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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特定時刻,籃球比賽體現的不僅僅是比分。它是團隊的、個人的奮斗過程,它是命運的交叉點,也是一個人對待生活的宣言。從『大鳥』伯德到『魔術師』約翰遜,從邁克爾·喬丹到奧拉朱旺皆是如此,偉大時刻體現出他們的偉大。
他們尊重籃球,更尊重彼此,所以,偉大的球員在場外從不妄自菲薄自己的對手。
特雷西·麥格雷迪已經不再是4年前的毛頭小伙,沒錯,這個睡眼腥腥的孩子真的長大了,『我有過3比1被反超4比3的經歷,』麥格雷迪說,『所以現在2比0領先小牛,沒什麼值得慶祝的。』事實的確如此,2005年,他又經歷了一次相似的經歷,從2比0在客場領先,到主場被小牛追平,反超,再追平,最後在達拉斯痛苦地失去機會。
意外嗎?麥格雷迪會告訴你,犯不著。他的解釋是,如果你能承受過季後賽3比1被返超,也能承受為球隊一個賽季21勝61負背負罪名的痛苦,並在一支全新的球隊裡成為新的核心和領袖,那麼你也一定可以地成為一個偉大的人,至少,在對待生活的態度上。
最初的低迷
誰能預計到是這幫小家伙,而非那個大家伙,幫助麥格雷迪重回到超級巨星的境界,幫助火箭重回到季後賽的競爭?
2004年夏天,當洛衫磯湖人開始重組時,當另一樁驚天交易發生在休斯敦火箭和奧蘭多魔術之間時,每個人都在嘀咕,麥格雷迪和姚明,難道不就是新生代的科比和沙克嗎?接下來的預言可想而知:火箭必將成為總冠軍的有力爭奪者。
姚明和麥格雷迪,摩天大廈和跨越摩天大廈的巨星,共同為一支上賽季取得45勝37負的球隊效力,希望在休斯敦冉冉昇起。然而,6勝11負的開局很快把希望澆滅。那時,從現實角度展望,麥格雷迪和姚明並沒有給火箭帶來任何改觀。甚至就成績單來看,比2003-04賽季擁有弗朗西斯和莫布利的火箭還要糟。
預言家開始重新掂量,史上那些表面上看似偉大的組合最終消聲匿跡的數不勝數,hip-hop和R&B的巨星級搭檔Jay-Z和R.Kelly,失意的世界巡回表演;本·阿爾弗雷克和詹妮佛·洛佩斯糟糕的寬屏幕搭檔《Gigli》……
扯遠了點,那就回到籃球場:麥格雷迪和希爾的魔術;麥格雷迪和卡特的猛龍。接下來,你恐怕情不自禁又要想到麥格雷迪和姚明?!
擁有麥格雷迪和姚明,從另一個角度看,火箭其實就擁有兩位在未來5年到10年內將坐穩全明星主力陣容的超級巨星。但這對戰術紙上看來美妙的組合偏偏卻總被那些中流球隊玩耍,至少到2004年12月2日前依舊如此。范甘迪手下的陣容,除了麥格雷迪和姚明之外,存在著明顯的老齡化。這是一支防守出眾的球隊,但問題是沃德和盧都算不上合格的組織後衛,火箭可以輕易地防住對手的進攻,同時更輕易地讓對手防住自己的進攻。
『我的籃球一點都沒改變,』麥格雷迪談到賽季初火箭的低迷時說,『我從頭至尾風格都是一樣的。』但火箭的風格改變了,至少在進攻上,他們實在沒譜。
『看到這支這麼有天賦的球隊在水平線上掙紮,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喬納森·費根,《休斯敦紀事報》的專欄記者說,『組織後衛實在是不稱職,吉姆·傑克遜在小前鋒表現還湊合,但他是一個蹲點的投籃球員,他的位置固定死了——而特雷西需要的是後衛,能突破能拿球為他減輕負擔的後衛。』
飆昇!飆昇!飆昇!
12月2日,對某些人來說是痛苦的一天(吉米·傑克遜),對某些人來說是開心的一天。但只要開心的是麥格雷迪,火箭就無怨無悔。受傷缺席整個11月的蘇拉復出,擔綱主力組織後衛,盧被交易到老鷹,火箭換來巴裡,一個可靠的射手隨時可以走出板凳席為球隊補充能量;傑克遜被送到新奧爾良,換來的韋斯利立即成為主力得分後衛,讓身高2.03米的麥格雷迪前傾,打他最舒服的位置:小前鋒。
隨之而來的便是火箭的飆昇,接下來的18戰12勝6負,麥格雷迪和姚明入選全明星西部的主力陣容,而火箭總經理卡羅爾·道森,球迷口中親切的CD則成為NBA年度最佳經理的候選人。
觸底反彈,就這麼簡單。
『當鮑比(蘇拉)和約翰(巴裡)上場時,』麥格雷迪說,『火箭立即得到了速度,同時也不缺乏經驗。這些家伙都是意志力非常堅強的,在籃球這份職業上,他們都是敬業的模范,我想,這可能是最重要的。』
在麥格雷迪看來,新來的這些小個子,從蘇拉到巴裡,從威斯利到詹姆斯,對他幫助最大的便是,『他們都能拿球,都能突破,而且在外線都能遠投,其它球隊習慣於在和火箭的比賽對我包夾,或者三人防守,這使我可以輕易地將球傳到外線,他們隨時都能搞掂外圍的投籃。』這一點,是麥格雷迪認為這支球隊最大的改觀,『我被包夾時隊友可以為我得分,這讓比賽輕松了很多。』
T-MAC的眼神是犀利的,『我的風格始終如一!』他強調。季後賽麥格雷迪平均每場得30.6分,在常規賽每場25.7分的基礎上提高了4.9分,也大大超過了小牛當家球星諾維茨基的22.5分。雖然他成名的位置是小前鋒,但事實上,聯盟中還沒有哪一位球員能像麥格雷迪一樣,在比賽中身兼得分後衛和組織後衛二職,火箭的大部分進攻都是從他這裡發起。第一場,麥蒂在姚明表現不佳被罰下的情況下拿到全場最高的34分,投籃命中達到了驚人的27投14中,尤其個壓哨三分球,幫助火箭隊在第二節的比賽中就取得了19分的領先優勢。第二場比賽結束,連諾維茨基都承認防守麥格雷迪太難了,尤其終場前2.2秒的壓哨投籃,讓小牛老板庫班沮喪地癱坐在看臺上。
沒有比那更糟的了
麥格雷迪是球隊的靈魂,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美稱,或者說負擔。但他依舊為去年在奧蘭多的悲慘世界而感傷,在魔術,他被旁人看來是『不在乎比賽的虛偽球星。』當然,如果一支有過19連敗,並以21勝61負戰績終結常規賽的球隊,除了質疑聲還能有什麼。『在奧蘭多,我學到了一點,』特雷西回憶道,『他人的意見不能,也不應該左右我的思想。』
他今年纔25歲,但他已經老了。在阿迪達斯的廣告中,T-MAC是個無所不能的家伙,不論在多少坦克,多少直昇飛機的阻擋下,他依舊隨時能在你頭上扣籃。但他真的不像一個25歲的年輕人,他顯得很老,至少在心態上,他成熟到你無法想象的境界。
原因?很簡單,在NBA這樣的聯盟效力8個年頭,他絕對可以以老兵自稱。
1997年,麥格雷迪以《今日美國》評選的最佳球員身份,以北卡的Zion高中天纔的身份進入NBA。睡眼腥松是他的特征,在多倫多打了3年替補後,他照樣能簽到滿額的合同,並證明奧蘭多的抉擇是正確的:平均每場32分的得分王,並將魔術帶入季後賽,徹底度過後奧尼爾-哈達威的痛苦時期,而這一切還是希爾受傷缺席的前提下。
但蜜月似乎太短了,只有3年,至少在奧蘭多人看來,和球隊簽下7年合同的麥格雷迪應該是要在這個迪斯尼城效忠至退役的。在和球隊管理層鬧翻後,他提出了轉會,所有奧蘭多的人心都碎了。他們說他是個叛徒,並詛咒他在休斯敦的日子也不好過。
『很安靜,』韋斯利說,『這就是我對T-MAC的印象。他絕對是個話不多的家伙,除非你花一段時間和他接觸。』他並不是個沈默的人,只是在經歷種種遭遇後,他變了。在奧蘭多,他是球隊總經理、當地報紙、當地電臺每天的抨擊目標:一個不賣力的自私球員!
即使是那樣的2003年,麥格雷迪依然擁有大批支持者,上百萬的球迷為他投票讓他入選全明星主力陣容,媒體將他選入NBA第二陣容,他依舊是聯盟的得分王,區別在於從之前一個賽季的32.1分降到28分。
然而,在他生命中的第一遭,開始有人開始和他對著乾。『如果你熱愛籃球,如果你對籃球有激情,這樣的經歷對我來說是不可磨滅的,「我怎麼樣纔能從這樣的賽季反彈,」』麥格雷迪說,『挫折,要麼就毀掉你,要麼就讓你成長。我想在我身上的例子,我只會變得更加堅強,變得更加專注於該專注的事:比賽。我覺得來到休斯敦後,我變得更加飢渴,不論發生什麼,我始終都有強烈的信念,始終都會頭得高高的:事情只能越來越好,如果你努力工作的話。』
麥格雷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2003年發生的種種一切無疑是惱火的,但與此同時,你這樣輸球,也算是輸到家了。我可以理解旁人對我的質疑,雖然有時我打心裡還的確難以接受,但最終我還是強迫自己接受這一切』他說,『我度過了難關,你想象一下,去年那樣的情形我都熬過來了,我覺得沒什麼再能擊垮我了,還能出現比去年更糟糕的情況嗎?我不相信。』
他不夠強悍?
2003年,不僅是球隊的糟糕表現,還有一些別人不了解的家庭慘劇。『我在場上郁悶48分鍾,回家還得繼續經受家庭悲劇的折磨,』麥格雷迪說,『那絕對是我職業生命,甚至我這輩子最低谷。我怎麼熬過來?我就只是專注於一切我在乎的事,我不想這些因素影響我的職業生涯!』
一個陌生人從身邊而過,進入聽覺范圍,麥格雷迪立刻沈默了,典型的T-MAC,就像韋斯利說的那樣,他並不是不想和他人分享內心世界,他只是會嚴加挑選分享的對象,尤其是談到痛處時。『一些家庭的問題,』麥格雷迪遲疑了一會,『家庭成員過世。任何時候,當你有親人過世時,你必然覺得其它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但對我來說,這樣的雙重打擊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從場上到場下都是如此。』
『我失去了我的姑婆,』他的語調變得低沈,更加低沈,『伙計,太痛苦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總在我身上發生,而且還不止一次。新秀賽季,我失去了大表弟,他是在籃球場上死的,他們說他是哮喘,一下就完了。我簡直無法想象當時的情形,我就是打籃球的啊,我是靠籃球吃飯的……從此之後,幾乎每年我都要失去一個親人。』
他曾經想好過該怎麼辦,或者該說該不怎麼辦。那個18歲的孩子在自己的新秀賽季,每天狂睡16個小時,管他睡不睡得著,他總是賴在床上,也許這也是他那雙睡眼的原因之一。這曾經一度成為NBA的笑話,為什麼挑一個18歲的高中生?他根本就無法適應NBA的壓力。但事實是,他無法接受表弟在籃球場上哮喘夭折的悲傷。
上個賽季,距離新秀賽季6年後,他幾乎再次成為NBA的笑柄。聯盟得分王的球隊排名墊底,而與此同時他還好意思棄球隊而去。
於是,有了越來越多的批評,甚至有人說他球風偏軟,不夠強悍。范甘迪頗為反感地說:『強悍本身就是個語義模糊的詞匯。對於一場比賽來說,強悍意味著擊中精力完成比賽計劃,強悍意味著在壓力之下擁有控制比賽的超強能力,強悍意味著能一直保持平衡的心態,在關鍵時刻投中關鍵球,憑一己之力為球隊贏得比賽勝利。強悍的身體?即使面對比他高10厘米的諾維茨基,麥格雷迪在對抗中也沒有落下風。這還不夠,心態同樣也要強悍,特雷西就是這樣的球員。他不夠強悍,真是可笑!』
『我很少談到這些,因為我一直是個喜歡把內心世界埋在心裡的人,』麥格雷迪說,『從內心的角度來說,我真的很痛苦,我感覺自己像進了地獄一樣。但同時我又不希望別人意識到我心裡的掙紮,我希望大家看到我開開心心的,尤其是隊友。』然而,有些時候這些內心的掙紮還是影響了他的發揮,這點麥格雷迪也承認,『每天必須得面對這一切,多少讓我在場上有點注意力不集中,而且那些批評有時實在讓我無法忍受。如果有人對我唧唧歪歪,尤其說我的職業,籃球,我真想上去掐他脖子。不過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已經徹底緩過來了,我覺得時間會證明一切,未來別人怎麼評價我終究還是取決於我在場上的表現。』
開心
從奧蘭多的地獄走出後,麥格雷迪終於找到了快樂的籃球。火箭拿下51勝,從前一年的西部第七上昇到西部第五。在場外他也同樣開心。2.5萬平方英尺的豪宅已經裝修好,未婚妻克拉蘭達·哈裡斯和兩人1歲的女兒萊拉也已經開始習慣了休斯敦的生活。
也許令麥格雷迪更驕傲的是,他今年還成為NBA第一個擁有私人飛機的球員。那是架白色的Falcon 2000,機身的兩邊可以顯眼的大標志:T1 MAC。不僅搞掂了私人飛機,麥格雷迪還自己修建了一個私人機場,就在他別墅幾公裡外。不過,TMAC已經想好了,一年8個月的職業時間用私人飛機的機會不多,閑著也是閑著,他的專機和機場可以隨時租給別人用。
『今天我很開心,不僅是今天,在休斯敦的時光真是美好的,』麥格雷迪從自己的車庫裡走出來,這裡有8輛他的寶貝,賓利、寶馬、奔馳Maybach轎車,慢慢遐想一番,『這裡的球迷非常支持我,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沒必要去關心那些無所謂的事情,想想有這樣出色球迷在我背後,把我選進全明星。我真的意識到,在休斯敦打球是一種榮譽,得以做自己最愛的一件事,而且與此同時,還可以滿足那些熱愛籃球的球迷。』
滿足的其實不僅是球迷,還有火箭那挑剔的主教練范甘迪。防守始終是范甘迪的籃球核心理念,而偏偏麥格雷迪並不是一個以防守好而出名的球員。但一個賽季下來,范甘迪已經無法從T-MAC身上挑刺。從沒有哪個主教練在季後賽讓自己最好的球員去防守對方最好的球員,因為這樣多少會耗費核心的進攻能量。近年來NBA季後賽經典的對決,卡特vs艾弗森、科比vs艾弗森,其實他們從沒有直接碰撞,在場上都被教練安排好錯開彼此防守。
但范甘迪給麥格雷迪的任務不僅要防守對方最好的球員,而且還是比自己身高多出10厘米的諾維茨基。他做得很棒,德國人在火箭和小牛的7番大戰中幾乎成了擺設,而麥格雷迪則平均每場得分還能超過30。
『能在火箭效力對我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尤其是和一個身高2.29米的大個子做隊友,』麥格雷迪說,『我真希望每個人都能看到他的敬業精神,看到他在場下刻苦訓練。非要我評價姚明最大的特點話,我會說他真是一個好人。和他在一起,我感覺很放松。盡管有時我希望他別總是當老好人,尤其是在場上。』
訓練場的另一邊,麥格雷迪瞄了一眼,姚明正在和其他隊友開著玩笑。『總有人會質疑,你倆怎麼能一起搭檔,』T-MAC看著對面的姚明笑了,『我的答案很簡單,他試圖讓我變得更好,我試圖讓他變得更好。還要怎麼樣?如果隊友能當到這份上,你還能多要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