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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即將結束,又有一批夢想成爲職業棋手的圍棋少年收拾行裝前往北京的道場學棋。衝段之路漫長而艱辛,能支持他們走下去的也許就是對於圍棋的熱愛和對於職業之路的嚮往,還有一點絕不可少,那就是家長的堅持和信念。而在北京的道場裏大約有10個成都學棋少年,在他們的身上,也許就承載着“棋城”的將來。最近,一個在馬道場學棋的11歲棋童向記者講述了他在北京的學棋故事。
他叫伍李瑞,業餘5段,今年僅僅11歲而已,卻已經在馬曉春道場學棋三年之久。出現在記者面前的他小小的個子,一雙眼睛倒是顯得很活潑。他今年第一次參加了定段賽,差一盤棋打進本賽。和大部分衝段少年的家庭一樣,母親放棄成都的穩定工作在北京照顧兒子,父親則繼續在家鄉上班。而伍家只是個普通的工薪家庭,三年學棋下來,數十萬元的花費讓家裏積蓄消耗殆盡,並有欠款。“最近準備賣掉成都的房子。”伍李瑞的表姨告訴記者。這次伍李瑞是結束定段賽後來成都參加業餘棋手天元賽的,媽媽並沒有陪在他身邊,而是留在北京繼續上班,這位母親很能幹,她進入了馬曉春道場擔任管理工作,而以自己的薪水代替兒子在道場的學費,父親則繼續在廠裏上班脫不開身。
道場生活:單調而充實
和一般的成都棋童基本都是在成都業餘高手門下啓蒙不同,伍李瑞走上圍棋之路稍有點特殊。四五歲時他和表哥在少年宮第一次接觸到圍棋,於是雙雙報班學棋。7歲那年,父母在網上發現馬曉春道場第一次面向全國招生,於是就幫兒子報了名。隨後伍李瑞參加了那次爲期15天的夏令營,全程封訓。這之後是踏上進京之路,小孩在北京呆了1個月纔回成都。再去的時候,他便開始了漫長的三年學棋時光。
馬道場有12至13個組,每組6個人,按照每月一次的訓練賽成績決定組別,目前伍李瑞排在第六組,屬於中等偏上水平。在道場,每天上下午各下一盤訓練棋,晚上進行2個小時的覆盤,每週進行一次快棋賽,一次死活題考試,一個月進行一次大循環賽。
道場裏的生活非常有規律,也很平淡。對於一個10來歲的小孩來說,或許過於枯燥。尤其對比當年和他一起在少年宮學棋的表哥來說,後者正在忙着升學,同時也擁有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其實我也喜歡打籃球、打乒乓球和踢足球。”伍李瑞個子雖小,卻很明白身體的重要性,“下好棋需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與此同時,文化課方面伍李瑞基本放棄了,因爲在北京“學校不好找”。
最喜歡的棋手:孔傑
早在2008年,他就已經升上5段。那一年對於他來說還有很重要的回憶。當時首屆世界智運會在北京舉行,他被選中擔任賽會的記譜員。馬道場被選中的12個人裏,他年齡最小,9歲不到。伍李瑞表姨給記者展示的照片裏,坐在對局臺前記譜的伍李瑞有一張稚氣的臉,而正在對局的常昊穿着中國隊的紅色運動服,高高大大。中國圍棋就是這樣一代代傳承的。比賽間隙,伍李瑞找了常昊、古力等簽名合影,像所有的追星族一樣。這次智運會他還領到平生第一份收入,記譜費1350元。他只給自己留了100塊,“其他全部給了婆婆。”伍李瑞羞澀地笑着,“婆婆很高興,還喊我要拿世界冠軍。”這之後,他經常在圍甲等比賽中記譜,“不過還是比較緊張,去年王煜輝的比賽我記譜就出錯了,所以棋譜也只有118手。”也許是因爲這樣的失誤,去年下半年,他就不怎麼記譜了。但這段經歷對他來說已經是受益匪淺,因爲不是哪個學棋的孩子都有機會近距離觀看頂尖高手下棋,並一手手記他們的譜。
“我經常記高手的棋譜,最喜歡的棋手是孔傑。他的棋紮實,不容易出錯。”伍李瑞很老練地表示。今年年初,他開始接受曹大元的單獨指導,“曹老師對我很好。”而今年的定段賽馬道場的表現並不好,只有2人衝段成功。目前定段的主力部隊是野狐研究會和葛玉宏道場。記者問小伍有沒有打算“轉會”,這孩子年紀雖小,卻也有了打算,“等水平高了就去木野狐。”木野狐道場最大的優勢是有40多名國手上課,聚集了大量從馬道場、聶道場轉過來的水平高的衝段少年。
未來:不行還可以教棋
在北京,伍李瑞和媽媽李娟最初是住在一套合租房裏,距離馬道場大概5分鐘的路程,房租一個月6000元。之後李娟進入馬道場工作後,得到一間小小的宿舍,房間沒有窗戶,只能放一張單人牀和一張小桌子。伍李瑞則住在馬道場的學生宿舍,他有一個二手筆記本電腦,不過他並不怎麼在網上下棋,也不怎麼打網絡遊戲。
伍李瑞清楚自己的家庭環境,他出門從不打的,不是趕公交就是坐地鐵,“我喜歡坐地鐵,很快。”對於自己的將來,伍李瑞儘管年僅11歲,卻已經有了大人的思維。“我以後打上段位後,如果成績不好,沒什麼好的發展的話,我就去收徒弟。”雖然是童言,卻顯得很認真,伍李瑞告訴記者,教他們的某個職業棋手,職業四段,一個下午上2小時課,共800元,幾個孩子的話就是幾千塊。“兩個小時就幾千塊,一個月就幾萬塊呢。”
一時間,記者覺得很感慨,果然學棋的孩子很早熟。
專家意見
李亮:這樣是沒有意義的
作爲曾一手帶出古靈益的教練,四川嬌子隊主教練李亮的意見無疑很重要。他對像伍李瑞這種跑去北京學棋的行爲很不贊成:“那是沒有意義的。”爲什麼呢?“因爲基本功太差,去了北京也還是練基本功,有什麼意義呢?”
這幾年,大約有10來個孩子曾前往北京道場學棋,包括剛在成都業餘天元賽中奪冠的薛維貴、剛從歐洲圍棋錦標賽回來的衛宏宇,他們都是16歲左右,從北京回來沒多久,也都不打算再去了,“準備回來讀書。將來還是要考大學。”繼續前往北京的是杜雪雯,因爲女子定段年齡限制比較寬。最近準備去北京的是11歲的鄔佳耀。這幾個都曾經在四川圍棋少年集訓隊呆過短暫的時間。此外,還有吳戰影的弟子廖源培以及賈凌雲等小棋手。“不過基本都沒有什麼好的指望。”李亮表示。
他認爲,要想去北京學棋,至少在川內業餘界可以達到數一數二的水平才行。比如當年的張霽陽、夏茂傑,他們都只距離定段一步之遙。而現在依然是川內的一流高手。再遠一點,範例自然是古靈益。“必須從小跟着職業棋手系統地學棋,把基本功打牢實。不然隨隨便便跑去北京那是沒有意義的。”李亮表示,“這樣你去了北京的道場也是排名靠後,不會有人管你的。道場只會關心排名前幾位的有希望衝段的,排名靠後的就只能站在後面聽。”
“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專心帶出能夠衝段的好苗子出來。”李亮表示。
北京夢想
衝段少年都懷揣着一朝定段他日冠軍的夢想。而夢想起飛之地就是北京,定段賽就是他們的高考。每年,近400名來自全國各地的業餘5段以上、18歲以下的男子少年棋手先進行預選賽,決出100人進入本賽,而後通過13輪的比賽,決出前17名定段。女子組近百人通過11輪的比賽,決出前三名定段。此外,還有36名超過18歲、低於25歲的棋手爭奪兩個U25定段名額。這樣的比例,是比高考殘酷百倍的獨木橋。而且比高考更殘酷的是,要花費大量的金錢。
而比積蓄耗盡更難受的是寂寞。10多歲的小孩子們背井離鄉雲集北京,每日重複着單調的擺棋、訓練、比賽……“有點苦,但能忍受。”11歲的伍李瑞在講述自己的北京生活時,卻顯得輕描淡寫,完全不像一般的小孩子。
在馬道場圍棋教室的白板上曾寫着這樣七問:
1、當天的對局下完以後和對手認真覆盤沒有?
2、當天的棋譜記錄沒有?對局心得有沒有?
3、當天的30道死活訓練完成沒有?
4、當天的一局網絡對局完成沒有?網絡對局前的50道快速死活訓練完成沒有?
5、當天的打譜研究完成沒有?有沒有不明白的地方?當天解決沒有?
6、當天的專業老師覆盤心得完成沒有?
7、一天的訓練量完成以後,是不是保證質量問心無愧?
從小,他們就被灌入嚴酷的勝負觀。雖然如果以定段爲目標的話,以李亮的觀點看來,伍李瑞們做的似乎是無用功,但另一方面,從小就培養耐寂寞的能力和勝負敏感,對將來的人生或許也是很有幫助的吧。無論如何,付出過總是會有回報的。就算是自我安慰吧。但如果連這種自我安慰都沒有,又如何度過在北京每天擺棋的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