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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的『平安夜』,對大多數東方人來說其實並沒太多感覺,但在成都錦苑城的一戶人家裡,這一天,他們卻都為『平安』二字激動不已。因為這個家的頂梁柱王炯,終於從死神的懷抱中掙脫了出來,兩天前剛剛回到家中。盡管要面對的困難還很多,但王炯至少已經擺脫了生命危險,所以這個家仍然有歡聲笑語,也有新年的夢想與希望。
大腦中取出的積液與刀尖
當記者踏進王炯家大門時,他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只是一個人在房間裡面慢慢走著,一步一挪。由於聽說王炯的腦部受傷,在高級認知方面出現一些障礙,記者試著和他打了一聲招呼,沒想到他反應很迅速,馬上回過頭來熱情地招呼記者。
眼前的王炯看起來有些瘦弱,眼窩深陷,臉頰也深深地凹了進去,難以讓人相信他曾是一名職業球員。當然最大的變化還是左眼上戴著的一塊紗布,由於當時凶手有一刀是從左眼側捅入的,這裡已經潰爛化膿,目前已經基本失明。而且王炯的走姿還是能讓人一眼看出問題:身體不太平衡,右腿抬不起來,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但王炯還是自豪地告訴記者,他今天已經下樓走過幾次了。
在家的王炯並不孤獨,媽媽、妹妹和女友都在陪伴著他。據她們介紹,最初大家都以為王炯是身中三刀,在醫院全面檢查之後纔發現,王炯實際上被捅了四刀,其中兩刀在背部,兩刀在頭部。其中頭部有一刀是從後腦刺入的,結果刀尖斷在其頭骨上,好在沒有傷到大腦。但從左眼側捅入的一刀直接進入了王炯的大腦,也正是這最致命的一刀造成王炯左半部大腦受損,所以他右半邊身體一度癱瘓。
醫生當時曾幾度告訴王炯家人他病危,並說最樂觀的情況也是植物人。但在努力治療和照顧下,王炯奇跡般地蘇醒並開始好轉,現在其右半邊身體已經能夠挪動。剛剛回家的時候,王炯走路還需要人攙扶,但很快他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醫生也為王炯的神奇恢復概嘆不已,除了家人的悉心照顧外,他們也表示王炯的運動員身體是他比正常人更快恢復的重要原因。那致命一刀對王炯大腦的傷害太嚴重,刀尖進入大腦達2公分,大腦抽出了大量的積液。值得一提的是,這積液居然是透明的,而一般傷者的腦部積液應該是渾濁的,醫生表示,這是因為王炯的吸收功能非常好,已經將積液中的雜質吸附到腦乾上。積液樣本被拿回了王炯家中,兩個小試管裡面裝滿著透明液體,每次想到這是從王炯大腦中抽出來的,家人就覺得心驚肉跳。另一樣從王炯腦內取出來的物事是那個小小的刀尖,當著記者的面,王炯的妹妹王東將它找了出來,王炯把它托在掌上給記者看。
學習說話,從『吃水果』開始
雖然擺脫了生命危險,但王炯現在離正常人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很多日常的東西他得從頭學起。走路他是學習得比較快的,而說話和寫字則相對慢一些。
現在王炯還是堅持每天下樓走幾趟,他的下一個目標是,再走幾天他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出去了。看著王炯顫顫巍巍地學習走路、穿衣,家人們有時也覺得不忍,真想上前幫他一把。但是醫生在王炯出院前在叮囑,在其康復過程中一定要對他殘酷一點,什麼事情都不要幫他乾,一切讓他自己解決,只有這樣纔能夠讓他慢慢找回失去的記憶。現在在動作方面王炯每天都會有新的『進步』。
但在一些高級認知能力的恢復上面,則是一個大大的未知數。醫生在這個問題上也沒有任何把握。由於腦部受創嚴重,王炯對以前的事情記憶有些混亂。在和記者交談時,他基本上能理解記者的意思,也很想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在表述方面顯然還存在較大問題。一些正常人非常熟悉的話語,王炯還無法正常地表述,比如『吃飯』,他說成了以前從沒說過的『用飯』。王炯為了告訴記者他左耳失聰,讓女友秋秋幫他堵住右耳,『我這邊耳朵(右耳)關了,這邊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在形容堵耳朵的時候用了『關』字,類似的不准確表達經常出現。
知子莫如母,只有媽媽對王炯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能領會,所以媽媽經常成了他的『翻譯。』記者剛進其家門時,他對記者示意『房間裡坐』,但吐字不清晰。只是在聊天時,他突然字正腔圓地對記者說了一句『吃水果!』這下王媽媽可高興壞了,她不停地說:『你看王炯他知道招呼你吃水果了!』這三個字也是王炯那天表達得最清楚的一句話。
現在的王炯似乎特別想表達什麼,比如他會突然指著自己的左臉說出一句:『找不到這半邊臉了。』記者訝然。他妹妹告訴記者,這是由於左臉的傳導神經出現了問題,但幸運的是控制神經沒有問題,所以除了沒有知覺之外其他功能都沒有損傷。還有一句類似的話是:『我現在只有這下面(右腿膝關節)的有,上面的就沒有,不行。』媽媽給記者當翻譯:『他的意思是現在只能抬起小腿,上面還感覺使不上勁,所以走路時右腿抬不上來。』
為了幫王炯重新認字,家人們現在都成了他的『老師』。王炯現在的情況是,很多字他明白意思,只是卻無法讀出來,也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但他卻還能寫不少字,寫得最拿手的是自己的名字『王炯』,而且記者吃驚地看到,他寫下的字非常流利,其連筆的寫法和以前的簽名一模一樣。可是接下來寫妹妹王東的名字時,王炯卻是先寫了東字,在妹妹的提醒下纔加上一個王字。一家人微笑著看他認真地寫字,如同看著一個初學寫字的稚童。
康復無期,醫療費是無底洞
在記者走訪過程中,王炯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著一種單純的笑容,像孩子一樣單純。雖然吐字不夠清晰與流利,但他還是向記者表達了他的願望:『我沒死,這要感謝好多人。等我全部好了,我要請所有幫助過我的朋友。』在出事後,王炯有家人悉心的照顧,有女友秋秋不離不棄的守護,還有魏群、馬明宇等老川足為他的義賽捐款——很多東西王炯也許不太會表達,但在心裡他還是明白的。
事實上,有些事情明白比不明白更痛苦。在2002年父親王鳳洙(川足老教練)因車禍去世後,王炯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而現在他成了這個樣子,這個家將有多難。這些王炯心裡是明白的,他也曾斷斷續續地說:『我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妹妹,這個家被我折騰慘了!』在這個時候,妹妹撫摸著王炯有些皸裂的手,含淚安慰著他:『哥,不要這樣說……』而坐在一旁的母親,早已老淚縱橫。
此前王炯一家已經花費了15萬多元的醫療費,接下來的治療更是個無底洞。王炯什麼時候能夠恢復正常,沒有人能夠給出答案,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也許一輩子也無法康復。左臉失知覺,左耳失聰,左眼潰爛基本失明,右腿走路拖著地,王炯現在幾乎是『半個人』。王炯接下來還要進行兩次高壓氧的治療,主要是針對腦部恢復的,只是不寬裕的家底使得他們不知道能夠支橕多久。
然而,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所以一家人雖然艱難,但比起王炯剛進醫院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子,現在她們滿足得多。前兩個月她們將很大一部分精力放與網吧和公安機關的交涉上,但現在在一個多小時的采訪中,王家居然沒有一次提到凶手,談到網吧也僅僅是一句話帶過,言語中也沒有太多的怨恨。網吧該負什麼責任、怎麼追究,她們都交給律師打理,『我們現在就想著王炯好,其他事情和他相比都不重要。』記者臨走前,在王東的提醒下,王炯要記者幫他一個忙:『新年到了,幫我對大家說聲新年快樂!特別是那些關心我並給過我幫助的人們,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