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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是滿頭大汗地衝進了楊揚在首體的宿捨。
因為對早上的路況估計不足,我比約好的時間晚了15分鍾,一進房間就拼命抹汗。
楊揚正在洗臉,她說你熱就開空調啊,我自己平時不喜歡開空調,我說不用了,趁機快速地打量她的房間。
001059463:名將楊揚再成國際奧委會運動員委員會候選人 000989275:楊揚穿著斯坦福球衣套近乎 和賴斯開心聊童年 000912708:短道速滑世界杯 楊揚爆發一發難收 500米再奪金幾平方米的宿捨,一張單人床被她自己加寬了一些,還自己換了一個厚厚的、看起來非常舒服的床墊,她說這種床墊是隊醫向她推薦的。書桌上面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視機上面是一張楊揚與薩馬蘭奇的合影,牆上是她與妹妹小時候的一張合影,小小的一間宿捨,非常整潔。
應該說,這是一個經歷過風雨也見過彩虹的女人,除了男朋友這個話題之外,她什麼都願意聊。
重新歸隊
她並不只是為了金牌
在2002年鹽湖城冬奧會為中國取得了金牌零的突破後,30歲的楊揚重又回到了冰場。
去年冬天將來的時候,在美國學習和生活了一段時間的楊揚回到了北京,並與小自己十歲左右的小隊員們一起開始備戰奧運會。
『累、疲勞都是正常的。那個時候都感覺自己不是一個運動員的身體了,上樓還會喘,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夏訓,我覺得我身體的各部分機能都恢復正常了。』
『如果金牌是惟一的原因的話,我當初就不回來了。』說起在這個年齡又回來『苦』著自己,楊揚笑了。『做運動員的,目標肯定是衝著金牌去的,我們短道隊的目標是這個,我自己也不想推卸掉這個責任。』楊揚說,之所以最終在矛盾中掙紮,甚至是反對聲中回來備戰都靈奧運會,還有自己對這份事業割捨不掉的感情,『還是放不下吧,想盡自己所能再去爭取一次,況且隊裡的人員確實不夠,我也應該盡一份力。』
『FOLLOW YOUR HEART』,這是在楊揚當初考慮復出的時候,支持她的朋友說的一句話,『對,就是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發自我內心的,還是很期待那種回到賽場上的感覺,很懷念那種比賽的刺激,這種感覺超過了所有的顧慮。』楊揚說得輕描淡寫,但我還清楚記得去年冬天她剛剛復出時,在比賽中被其他選手拋下很遠的情景。
人們現在喜歡叫她『老將』,『老將』楊揚的性格裡藏著一種倔強,於是她在經歷了上一個艱苦的恢復期之後,現在又充滿了自信,但其中的艱辛,想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領軍人物?
起初與隊友關系不睦
我一直認為,有過一些經歷的人會帶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盡管已經褪去了初生牛犢的那股衝勁和銳氣,但他們身上會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人生的感悟和清醒,楊揚似乎就是這樣。
她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剛剛回到短道隊,與隊友們的關系並不融洽。『「領軍人物」這個東西很微妙,』楊揚說。剛開始的時候成績並不算太好,面對的又都是一些小自己大概十歲的隊員,思想上似乎都有代溝了,『我面對的不是我那個時期的隊友了,而這些小孩子們在我沒回來之前也已經是隊裡出類拔萃的了,我們彼此之間會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
可以想象,在復出的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楊揚不僅要讓自己的身體適應和恢復,更需要面對的是如何與那些小隊友們成為朋友,了解她們的世界,『現在的小孩跟以前不一樣了,並不是說你是大姐她們就聽你的,要讓她們接受你,理解你,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段時間,我確實也感覺很難跟她們融合在一起。』楊揚說,這種不理解甚至包括對比賽的概念、理念。但經過了很多次的比賽,不斷地磨合,她也終於與隊友們能夠融洽地相處在一起了,『領軍人物我也不太想當了,』楊揚哈哈地笑了,『當不當領軍人物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可以與她們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我倒是更希望年輕人能夠擔當這個重任。』??
長野失利
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
『那次的比賽確實是太遺憾了,對我個人來講打擊也挺大的。』談起1998年的長野冬奧會,楊揚臉上的微笑消失了,陷在那樣的回憶裡的她,表情很嚴肅。
『在那之前確實是練得太苦了。』回憶退回到了那年冬天。過元旦,領導要請運動員們吃飯,但就在當天下午的訓練課上,楊揚與楊陽、王春露等幾個隊友挨了教練的罰,她們開始還僥幸地想,反正一會兒領導要請吃飯,挨罰的時間總不會太長吧,誰知道最後教練命令她們從訓練館跑到吃飯的地方去,而恰巧那天定的吃飯地點特別遠,外面又下了大雪,幾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跑了很久……
?正因為之前的備戰太苦了,所以失利之後的打擊纔顯得尤其大。『比賽之後據說你三天三夜沒睡覺?』『不知道幾天了,反正從比賽結束到回來,一直沒合眼。』楊揚說。那天好友陳露推掉了約會專門陪楊揚出去散心,兩人跟著加拿大隊的幾個隊員從賽場進城,大半夜在城裡逛?而楊揚就那麼一直讓自己清醒著。
回國後,母親把妹妹派到了北京來安慰楊揚。那段時間原本是不用訓練的,但楊揚還是有些麻木地背著冰刀去上冰,妹妹心疼地說:『姐,你歇會兒吧。』可那時的楊揚心裡還是無法面對失敗,妹妹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任何關於奧運會的話題。
經過痛苦的反思後,楊揚終於走了過來。『此後無論遇到多大困難的事情我都會想到1998年,那麼大的失敗都頂過來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一個多月之後的世錦賽,楊揚又把冠軍贏回來了。??
冬奧奪金
不記得當時如何慶祝
2002年鹽湖城冬奧會,楊揚一人奪得了兩枚金牌,實現了中國零的突破,結果是美妙的,但過程絕不是一帆風順。
第一個項目1500米,她就『找不著北』了,此後的兩天裡,楊揚生怕見到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如果只想著逃避,那結果就只有一個——失敗。』楊揚說,如果沒有1998年的那次重創,她無法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的狀態,最後她獲得了500米和1000米的金牌。
衝過500米決賽終點線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楊揚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贏的是一面奧運會的金牌,『當時的感覺就是一下子解脫了,因為我戰勝的是自己而不是對手。』楊揚甚至不記得當時自己在場上是如何慶祝的了,後來看了比賽錄像,纔知道自己一直在握拳喊叫,『回來之後他們小孩都模仿我那個慶祝動作,說太酷了,呵呵。』??
經歷風雨
曾在小公共上拉活兒
前面說過,楊揚是一個經歷過風雨和磨難的人,這些風雨並不僅僅出現在賽場上。
1993年楊揚的父親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母親擔負起了家庭的全部責任。『我媽確實很辛苦,是那種典型的東方女性,孩子就是生活的全部。』父親剛去世的那段時間,正趕上妹妹高考,楊揚當時還提出了自己要放棄訓練回家幫助媽媽,但立刻被母親拒絕了。
楊揚說,家裡最困難的時候,母親什麼活都乾了,司機啊,賣菜啊,能乾的都乾了。為了掙錢養活兩個女兒,楊揚的母親有一段時間就開著一輛小公共到處拉活兒,而那個時候的楊揚已經是全國冠軍了,每次放春假回家的時候,她都與母親一起出車,每到一站,就大聲喊著為母親拉活兒,『我沒覺得怎麼著,後來有人問我你不怕丟人啊,我說有什麼丟人啊,我又沒偷沒搶的。』
『你是怎麼喊出來的?我覺得不是每個人都能站在街上喊的。』我提出了一個疑問。
『那是心理問題,心理和態度問題。』楊揚說,可能自己從小就大大咧咧的,不是那種很計較面子的人,能夠坦然面對一切。『很多時候人的性格也會阻礙他的發展。』在楊揚看來,自己的性格特別適合搞體育。??
神秘男友
她就是不願意多提
健談的楊揚惟一不願意談論的話題就是男朋友。『我從來沒有向外界說過關於男朋友這個話題,但是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種說法,今天是金融界的,明天是滑冰的,後天又是裁判什麼的,說得有板有眼的。』我追問一句,是金融界的嗎,楊揚笑著說:『就不提他了。』
一
小時候,楊揚有個非常『瓊瑤』的名字,叫楊冰心,後來父親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苦』,就給她改成了『楊揚』,也寄希望於她能夠揚眉吐氣。也確實,在若乾年後,人們很難把賽場上那個總是喜歡衝在最前面、速度比風還快的倔強姑娘同那個柔弱無骨的名字聯系起來。
我問楊揚,練了這麼多年,有沒有特別想放棄的時候,楊揚哈哈笑著說:『一到訓練上量的時候就不想練,但是沒有發自內心的時候。』印象最深的一次,楊揚在訓練中受了罰,罰得有些莫名其妙,被罰了15個3000米,而訓練的計劃是4個3000米,於是訓練結束之後,累到極限又委屈的楊揚哭了,一直哭著回宿捨,午飯都沒有吃,一邊哭一邊嚷『我不練了』。從中午訓練完一直哭到下午三點,當教練在外面敲門讓隊員們准備下午的訓練時,一直嚷著說不練的楊揚第一個走出了房間,那完全是反射性的、慣性的,她笑稱自己真有點『賤皮』了。
復出後的訓練仍然是辛苦的,但楊揚說心態和感覺上不太一樣了,『每次比賽,我都會很珍惜穿上紅色的國家隊隊服的那一刻,以前沒覺得什麼,現在就覺得穿一天少一天,所以特別珍惜,好像倒計時一樣。』
二
采訪過程中,楊揚的房間門被敲響了兩次。第一次是目前速滑隊最有實力的年輕選手王濛,一頭短發的王濛看起來像個假小子,進來向楊揚借吹風機,楊揚衝她笑著說:『呦,咱倆還是情侶裝啊。』王濛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與楊揚的確實顏色一樣,就嘿嘿笑了,神秘地說:『知道我借吹風機乾什麼嗎?要給××造型。』楊揚說:『你又折磨人啊,我這吹風機可燙了,她那頭發本來就焦……』王濛笑著出了門。在一年前,楊揚還根本無法與年輕隊員暢通無阻地交流,『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可好玩了。』楊揚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房門第二次被敲響後,兩個小姑娘探身進來了,是楊揚的鐵杆FANS,還給楊揚做了一個網站。『楊揚姐,生日快樂!』我纔反應過來,第二天正是楊揚的生日。小姑娘將一束粉紅色的玫瑰放在楊揚的手裡,並且將自己親手繡的一個十字秀抱枕送給楊揚,『真漂亮。』楊揚再一次笑了。
三
7月8日,楊揚的好朋友陳露在深圳舉行婚禮,伴娘楊揚的裙子都已經准備好了,但最後楊揚還是沒能去。
『太遺憾了。』楊揚說,她一直記得陳露的婚禮是在一個周末,想著早上飛去晚上飛回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婚禮臨近的時候纔發現那天是個周五,而周五隊裡有訓練,在這種備戰的時候,楊揚很知趣地沒敢向教練請假。陳露婚禮的那天,楊揚發短信給她:『真遺憾,你的婚禮我沒能到現場。』而陳露也很理解楊揚,畢竟也是從運動員走過來的。陳露在談到自己的這位好友時曾經說,很佩服楊揚能夠復出的這種勇氣,因為,這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做到的,從普通人過回運動員的生活,很苦。
四
楊揚在清華大學學的是經濟,在清華讀了一個學期之後,她作為交換學生到鹽湖城的猶他大學繼續學習,那邊的學分也可以帶到清華來,去年學校裡還有一點點課,而今年為了備戰奧運會課程全部都停了。
『最大的困難是不懂得學習方法,那與訓練是兩回事,聽老師講課的時候很難找到重點,剛開始的時候不知道筆記記什麼。』楊揚道出了剛開始學習的苦惱。
談到在美國的生活,楊揚的話跟同樣曾經在美國生活過的陳露有著驚人的相似,『雖然從九歲就開始在運動隊生活,看起來自己好像很獨立,但其實自理能力很差。一直跟集體生活在一起,到了美國,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做,自己去上保險、自己去考駕照、自己去買車……』如果不是被速滑隊找回來繼續衝擊奧運會,楊揚現在在美國過的是另一種挑戰性的生活。
五
我問楊揚,你是不是那種凡事都要當第一的人?她馬上搖頭說不,『我其實是那種在生活中比較隨意的人。』楊揚說,她想好了,奧運會之後,就帶著老媽去旅游,自己也休息一下,『老人並不一定覺得有物質享受就是享福,她更希望你能陪在她身邊。』
現在已經有一些社會職務的楊揚正在競選國際奧委會的委員,從學校畢業之後,她說自己仍然會從事與體育有關的事情,『其實我們做運動員的,國家對我們已經相當不錯了,生活也有了保障,我沒有太高的要求,只是希望今後能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楊揚說。?
星檔案·楊揚
出生日期:1975年8月24日
國家短道速滑隊隊員,黑龍江七臺河人。
8歲開始接受滑冰訓練,1995年進入國家隊。
1997年3月,世界短道速滑錦標賽獲女子500米和1000米及女子全能3項冠軍。
1998年2月,日本長野第十八屆冬季奧運會短道速滑獲女子500米第八名,3000米接力賽與隊友一起獲第二名。
1998年3月,世界短道速滑錦標賽獲女子1500米冠軍、1000米冠軍,女子3000米接力冠軍。
2002年2月,鹽湖城冬奧會奪得短道速滑女子500米、1000米兩枚金牌,實現了我國冬奧會金牌零的突破。
『我看網上寫我的新聞,要是不加男朋友這一塊就沒人看。』說完這話,楊揚自己也笑了,我更正說,不是沒人看,是如果加上這一塊就會有更多的人看。楊揚說,自己在美國的時候也上了大眾傳媒的課,對於這個現象也了解了一些,『我希望做事情還是踏踏實實的,不希望有太多其他方面的新聞。』對於那個神秘的男朋友,她很有些諱莫如深,『不是在美國認識的,我們認識很久了,就不提他了吧,我從來沒提過他……』
楊揚說,男友在一些決定方面確實對自己幫助很大,『其實我們做運動員的,生活很枯燥,圈子也小,可以交流的人並不多,我又不想讓家裡人跟著操心,有一個能夠跟你溝通、可以理解你的人,真的很好。』隨後,在楊揚第三句『不提他了』的請求下,我們關於愛情的話題只能這樣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