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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退休在家多年的火車頭俱樂部原總經理席紹忠
來往的車輛飛速穿梭,穿過一條昏暗的地道,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已顯陳舊的牌匾,享有『中國阿賈克斯』美譽的火車頭俱樂部便依傍在天津北站立交橋邊。走過一段不長的小路,火車頭的大本營便露出了『真身』——鐵路第一招待所,一幢陳舊的小樓,從這座樓裡走出過曲波、楊君、白毅;走出過馬磊磊,如今在上海灘打得風生水起的馮仁亮、宋博軒則是這條球星生產線的最新產品。就是這樣一支在中國職業聯賽最底層不懈拼搏的球隊,為中國足球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優秀球員。
火車頭俱樂部隸屬於中國鐵道部,在天津足協注冊,是目前國內唯一一支還隸屬於行業體協的足球俱樂部。火車頭在職業聯賽歷史上從來沒有進入過頂級聯賽,他們從1994年-1997年一直都在甲B聯賽征戰。隨著職業聯賽的迅速發展,火車頭計劃經濟體制的痕跡越發凸顯不適應職業足球的要求,盡管他們依然有很豐富的人纔儲備,但他們的一線隊伍缺乏造血機能,最終降入中國足球職業聯賽最底層的乙級聯賽。正是這次降級的噩運讓火車頭走上了一條全新的發展道路,成功實現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利用鐵道系統的金字招牌,以及諸多的優惠政策,火車頭從小做起,逐漸乾起了『倒賣球員』的生意,並且越做越大。
走進俱樂部辦公樓,一層的櫥窗已經可以清晰的告訴你這支球隊的光榮歷史,你會發現櫥窗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令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給人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如此多的知名球員都是出自於火車頭俱樂部的青訓系統。與輝煌的歷史相比,如今俱樂部的硬件條件頗為寒酸,與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凸顯了俱樂部目前的生存環境。
『中國足球現在環境可以說是跌入谷底,要人的俱樂部少了,我們現在並不指望靠賣球員賺錢,只要有合適的俱樂部要,我們都會放人,為孩子創造一個美好的前程。』一位俱樂部高層如此表示。
時間拉回到上個世紀,隨著中國足球職業化的開展,足球熱日益昇溫,在20世紀的最後幾年甚至達到了瘋狂的狀態。全中國的足球學校如雨後春筍一般,按照前中國足協青少部主任馮劍明的話來說:『最高峰時,全國有一千所以上的足球學校。』可見當時足球學校的火爆已呈病態之勢,其中魚目混珠之輩比比皆是,很多實際上就是草臺班子,既不具備辦學培訓條件,也不具備教練員的資質和能力,都是抱著『撈一票就撤』的心理,意欲借助足球這個工具,以謀不義之財。
在當年這等大背景下,火車頭俱樂部並未隨波逐流,而是堅持自己的生存模式,並逐漸成為了中國足球青少年培養方面的成功典型。在體校機制取消之後,中國足球後備人纔的培養一直就是走足校機制和火車頭機制兩條道路,足校一年幾萬元的收費漸漸使其成為了貴族學校的代名詞,在招生時,大多數足校都是將生源能否交得起那筆高昂的學費作為第一條件,這一點上,即便是像山東魯能足校這樣的金字招牌也不能免俗,魯能足校除去一小部分尖子球員外,大多數的小球員都要交納一定費用纔能入學。在這方面,火車頭偏偏是不信邪,他們看重的是小球員能否具備培養成材的基礎,日後能否將其轉賣給中超俱樂部,從而獲得一個好的價錢。
只要是火車頭俱樂部看上的好苗子,不收取任何費用,但家長必須跟俱樂部簽訂合同,將來球員的轉會費全部歸俱樂部所有。俱樂部冒險走出的這一步,對中國足球來說,是非常有積極意義的一步。當時這一步沒有中國足壇普遍存在的急功近利、浮躁之心,而是踏踏實實地按照足球規律辦事,從最基礎最底層做起。
當時的火車頭俱樂部從來沒有在媒體上登過招生廣告,都是靠圈內人上門推薦或教練到天津甚至全國各種少年比賽中去尋找好的苗子來進行選拔,小球員必須通過俱樂部對球員身高、速度、意識的測試合格後纔能錄用,不然給再多的錢有再深的關系也不會要。坊間傳聞,一位中央某部長的侄子因為不符合俱樂部選拔要求同樣被無情拒絕。對於一下子拿不准的隊員,可以先交一點費用跟著訓練,但俱樂部不與之簽合同。
除去一系列的身體素質和基本技術測試外,俱樂部也會因人而異,采用一些看似有些脫離科學軌跡的『原生態方法』來挑選球員。例如,根據球員父母的身高和球員本人上下半身的身材比例來判斷其將來的身高情況。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根據男孩的生殖器官來判斷其雄性激素的高低情況,看其是否適合從事高強度、對抗激烈的足球運動,據俱樂部一位資深官員透露,生殖器短而粗、陰囊緊繃的小男孩就是踢足球不錯的好苗子。選拔標准嚴格,訓練條件非常艱苦。起初,當時1981-1982年齡段的球員在一段時間內根本就沒有訓練場地,教練就帶領著球員們在北寧公園內的一片樹林裡訓練基本技術,兩棵樹之間就是球門,地上遍布著雜草,足球會不時的跳起,到了冬天這片基地成硬邦邦的土地,球員們每天訓練結束都會變為一只只泥猴。特殊時期的訓練條件雖然有些不盡如人意,但在比賽方面卻是有所保證,每年火車頭要打60場以上的比賽,在天津找不到合適的對手時,就會去全國各地尋找不同的球隊交手,只要隊員得到了鍛煉,俱樂部高層對投入毫不吝嗇,更不看重比賽的輸贏。就是在這樣的訓練機制下,曲波、楊君、白毅等球員練就了一身紮實的基本功,積累了豐富的比賽經驗,為他們日後征戰職業聯賽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正是這種獨樹一幟的選材方法為眾多窮人家的孩子提供了繼續踢球的機會,也讓火車頭成為了中國足壇的一朵奇葩。
可以說,當時能夠進入到火車頭踢球,是天津眾多小球員心中最大的夢想。超高的成材率固然吸引眾人,火車頭俱樂部在一些細節問題的處理上也是極具人情味。伙食問題就是其中最具代表的一面,那時一些足球學校的伙食費大多對外宣稱一個月500元,但那些私人投資方為了從球員身上賺取更多的錢,往往就會在伙食上偷工減料,有的甚至一個月會克扣下一半之多,這種狀態下球員們的一日三餐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許多足球學校就與家長們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周末伙食質量迅速躥昇,其餘時間則馬馬虎虎,目的就是遮住家長的眼睛。 與那些黑心足校相比,火車頭俱樂部隨時歡迎家長觀看球員的訓練、學習和就餐,因為他們保證球員每天的中餐和晚餐伙食標准在25元的水准。每天由隊長分發飯票,球員可以根據自己喜歡的口味到餐廳自由選擇,魚香雞絲、孜然羊肉、紅燒肉等眾多菜餚均是現點現做。甚至當時在市場上還較為稀有的牛蛙,在火車頭的餐廳內也已經屬於家常便飯,甲魚也是經常被端上餐桌。這些都令當時與火車頭同在一片屋檐下生活的泰達青年隊艷羡不已。每當進入夏季,炎熱的天氣使得球員在訓練後幾無食欲,這時教練員就會親自去市場采購,為球員燉烏雞湯滋補。伙食有了保證,球員們的身體發育就減少了人為因素。這樣的伙食標准放到現如今,恐怕有的中超球隊都難以企及,深圳隊不還是經常拿醬菜來對付球員嗎?
除去伙食豐盛,火車頭俱樂部在當時還為已經退役和未能進入職業隊的球員提供就業的機會。借助於自身屬於鐵路系統這種得天獨厚的優勢,俱樂部會根據個人意願,安排工作。一些退役球員想從事教練工作的,俱樂部會安排其定期參加由中國足協組織的教練員培訓班,待到個人能力得到一定積累時,就會將其安排到經驗豐富的教練身邊擔當助手,為日後獨立執教積蓄能量,如此形成良性循環。一些最終未能踏上職業賽場的球員,俱樂部會安排他們進入到鐵路系統下屬的單位上班,提供一份有所保障的工作,為今後的生活消除後顧之懮。如今在火車頭的大本營——鐵路第一招待所,無論是賓館的服務員,還是食堂的采購人員,抑或球隊主場的維護人員,其中有很多都是之前效力於火車頭各梯隊,但最終未能踢上職業聯賽的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