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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心不是特別甘於平淡,因為畢竟我那麼輝煌過。我已經被名聲包圍了,
我只能更成功,別人都在看著你,我沒辦法拋開這些做平凡的女孩。』
印象中的莫慧蘭,是個全國上下都喜歡的乖巧小姑娘。在七八年前,人們熱衷於討論她如何奪得冠軍為國爭光的同時,對她的一雙大眼睛和可愛的笑容也贊不絕口。那時,媒體和大眾時常都會親昵地稱她『蘭蘭』。
後來聽說她從國家體操隊退役了,聽說她上了人大新聞系,再後來就看到她在鳳凰衛視主持了一檔體育節目。或許由於鳳凰衛視主要以時政節目見長、名嘴太多,也或許由於莫慧蘭是個討人喜歡的體育明星,說實話,我並沒有把她當主持人當作多麼認真的一件事,總覺得那節目怕是為了應景兒,不見得就是長久之計,許多學習新聞的退役明星們最終都不知所蹤。後來過了一年多,那檔節目果然無聲無息地沒了。從此,很少再見到莫慧蘭的消息。有關她的記憶,依然是體操、金牌、大眼睛和笑容。
不想在今年春天,我竟偶然遇到莫慧蘭,聽說(依然是聽說)她時不常為一些廠家的產品發布活動做主持,這就是她現在的生活嗎?
我們約了聊聊,是在晚上。她遲到了一會兒,衝我點點頭,並不笑,算是打招呼,便開始打手機。撥號的間歇,她突然問我:『我見過你嗎?』我否定之後,她繼續打手機。她說話脆生生的,顯得精明、厲害,我突然想起以前什麼人對我說過,大眼睛的人不笑的時候,容易給人凌厲的感覺。
她放下電話,捂著肚子開始跟我說話,我纔知道原來她肚子不舒服,她連說『沒事沒事』。
我告訴她,她和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和我以前在電視上看見的她太不同了。她笑了,說:『我長大了,他們都說我真的長大了。』那個笑容終於讓我感到熟悉,她說:『工作以後對我的思想、氣質都有改變,神態、穿著都變了。』她指著自己的臉:『原來我臉上有顆痦子,也點掉了。』
眼見的莫慧蘭纔是真實的,她真的長大了。她那樣的獨立、自信、好強和直接,切實讓我感到不虛此行。
-開始工作後,她纔發現采訪別人和被人采訪是多麼的不一樣
莫慧蘭告訴我,她仍然在鳳凰衛視工作,原來自己那檔和奧運有關的節目,由於贊助商撤資,也就停了。而她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再開一檔自己的節目。
她說:『畢業之後能去鳳凰,有很好的平臺,學到了很多東西,挺希望能做些節目的。』新節目她已經在策劃、拉廣告的過程中,但是她不能說那是個什麼節目:『現在方案在我的腦子裡,說出來怕別人盜版了。』她笑,頑皮生動的樣子又讓我想起比賽場上討人喜歡的她。
但她的節目離不開體育,她說:『我希望通過奧運會能展示我另一方面的能力,做人要揚長避短,做時政節目我比不過你們,但是體育我有資源,也被大家認可,我為什麼不做?鳳凰臺也沒有體育節目,臺裡也希望做。』這樣不服輸的話,讓我看到她對電視人這個職業的認真。她說,自己14歲成名,在過去接觸最多的人,便是記者,因為覺得好玩,退役後便選擇了學新聞。但開始工作後,她纔發現,采訪別人和被人采訪是多麼的不一樣。
『教練知道你要成名的,就教你怎麼接受采訪,說碰到不會答、不好答的,就說不知道。一般記者問我五個問題,我最多答兩個,然後說不知道,你問我們教練去。後來纔知道這對記者來說是最痛苦的事情。』
初進入鳳凰臺,莫慧蘭經歷了一段很難受的階段:『那麼多名主持,自己和他們比,覺得很差,我是最差的,我常常為做不好節目內疚,我自己也經歷過偷偷流淚,乾不下去的時候。』她說,第一天的節目就是采訪體操運動員,人家覺得她本身是運動員出身,而且練體操的都是些小孩,應該沒什麼問題。結果無論她問什麼,小朋友都是『是』、『不是』,她很快沒話講,開始發呆。『電視不比平面,你回去還可以加上其他東西再寫出來,電視就是要你問什麼人家答什麼。問得不全沒法編片子,換一個人幫你問是很尷尬的。後來我們另一個記者就說,我來幫你問。然後我就在旁邊聽著,那個難受。我對體操太熟了,采訪那些小孩的時候,我會覺得她要說什麼,乾脆我來說好了。另外我問的問題都是讓小孩很難回答的。後來我就一邊做一邊學問題怎麼問。』幸運的是,節目組的成員對她都挺好,總是鼓勵她。『人家鼓勵嘛,我就更努力去做,要是當時有人打擊我,我肯定堅持不下去。』就這樣,莫慧蘭自己做外聯、采訪、編片子,逐漸學會很多東西。但是,節目還是撤了,原本打算做三年的贊助商撤了。莫慧蘭說,自己不是沒有疑問:是不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好的原因導致贊助商的決定?她去問編導,去問領導,都告訴她說:『不是因為你的原因。』
莫慧蘭又一次很難受,節目做了70多期,剛開始上路,正是要去改進的時候,被停掉了。她說:『我總是想,如果有機會再讓我做,我會怎麼做得更好。人總是失去以後纔更珍惜。』沒有節目之後莫慧蘭也去跑了一段新聞,奧運、時政都做。但她覺得,自己做運動員的文化底蘊不如其他的記者,而且,做時政新聞需要對社會、對時事敏感度要高,而她既不敏感也沒興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有興趣你纔會想要好好去做,如果沒興趣怎麼會做得好呢?』她閑了下來,也定下心來考慮很多問題。
突然,她發現其實自己不必做某件事考慮太多的東西,不必考慮別人的看法,其實很多東西可以去嘗試,很多東西吸引她想多去接觸。
-『我希望自己能過平淡的生活,但是我內心不是特別甘於平淡,因為畢竟我那麼輝煌過。我已經被名聲包圍了,我只能更成功,別人都在看著你,我沒辦法拋開這些做平凡的女孩。』
盡管做一檔好節目是莫慧蘭現在的一個努力目標,然而她卻說:『做主持人成功失敗對我來說不特別重要,做電視始終是給人家打工,我更大的理想是自己做一份事業。』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做老板。
『人一生的經歷很重要,我曾經站在領獎臺上,也在鳳凰這樣地方做過主持人,我比別的女孩經歷多。我希望能有自己做一份事業的經驗。』
很多體育明星退役之後都走上經商之路,尤其體操明星李寧是相當成功的例子,莫非這是一個必然的選擇?莫慧蘭說:『剛退役的時候年紀比較小,當時想的是出國鍛煉學習,也沒有什麼經商的想法。後來上大學也比較單純,對自己的欲望、願望沒有挖掘,目標沒有明確,整天有吃有喝的過得挺高興。大學畢業之後面臨社會的選擇,纔發現自己缺乏很多東西,自己有很多的要求。我成長得最快的,就是這幾年。現在我對社會有了了解,和人的溝通、對利益的看法有了長進,我有了這個想法,目標比較明確。現在也有一些機遇,我想抓住機會做一點事。我目前最想完成的三件事就是:學英語、有一檔自己的好節目、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她活潑地晃著頭,掰著手指數著。
我問她,有沒有想過,雖然很多體育明星經商,但做得成功的卻不多,她說:『我也想過,很多挺好的人不是很成功。他們也有很多經營模式,像我知道有些人就是把品牌賣出去,賣給人家去經營,自己也能掙不少錢。但是我要做就希望自己一點一滴地經營,就算是失敗了自己也有收獲。我知道不容易,但我很想做,想嘗試一下,這可能需要幾年時間,還好我還年輕。』
『其實每個人都有目標,只是可能目標不同,目標越大胃口就越大。我從小就從家出來,沒有依靠,什麼都自己做。我覺得這是社會逼的,社會在往前走,你不走是不行的。當別人不再關注莫慧蘭是誰,不再關注你在做什麼的時候,你就要靠實力,不是名氣或別的東西來感染別人。』24歲的莫慧蘭相當有自己的想法。
我問她,成功或許並不一定要以有一份自己的實業來體現,能成為一個成功的主持人,或像她從前想的做個體操國際裁判,不是也很好嗎?她說:『我是想做裁判,但裁判是第二職業,要花大量的時間和這個圈子聯系在一起,參加比賽,國家要專門培養。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做主持人雖然我腦子裡是這麼想,希望把它做好,但我明白自己這方面不會到什麼特別怎樣的地步。人是要這樣,要看到你自己的前途,你能走到哪一個臺階。如果說我花10年的時間來成為名主持人,我可能荒廢了青春,剩下的10年,可能就做家庭主婦了。那我不如把做主持人的10年多做些嘗試,可能分3年做主持、分3年做事業。因為女孩子到了二十八九歲心態變得平穩,希望有家庭、有安定的生活。當然這不是我的一個死的期限,如果事業在兩三年之內做成最好,如果不行的話,可能我又要面臨最初的生活,要去工作。』她立刻又輕松活潑地給自己打氣:『不過應該給自己信心,這樣生活纔有動力,纔有積極性。』看她那樣自信、要強和樂觀,真不由讓人感嘆,年輕真好。
看她一心要做小老板的樣子,我不由得問,是不是做運動員拼第一拼慣了,所以她纔這麼要強,做事都要拔尖?她認真地說:『可能這和運動員的野心、好強有關,我希望自己能過平淡的生活,但是我內心不是特別甘於平淡,因為畢竟我那麼輝煌過。我已經被名聲包圍了,我只能更成功,別人都在看著你,我沒辦法拋開這些做平凡的女孩。』她想得很明白:『雖然有這種心態,但我必須面對現實,我也清楚總有人會忘了我,現在明星層出不窮,沒人記得我的時候,我總要過自己的日子,這是我很明白的。我也不是對名利多在乎,我只是想完成一些事,利用我現在的資源、空間做力所能及的事。現在做事,社會給的壓力比較大,我自己也希望做到最好,但就算最後過得不好又怎麼樣,盡自己的努力就OK嘍!』
她憧憬著自己的未來:『我希望過一種安寧的生活,有一份喜歡的事業,不希望很大,得讓我有時間去美容、購物、旅游,還有一個愛我的老公。』她馬上笑著解釋說:『太理想化,我知道這是理想化的,我知道很難。不過,想想嘛。』
-『等老了以後我可以跟女兒說,看我這一輩子,做過世界冠軍,當過記者、主持人,演過電視劇,還有一份自己的實業。』
我告訴她,一般人都覺得像她這樣的女孩名利雙收,衣食無懮,退役後大概都享福去了。她睜大眼睛忙說:『沒有沒有,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要是衣食無懮我就不是現在這樣了。』她說,因為租房總有不安定的漂泊感,前不久她在北京買了一處房。房子是很小的一居室,很多人都不理解地問她為什麼買這麼小的房子,因為她和自己的妹妹同住。她說:『我要是有錢還買那麼小的房子乾嗎?』
她們的收入並不像外界想象的那麼多,奪獎牌的獎金其實也不多,莫慧蘭做運動員時期的工資每月也就1000多塊錢,她說:『你算算,就算我一分錢不花存到現在有多少錢?』
『我還得過日子啊,所以我得掙點外快,有付出纔有回報嘛。』她解釋了自己為什麼去為一些企業做產品發布活動。上大學期間,她還因為拍了一部電視劇掙了點錢,那是她的小姐妹桑蘭力主讓她去的,劇裡演的就是桑蘭。『也是一種經歷,讓我知道拍電視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另外就是發現自己經過一些訓練也不比誰差啊!』她的自信相當的可愛,尤其在那一副招牌笑容的映襯下。我心想,世界冠軍的心理素質,大概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莫慧蘭對進入演藝圈沒有興趣,她說不喜歡:『太復雜了,我很怕自己受傷,不是我應付不來。再說了,就算我是世界冠軍,那演藝圈美女帥哥多了,要爬到頂峰,不容易!另外,本人海拔不夠,也不好找人配戲啊!』
她的自我評價是,對朋友比較真誠,有時候說話比較直,但處理問題比較理智。我並沒有機會了解她更多的東西,但眼前的她那股子活潑、自信、要強又聰明能乾的樣子,讓我覺得有趣。她說:『真的,我覺得我對朋友挺好的,別人對我也好。以誠相待。這是俺爹教的。』她說爸爸算是對她影響最大的人,總是教她一些待人接物的道理,但父母遠在廣西,從小放她和妹妹獨自在外也習慣了。她和妹妹感情最好,兩人是雙生姐妹,都是體操運動員。她說妹妹性格內向、文弱,自己則外向,接觸事情比較多,於是姐妹倆在北京『我主外,她主內,在家洗衣做飯什麼的』。妹妹上體院剛剛畢業,正在找工作。莫慧蘭說,也不容易。我問她,妹妹名氣沒有她大,上大學、找工作是不是就比她困難,她說:『名氣是有幫助,但也要靠自己努力。』
有趣的是她告訴我,她和妹妹在家上網,用的也是『雙生』電腦。看我不明白,她給我解釋,是一種名叫『捷波魔力仔仔』的一拖二國產電腦,一臺主機可以連接兩臺顯示器,同時上網和使用,互相不乾擾。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這樣省錢,而且好玩。』她說。
臨到采訪結束,她還在大發感慨:『我希望能把事業做成了,這樣我的經歷裡就沒有遺憾了,等老了以後我可以跟女兒說,看我這一輩子,做過世界冠軍,當過記者、主持人,演過電視劇,還有一份自己的實業。』
見我認真地看著她,她急忙搖頭:『不不不不不,我說著玩的。』
莫慧蘭簡歷
1979年7月11日出生,廣西桂林人。
1985年7月,進入廣西桂林體操學校。
1990年12月,進入國家體操隊。
1994年,廣島亞運會上一人獨得五塊金牌。
1995年10月,在第31屆世界體操錦標賽中,表現出色,與隊友合作,為中國女隊奪得女子體操團體世界亞軍立下大功;個人以9.90的全場最高分為中國女隊首次奪得平衡木世界冠軍,並奪得高低杠亞軍。
1997年,退役。
1998年9月,被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免試錄取。
2002年,進入鳳凰衛視工作。
其高低杠上的『團身前空翻越杠抓杠』動作被國際體聯稱為『下世紀』動作,並被命名為『莫式空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