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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趙婷婷,你的第一個反應可能是少年成名,而隨後就會意識到,作為雙打運動員的她,一直經歷著搭檔不斷的變化。1999年不到17歲的趙婷婷進入國家羽毛球隊二隊,當時她的搭檔是現在已經到了新加坡的李羽佳,然後是張亞雯、魏軼力、張丹,再到現在的奧運會冠軍楊維。
采訪趙婷婷的時間定在了2007年7月7日,朋友們傳來的短信息讓我們意識到這天竟是一個千年不遇的好光景。一件粉色T恤搭配牛仔短褲的趙婷婷,一臉輕松地坐在天壇公寓裡的體育亭,靜靜地敞開心扉,講述著自己進入國家隊以來一路上的點點滴滴……
得知入選國家隊,我放聲大哭在地方隊的時候,我們是不分單雙打的。我自己是屬於那種特點比較突出、缺點也暴露得比較明顯的類型,不過當時我的技術還比較全面,實力也還可以。到了國家隊以後,通過選拔,我進入了雙打組。剛開始,我對雙打的認識並不全面,此後便開始了對於雙打項目的學習,從技戰術到和搭檔的配合意識等,我慢慢地進入狀態。
在正式進入國家隊之前,我曾和張潔雯等幾個年輕隊員到國家隊集訓過兩周,之後我們便回到各自的地方隊等候通知。那時候,我覺得要是進了國家隊,壓力肯定比在地方隊大多了,畢竟那裡的層次最高、水平最高,所以小時候的我對國家隊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害怕。印象中,當時我們八一隊的領導對我說:『婷婷,已經給你買好了火車票,明天你要去北京報到。』而我的反應是:『啊?!』然後就哭了。
一下子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我對身邊的一切都感到極其的不安。從教練員到隊友,每天見到的人原來都是遙不可及,而現在每天都會親身面對,我感覺除了不適應還是不適應。自己只能萬事小心翼翼。再加上剛到國家隊的時候,在二隊住的又是地下室,感覺很壓抑,見到人的時候都會有點緊張。
沒有不切實際的奢望,走好腳下的每一步剛進國家隊的時候,我並沒有給自己特別大的壓力,可能是年齡還小的原因,我當時也沒有一下子想很遠,覺得自己在同齡人中已經是成功的一員了,能夠進入到羽毛球的最高『學堂』,更多的是開心。
剛來的時候,我並沒有給自己定很高的目標,還是把自己放在比較低的位置上。當時覺得自身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必須要把眼前的這條路先走好,然後纔能自然而然地取得好的成績。不可能說我現在明明是在這個位置,卻要去看更高的目標,這樣的距離在我眼中會覺得太過遙遠,而且特別不現實。雖然那個時候,很多朋友都會送上美好的祝福:『婷婷,你都進入國家隊了,將來就有機會成為世界冠軍啦!』當然是有這種可能,但當時的我還是會覺得那樣的善意祝福非常虛幻。
生活中的我,也不會給自己制定每一步的目標。我是一個很隨性的人,想到什麼就會去做什麼,不希望什麼事情都把自己規定得很死,這是典型的射手座人的特點:不喜歡被束縛。就拿感情來說也是一樣,人家都說談戀愛要在一起,而我則是粘兩天就一定要給自己放一天假的人,必須要有自己的空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段時間之後,人的覺悟就會發生變化,就會對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特別是在國家隊這個人纔濟濟的團隊中,就會去想自己什麼時候能夠打上一隊?什麼時候有機會去參加國際大賽?什麼時候能夠成為世界冠軍?那個階段對於我來說,更多的感覺是憧憬。
人生就像正弦曲線,有巔峰也有低谷1999年到2004年,對於我來說應該是很順的5年。雖然換了3個搭檔,但總體上說,自己也努力了,教練也給機會了,雖然每個環節都有一些磕磕碰碰,但在我看來都不是什麼大的問題。
比如我和魏軼力2003年第一次參加世錦賽,就取得了女雙亞軍;比如2004年參加了奧運會,雖然只拿了第四名,但是與我同齡的人中很多連參賽機會都沒有。當時我對自己的羽毛球生涯有很多的憧憬,2004年奧運會後我根本沒想過2008年有可能打不了,覺得自己雖然沒有拿到獎牌,錯失良機,但是也不能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那個時候的我會感覺一切來得太順,看不到成績之外潛在的東西。2005年我又被換了搭檔,當時自己覺得很突然,事前毫無預兆,感覺很不開心,有一些委屈,心理有些不平衡。但是現在來看,正是那段時間讓我得到了最大的收獲,就是自己不放棄。
2005年和魏軼力拆對後,我真的感覺看不到繼續下去的路。我這樣性格的人,你說要我混日子,我真的是做不來。雖然我有了些自己的想法,但是一旦進入訓練場那個特殊的氛圍,自己還是會投入其中,因為不投入的訓練會讓本身就枯燥的訓練時間變得更加漫長無味。但是,每天在那裡和以前一樣辛苦地練習,卻又看不到機會,我便沒有了前進的動力,變得很消沈,甚至和分管我的教練也說過不想練的話。很慶幸的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也一直沒有放棄。當時,我的想法也挺簡單,就是當以後回憶自己的打球經歷時,不會因為自己的放棄而感到後悔。正是這樣的一個信念讓我一直堅持,讓我從2005年底開始,經過一年的堅持,慢慢地走出了最痛苦的那段時間,也讓自己慢慢成熟起來。
那一年有很多朋友安慰我『想開一些,一切都會好的』,包括我的教練、以前地方隊的教練以及家人、隊裡資歷比較老的隊員等等,他們都一直給予我意見和幫助,是他們給了我一個良好的氛圍。不過我沒有和他們細說過這一年中發生的那些瑣碎的事情,我覺得講多了只會增添他們對我擔心。這樣的經歷,讓我真真正正地明白,人生中有些苦一定要自己品嘗了,纔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當時我的教練給了我很大的安慰,遇到什麼事他們都會和我聊聊,平時在訓練場上也一直對我很關照。雖然我沒有參加大賽的機會,成績排名不如從前,但是教練的做法讓我感到他們並沒有放棄我。
這樣的一年讓我明白,一個人在低谷的時候更容易冷靜,更能夠看清楚自己,看清今後怎麼去走腳下的路。
從2006年下半年開始,我從將近一年沒有目標的生活中完全走了出來,找回了專屬於趙婷婷一個人的本色,在賽場上的衝勁和自己性格中的那股傲氣又都回來了。在馬德裡世錦賽前的香港公開賽上,我和鄭波獲得了混雙冠軍,這是我結束低迷期後的一枚證明『我能行』的金牌。
生活中總是充滿驚喜,但更大的驚喜是留給有准備的人我和楊維正式開始配對是在2007年超級賽馬來西亞站之後。雖然此前聽到了一些傳聞,但當時我並沒有想太多,只是想把眼前的路走好,讓自己強大起來,如果有機會出現,不要因為自己的實力不強大而錯過。
當我聽教練跟我說可能會給我換搭檔時,我又一次感覺緊張了。畢竟當時的我是在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狀態,我甚至可以和每個人說不是我沒有實力,而是我沒有機會。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機會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這個機會是我渴望已久的,但同時我也十分清楚,這個機會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這樣的機會是一個天賜良機,但同時又可能是另一個致命的誘惑,於是我再一次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帶著這樣復雜的心情,我和楊維首次搭檔參加了瑞士公開賽。那次比賽,雖然我們取得了冠軍,但我卻有不能放開打球的強烈感受。我並不是一個容易緊張的球員,但是瑞士公開賽讓我感受最深的就是『緊張』二字!場上我不斷告訴自己不能輸,因為機會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輸掉比賽,那誰都不能去責怪,只能怪自己。出征前,田導(田秉毅)曾和我說:『這次瑞士公開賽不要想法太多,教練只是想看看你們兩個人配合的情況,不一定要拿冠軍的。』但是這樣的寬慰話在我聽來一點也不輕松,因為我不可能真的只是去打打,看看行不行。
比賽結束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完的,只記得在場上就是球來了我就去打,盡量去跑,思路並不清晰。之後的新加坡和印尼兩站公開賽,雖然我們沒有拿到冠軍,但是賽後我已經可以認真思考比賽中自己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這是我很久都沒有做過的事情了。
這樣的好狀態伴隨我來到蘇杯賽賽場,在格拉斯哥,有記者問我:『趙婷婷,你三次參加蘇杯,這次作為絕對主力參加有什麼特別的感受?』還有記者會問我:『作為中國隊的第一女雙參加蘇杯,你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對於這些問題,我並沒有感到什麼壓力,甚至和記者開玩笑說:『在荷蘭蘇杯的時候,我也算得上是主力呢,只是沒有派我上場而已嘛。』在我看來,只要我上場,我就會拿下那1分,至於是不是第一雙之類的,都沒有去考慮,可以說我是以輕松又自信的心態順利完成了蘇杯任務。
2008年奧運會,這麼遠,那麼近在我的羽毛球生涯裡,已經換過了不少搭檔,對搭檔我有自己的理解。在我看來,搭檔最重要的就是兩個人把問題說清楚,及時溝通,但是一定要把握好一個距離。雙打就是雙打,始終不能把兩個人合二為一,要保持好每個人各自的特點,不能說為了遷就對方而失掉自己原有的特點。場上的兩個人處在平等的位置上,不然相對弱一點的一方很容易在心理上有負影響。只有在平等的前提下,兩個人去發揮各自的特點,球打出來纔能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應。
現在,我有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還要看自己如何去把握,因為距離2008年奧運會只剩下300多天了,誰也不可能知道會發生什麼。要求不一樣,心態就會不一樣,我不能一下子要求自己怎麼樣,只能是在現有的時間內把細節上面的東西處理好。
2006年時,2008年奧運會對於我來說很遠很遠,因為當時的我覺得那是和我無關的一件事情,我會和我自己說:2008年和我有什麼關系嘛?!我有什麼希望嘛?!所以當時真的是對奧運會特別不關心。但和楊維成為搭檔之後,我覺得機會又來了,可以朝著奧運會這個目標去努力、去追求了,現在的我真切地感到:2008年原來和我是這樣的親近。
在采訪即將結束的時候,趙婷婷告訴了我另外一個讓人欣喜的好消息---作為軍人的她,將在今年八一建軍節那天,被授予南京軍區勞模稱號,在體育界的女軍人中,她是唯一的一名。在結束采訪後,一場暴雨過後的北京,天空中出現了一道清晰的彩虹,這似乎在告訴著每一個聽完趙婷婷故事的人:執著的堅持一定能夠感動上蒼,在雨過天晴之後就會出現一道絢麗的彩虹。(《羽毛球》獨家提供文/於小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