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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晴後的多哈艷陽高掛,伴隨著呼呼的西北風,只穿了一件耐克短袖的吳鵬慵懶地倚在哈馬德水上中心外候車的長條凳上,和本報記者聊天時也略微感到了一絲涼意。『沒事,還是你自己穿好外套,我比賽項目都結束了,不用擔心感冒不感冒了,』吳鵬婉拒了我將上衣脫給他穿的好意,『過去不管是亞運會,全運會還是世界杯,我都是要游很多項目,從頭到尾,累得不行,這次好了,現在就已經是個閑人了,如果不是我的證件只能在水上中心用,我真想到處看看比賽。』
『我現在真的是好輕松,全身都覺得舒坦』,仰望蔚藍碧空,吳鵬感慨萬千,在他黑框近視眼鏡背後,是這位19歲的杭州小伙愜意而恬靜的眼神。對於10多個小時前剛剛經歷了一場振奮人心的逆轉大戰的吳鵬來說,沒有什麼比他現在享受這份光榮和驕傲更重要了,『我為自己開心,更為自己驕傲,不僅是因為我在泳池裡戰勝了不可一世的日本人,為中國男泳打響了頭槍,更重要的是,我發現自己距那個神話般的菲爾普斯越來越近了,就像一層窗戶紙,經過昨晚,我把它捅破了。』
吳鵬這番話聽起來很豪言壯語,但在這個隨意而輕松的場合裡,我面前的吳鵬是那麼的淡定而自信,沒有絲毫的矯情,更沒有得意賣乖的狂妄。
最高興 破了日本隊的雙保險
『看到柴田耷拉著頭泄氣地靠在觸壁那刻,我開心得不得了』
1分54秒91,2日晚在哈馬德游泳館裡,吳鵬游出了自己個人在200米蝶泳項目上的最好成績。直到十多個小時以後,吳鵬都還在回味當時的興奮和狂喜,『看到成績,我真是前所未有的瘋狂,這可是今年除了菲爾普斯之外的第二好成績,要是放在去年的世錦賽上,可以拿到冠軍了。』
欣喜,不是因為游出了個人最佳成績可以拿到游泳中心懸賞的10萬人民幣,更重要的是,他打敗了狂妄的日本『雙保險』。『賽前有記者問我勝算多大,我就說三分之一,因為日本的柴田和松田實力都很強,我們任何一個人拿到冠軍都是正常的。』吳鵬很自然地表露真實心跡。當我告訴他預賽後日本人不可一世的號稱他不是對手時,吳鵬笑了,『哈哈,我們倒不用把日本人想得那麼霸道,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吧,相信他們也針對我作了准備,賽前的狂言估計是戰略戰術上的。』
『其實比賽前我跟教練就將對手研究得很透,柴田的前150米能力是驚人的,連菲爾普斯都比不上,可以說是世界第一,但他最後50米衝刺不行,我們制定的戰術就是最後發力,』吳鵬透露了賽前他跟教練制定的戰術,『我的教練徐指導比賽前就告訴我,不管最後能不能奪冠,都要奮力衝,爭取游出個人的最好成績。』
吳鵬說,他就是抱著跟自己比的心態去游的,『可能你們都看到了,游到快150米的時候,我抬頭看了看前面的柴田和松田,當時的距離我覺得挺正常,因為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在吳鵬看來,他當時的感覺非常好,『過去游200蝶,狀態不好的時候游完150米可能就覺得沒勁了,但這次我游最後25米發現很有力,我當時就明白,這塊金牌是我的了。』
觸壁的那刻,吳鵬沒有像國內比賽那樣露出水就自信振臂,『不過我看到柴田隆一耷拉著腦袋泄氣地靠在觸壁上那刻,我開心得不得了。』吳鵬笑得很張揚,但這是一種令人鼓舞和傳染的張揚,因為所有中國人都希望看到能夠在競技場上打敗日本。吳鵬說,隨後新聞發布會上,有個老外記者問了柴田和松田關於輸給中國的尷尬問題,當時他看到兩人垂頭喪氣的樣子,就像小時候拿到老師給的紅花一樣興奮。
最輕松 不想把所有好事佔全
上世紀80年代後的孩子在很多人眼裡都有一種毛病,那就是太自我,容不得自己吃虧,但吳鵬是個例外,因為為了游好200米蝶泳,他放棄了混合泳和接力項目,要知道,從上屆亞運會到全運,吳鵬都是『多金王』。
『上帝是公平的,不可能讓你什麼好事都佔全』,吳鵬說這話時,成熟得像個哲人。『有得就有失,我要想在北京奧運上有所突破,就得專心練200米蝶泳這主項,可能很多人覺得我因此會失去更多的冠軍頭銜、獎金和榮譽,但我覺得比起實現北京奧運的目標,這些都算不了什麼。』
15歲就在釜山亞運上一鳴驚人的吳鵬展現出的是他的全能,不管是混合泳還是仰泳,但他的教練和他自己都清楚,要在奧運上有突破,就不能做『萬金油』,『相比歐美人,我們中國人在體質上還是有差距的,所以比不了索普、菲爾普斯這些神童,雖然在國內我可以游什麼項目都能奪冠,但做井底之蛙有什麼意思,要想在奧運上出成績,就必須術業有專攻,專練200米蝶泳,也是我自己的想法。』
這次亞運會吳鵬原本還報了400米混合泳的,但由於臨時更改了賽程,400米混合泳和200米蝶泳在同一晚間隔進行,吳鵬只有放棄了400米混合泳。
吳鵬說自己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這使得他不用為那麼多無休止的欲望而煩惱和勞累,『你看我這項游完就完了,多輕松,今後就是給隊友當拉拉隊了,過兩天其他隊友項目結束了,還可以到處走走,換過去,哪裡敢想。』
最驕傲 媽媽誇我很爭氣
三年前的全國城運會期間,吳鵬的父親因心肌梗塞去世,面對巨大的傷痛,吳鵬選擇了更堅強,『去年拿到了全運會金牌,我說了送給我父親,這次的亞運會金牌,我再送給我的父親,希望他能在另外一個世界為他的兒子感到驕傲,』吳鵬的話很感傷,我們無不動容。
為吳鵬驕傲的親人,還有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昨晚我興奮了很久都沒睡著,奪金後碰到張總,他用力地拍打我的肩膀,說我好樣的,很爭氣。完了給在杭州家中的媽媽打了電話,她看到了電視轉播,她也很激動,說贏得很懸,但之後她一直都在誇我爭氣……』在吳鵬眼裡,母親和張亞東的誇獎就是最大的驕傲,『我沒有讓他們失望,這一刻我更自信,因為我認為自己是好樣的。』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對於少年喪父的吳鵬來說,他稚嫩的肩膀上早早就扛起了一份家庭責任的重擔。這可能讓他失去了同齡人那種把玩的樂趣,但吳鵬並不在意。吳鵬說,父親的離開讓他更獨立也更堅強,因為他明白,他已經不再是男孩了,『可能很多人都覺得我比同齡的孩子思想成熟,這是生活和經歷造成的吧,我現在是個男人了,就得承擔起家庭的責任。』
游泳隊裡的人都知道,吳鵬是很節儉的,盡管他這些年獲得的獎金很多,但年少就成為家庭主人的他還得為自己的母親,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一切都得靠自己,何況如今這個年頭,做什麼都不是那麼的容易,我沒有揮霍的資本。』
吳鵬說,游泳不是羽毛球、乒乓,一年有那麼多能得到獎金的大獎賽,『我們除了全運會等大賽,平時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工資和津貼了,不要說沒法跟足球籃球比,比其他項目也差多了。』吳鵬告訴我,過去他家裡買了一套房子,前段他又在杭州市中心買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說起來房子不大,也得一百多萬呀。』當我開玩笑說這次的200米蝶泳金牌含『金』量很高時,吳鵬笑了,『說實在的,這次我倒沒考慮獎金的問題,我現在所有的想法都是圍繞北京奧運,我希望能夠幫助中國男泳實現真正的突破。』
最欣賞 索普走自己路的勇氣
所有人跟吳鵬聊,都會圍繞菲爾普斯,因為這位美國游泳神童是吳鵬未來兩年將追趕的對手。這次吳鵬跟我也說了很多關於他和菲爾普斯,但他也提到了索普,那位剛剛24歲就急流勇退,給世界留下遺憾的澳大利亞傳奇泳將,『我欣賞索普的勇氣,因為我也渴望像他那樣,游完下屆全運會就走自己的路,出國讀書。』
吳鵬是個很有目標的年輕人,現階段,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北京奧運,『這次游出的這個成績對我自信心很有幫助,今年世界排第二,第一就是菲爾普斯在泛太平洋運動會破紀錄的那個成績了。』過去的菲爾普斯對於吳鵬來說,是個無法逾越的神話,即便是一個月前在廣州我與吳鵬提到北京奧運拼下菲爾普斯時,都是一個勁地吐舌頭。如今,他越來越自信:『我們現在的最好成績差距雖然接近一秒,但還有兩年,我還可以進步。』吳鵬表示,如今在200米蝶泳這個項目上,菲爾普斯一人高高在上,從第二到第六大家都差不多,『到了奧運上就看狀態和發揮了,即便是對菲爾普斯,也沒有絕對奪金的把握。』
少年成名的吳鵬跟很多運動員一樣,視北京奧運為『畢其功歸於一役』的大戰,然後接著慣性游完十一屆全運會,盡管之後他也不過纔23歲,但吳鵬坦言自己不想一直游下去了,『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七彩夢,現階段我因為責任和使命沒法多想,但我不想自己一輩子都按照一種生活模式進行,除了游泳還是游泳,我希望下屆全運會後能夠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吳鵬倒不認為自己出國讀書就意味著退役,『可能就是告別現有的專業隊訓練模式,我可以像劉黎敏那樣,邊讀書邊游泳,很多美國大學都有游泳隊,參加他們的國內比賽,但那個時候更多的是愛好,或許這樣倒能更大限度激發自己的潛力。』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吳鵬的夢多姿多彩,就像多哈午後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