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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連市東北路小學的高牆外,每天早晨和傍晚,總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群男女,扒在校園旁的鐵柵欄上,有時指點,有時爭吵,更多的時候,是兩眼望穿般地呆望著。前些年,李健的父母在裡面,張耀坤的父母在裡面,董方卓的父母在裡面,王大雷的父母在裡面……
而現在,他們已經退出了等待的人群,而更多父親母親卻仍然堅持守望著,盼望有一天,他們的兒子成為下一個董方卓、下一個張耀坤……
柳忠雲,東北路小學足球培訓班總教練,四川冠城隊教練柳忠長的哥哥。這位朴實的中年漢子,在15年前接過前任的班,延續並光了該校的輝煌。而他始終堅信,這種輝煌會無限地延續下去。
柳忠雲對媒體有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抵觸情緒,12月17日下午,當記者在電話中客氣地向他提出采訪要求時,他連著幾句『以後再說吧』,不留情地搪塞過去。再次致電,要不是記者搬出大連市足協的有關領導求情,很可能再次吃到閉門羹。
12月19日上午,大連大雨,記者終於在東北路小學校門旁邊的一個小屋裡,堵到了他。小屋不大,兩間一共不到20平方,靠牆放著一張辦公桌,上面壓著的玻璃板已經碎成片片,牆上有一大塊斑駁的牆皮。地上,散放著幾雙破舊的足球鞋。
『我就是柳忠雲。』他把手中夾著的煙換到左手上,勉強和記者握握手。他和其他幾個教練顯然還有未完的話題,握手之後,他又扭頭說了起來,『這些媒體,這樣不負責任的東西也能報道?』也許是看出記者的尷尬,他轉身把記者讓到了裡屋。『為什麼對媒體這樣子抵觸?』記者問。他愣了一下,開口道:『像我們這樣的基層教練,乾的是打地基的活兒,說得再多也沒用。我不想見記者,就是不想吹牛。而且現在很多報道,都不是事實啊。』
東北路小學附設的這個足球培訓基地,在大連市幾乎無人不曉,大連凡涉及到青少年足球的比賽,如萌芽杯、貝貝杯等,大都由東北路小學出頭組隊。他們拿過太多冠軍,太多榮譽,因此當記者提及這些榮光時,不光是柳忠雲,就連他身邊的教練,都流露出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和淡定。
以前進行青少年足球培養,都是各學校各區按照體育局的計劃體制輸送足球孩童,但隨著體制逐漸轉軌,無論是教練還是孩子的家長,都能深刻感受到職業足球帶來的巨大壓力。在幾年前,家長送孩子踢球,只是為了讓孩子鍛煉身體,但現在,恐怕再也找不見目的如此單純的家長了。
親身經歷了足球從計劃體制到市場體制的過渡,柳忠雲有著明顯的滄桑感,『現在家長們考慮得更多的還是為孩子攀一個好前途,畢竟現在只要足球踢好了,就能改變全家的處境。對此,我明白也能理解,但是有些孩子天生就不具備踢球的素質,我坦白告訴他們的父母,但家長們總是希望再試試再試試,這怎麼辦?我清楚家長們的苦心,但凡事只能盡力而為啊。』
中超球員站在整個中國足球塔尖上,在他們下方是龐大的基層足球。在層層篩選之後,能夠攀上金字塔尖的畢竟是鳳毛麟角,而更多人則在殘酷競爭中倒下、淹沒、消失……同樣的,在大連足球的輝煌背後,掩埋著多少孩子的汗與淚,多少家長的守望與期待。
東北路小學足球隊按照年齡分為幾個梯隊,每個梯隊有專門的教練負責。有這一些小隊員甚至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就被教練注意上了。『訓練很艱苦,從早晨6點就開始了。大冬天裡,太陽都是6點半纔露臉,6點鍾時,連球都看不清楚,而那些家長們卻堅持外面站著,哪怕根本看不著他們的孩子,仍然一如既往。』
大連的冬季漫長而寒冷,東北路小學的足球隊員一般都要到南方進行冬訓,『其實不光是氣候原因,到了南方,可以跟更多不同風格的球隊打比賽,也可以比較系統地講講技戰術。』
不過,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孩子家庭環境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總有一些孩子拿不起去南方的食宿費,甚至有些孩子,家長只有開工資那天,纔能把平時的培訓費用交上來。但他們還是願意為孩子付出,他們希望孩子將來能成纔。』
在美國,黑人中間流傳著一句話,『要想富,搞體育』。而在現在的大連,頗有些人認定,『要想富,踢足球』。以前踢球是一種熱情和享受,進而引申為一種愛好,而現在足球成了未來的希望,成了謀生的手段,家長們復雜的眼神一直盯著朴實而單純的柳忠雲們,盡管他們從來也沒把足球想得那般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