『她從小到大幾乎沒打過針,沒吃過藥,帶傷打比賽也沒打過封閉。這次手術比打針厲害多了,一上來就是半身麻醉。』
手術兩天後,是鄭潔的24歲生日。那天,她的左腳纏著厚厚的繃帶,躺在病床上收到了成堆的禮物,光生日蛋糕就收到8個,整層病房的病友也加入進來,為這位兩個網球大滿貫得主唱了生日快樂歌。
這是常年奔波在外的鄭潔,13年來第一次和父母一起過生日。
3
2007年8月14日上午9點,北京先農壇室外球場,鄭潔闊別球場2個月後終於第一次拿起了球拍。
張宇先帶著北京隊的高鵬和楊偉光開始訓練,新隊員鄭潔充當觀眾。鄭潔不斷在場邊指導:『這球把你調到場外,你回球上旋強一些過網高一些,就有更多時間回位……』
該鄭潔上場了,一組5分鍾定點抽擊多球後便大汗淋漓。『有點興奮,只是頭感覺有點暈!』鄭潔說。這樣的多球她先後做了5組,每組間休息10分鍾,到最後一組,鄭潔已經可以打出底線正反手暴力球,幾記小球放得依然精准。
鄭潔左腳帶著護具,右腳上系著的闢邪紅繩也格外刺眼。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兩個月來,鄭潔經歷了復雜的心路歷程,也第一次有了充足的時間靜下心來思考一些問題。『之前不是訓練就是到處比賽,埋頭死打,教練說什麼就是什麼,領導說什麼就是什麼,也沒有自己的想法。現在靜下來想想,其實這段經歷也未必是一件壞事。』鄭潔坐在椅子上,撫摩著球拍說。
『媽媽讓我改變很大。在她眼裡,沒有什麼困難是不可克服的。』鄭潔說,『媽媽在病床邊陪了我一個月,回成都之前她告訴了我一件事情,她21歲那年,那時候還沒有我,有一次她不小心從3樓摔了下去,四川所有的大醫院都說沒救了,肯定癱瘓,結果媽媽不放棄,經過了各種努力,最終站了起來。真不敢相信,媽媽曾經經歷過那麼大的苦難,也可以說是制造了奇跡。』
之前老有人對鄭潔說過類似的話:『大賽前既然有傷,你可以帶傷上場,不要那麼拼命就可以了。』鄭潔說自己不能理解:『運動員既然上場,都是想去贏球,想贏就得拼,那時候早就忘了傷了!如果不想贏,就完全沒必要上場。』
現在鄭潔不敢確定能否在中網復出,一切還要到時候參考醫生的建議。這個本命年之夏裡,她經歷了種種考驗,心態明顯豁然開朗許多。她說:『這一個月來喝骨湯都喝到吐了,真是懷念樂山的填皮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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