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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想公佈黑名單
1、如果黑哨太猖狂,我就幹!
下午下班後,我越來越被一個念頭襲擊着。我能不能以個人身份把那份“正版”黑名單公開宣佈出去。蓋公章的那份原始名單我已經交給了體育部,但我手裏留着複印件。現在,掌握這份名單的除了綠城外,足協有一份,《新聞調查》有一份,新華社有一份,中央電視臺有一份。我把給新華社的複印了一份。
難道正義一方就因爲幾個涉嫌裁判要訴訟名譽損害權就退縮了?這太可笑了!既然革命黨人連殺頭都不怕,宋衛平連坐牢都不怕,央視記者也向杭州檢察院以公民身份舉報,我憑什麼不敢公開這份全國人都關注的名單?
這樣做的後果是難以預料的。我會因此而丟了飯碗,要捲進應付官司之中,會以誣告而敗訴,會傾家蕩產,還有什麼?我不知道。首先,這事泄密,是違反了組織紀律。我是以新華社記者採寫內參才獲得這份名單的。這樣做,我恐怕要以辭職來不連累新華社。沒有了飯碗,我幹什麼?我對這個問題不擔心。可以當自由撰稿人,靠寫字謀生。賠償45萬,這也好辦。大不了賣房子賣車,把老本搭上。肯定會連累家人,肯定不會得到安寧,面對引起的反應我如何應付?已經早過了不惑之年,對名利和世態炎涼也早已看破,我圖個什麼?
心底一個聲音壓倒着一切:這是良心和正義感驅使你必須要這樣做。正義和道義不能被黑暗勢力嚇倒,社會上見義勇爲的熱血之士已經太少太少,多數人都在爲自己的小利益盤算着。我即便敗得很慘,但我做了一生值得做的事,我難道沒有這份血氣嗎?雖然46歲了,激情已經減退許多,但是,假如美國的記者處在我的地位,他們會怎樣做?我相信他們絕不會顧及太多,我難道連他們都不如!
我被這個念頭激盪着,心頭有股熱血在強烈翻涌。心裏那個聲音越來越強烈:我要幹!我要幹!我不去想別的,幹了再說!
妻子和我坐車回家。我拿定主意不告訴她,免得讓她操心。但最後還是繃不住,很鄭重地通知她:“我準備做一件事,這可能會影響到家人的安定和生活,我還不知道後果是什麼,但起碼是先離開新華社。”
她似乎猜到了,馬上說:“我只提醒你三點:第一、別違紀;第二、別犯法;第三、別做虧良心的事。”
我沉默着,覺得除了第三點,前兩點我都做不到。她最瞭解我,我是個不肯安定的人,用她的話講,如果動亂時期我不在國外,我肯定被打成暴徒。這點,我自己都不懷疑。我最佩服的就是宋衛平這樣的人,我一直想當戰地記者,渴望在子彈中不惜犧牲而投身事業的刺激。但我也最受不了小人們的誹謗。如今這社會,不管你做什麼,總有人要詆譭你,猜測你的動機。我最怕這個,這也是我當年放棄綠卡回國後一直低調不張揚的原因。
妻子在旁邊唸叨着:“好不容易日子安定了,千萬別做什麼不冷靜的事。你會成爲犧牲品,大家不會說你好,你的後果會很慘,招來許多閒話。”
我打開收音機,讓音樂聲大大的。還是不行,她還是沒完沒了的嘮叨,我開始和她提到兒子的考試。
“對了,這是我最喜歡談的話題。飛飛這次考得真不錯。作文考了最高分,英語也考了90分,這小阿臭的記憶力真超絕,突擊了幾天就見效了。我看我們決定讓他去澳大利亞的消息見效了,原來,總是想魚和熊掌兼得,又不想丟分數,又告訴他出國,讓他兩邊分心,當然學習要受影響了。”
“這是對的。就照你說的辦。”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隨口附和着。
我在猶豫,到家後,乾脆躺牀上迷糊,什麼都不想了。電話把我吵醒,是《體壇週報》總編輯瞿優遠,他想和我談出書的事。我們約定在中央臺的梅地亞飯店大堂見,一路上,我還是被那個念頭困擾着。我不能給宋衛平打電話,以他的爲人,他不會讓我去承當這官司風險,勢必要自己公佈,這等於逼迫他這樣做。也不能告訴新華社,這也會讓社裏爲難,因爲,總編輯有言在先,我們要保護記者。更不能和老人提及此事,他們會擔心受怕。我想找個能支持我的人,但這茫茫大千世界上,我真不知道找誰去商量。這事越想越亂,乾脆聽天命,如果黑哨們太猖狂,我就跳出來,愛誰誰了。
見到瞿優遠,他發現我神色不太對,問怎麼了。我說,假如有人用個人名義捅那份黑名單,你們報紙敢登嗎?
“你要捅?”他立刻這樣猜。“沒必要吧,幹嘛惹禍上身呢!現在局面這樣微妙,還是看看再說吧。”
“怎麼微妙了?”我問。
“你們新華社和中央電視臺都退縮了,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人說話了,你們說是怕吃官司,可我們都不會那樣想。你們要公開,誰敢告你們呀。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他的話更使我下了決心。既然大家都這麼謹慎,恐怕必須要有人作出犧牲。爲了振作士氣,扭轉目前這種肅殺氣氛,捅一下可能是個促進,起碼讓黑哨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怕他們。當然,這份“正版”黑名單已經和上海電視臺的那份沒有什麼區別,捅出來也起不到實質性作用,但既然大家認爲它是猛料,認爲是不可泄露的天機,那麼,曝光就有巨大的現實意義。
許基仁通知我,明天上午10點30分,我們一起見新華社的法律顧問。這樣,我決定先聽聽他的態度,如果新華社決定做,我就不採取行動,如果新華社害怕風險,我就豁出去了。去你孃的,誰怕誰!大不了陪宋衛平一起蹲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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