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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電話的開頭很重要,話要不卑不亢,不能讓她覺得我感到世界末日到了。比如,我說話時,應該讓她聽到一種淡然的笑聲,笑聲還不能太大,也不能讓她聽出是一種冷笑。這種笑,要包含著冷靜、智慧和超然。我琢磨,這樣的笑聲15秒左右為好,時間長了,她說不定會以為我精神失常了。15秒鍾裡,我除了問候一聲『你好』,接下來應該較為深沈地說??你的信我看過了,我想了幾天,在我拿出自己的意見之前,你還想和我說別的嗎?
我覺得這樣的開場白不錯,於是趕緊拿起筆記下來。
這種心理,對我來說是很少有的。在成都的時候,我與老婆交往很簡單。有時在午夜,她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家,需不需要留門,我說回不去了,老婆也只是『噢』一聲,根本不問原因。我忽然要出差,打電話告訴她,她也只是說知道了,至於出差是否應該帶牙具毛巾之類,她都懶得提醒。這種簡單的生活,使我卸去很多負擔,只要我不深入到生活的本質中,思考些家庭啊、道義啊、責任啊之類,我就永遠是撒開腿兒在曠野裡狂奔的兔子,沒有人能抓得住。
我也在琢磨,小穎會和我說些什麼?她會問一些我意想不到的問題嗎?當然,我最想了解的還是她嘴裡嚷嚷著離婚,是否只是一種姿態?我了解她的想法,只要我裝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家庭還是可以維系下去。我知道小穎的性格有些剛烈,她能容忍一個從成都跟我跑到沈陽的女孩子,就說明已經放下了自尊。一個年過三十的女人,還要什麼自尊!如果離婚真的只是虛晃一槍,我該怎樣辦?
中午,正是小穎吃飯的時間。我在房間裡溜達幾圈兒後,開始撥打她的手機。
鈴聲響了四五聲,沒有人接。她能看到顯示的電話號碼是我的。
我按斷後重新撥,她的手機繼續響,又五六聲後,她終於接了。
『喂?是我!你的反應太慢了吧?』我笑著說。
天啊,我竟然忘了用事先想好的話。看來,理論指導實踐純粹是屁話。
『我知道是你,你反應纔慢呢。』她說,『憋了這麼多天纔想起來打電話?』
『我不是忙嘛!』
『誰知道你忙啥!稿子就那麼點兒,你整天忙活人吧?』
『到現在了還談別人乾嘛!怎麼樣?還好嗎?』我想回到事先設計的話題上來,『你的信我看了,這幾天在想,也許不該出現這樣的事情,但出現了,我真無話可說。』
『我都說明白了,你回成都就辦手續。』
『沒有回旋餘地?』
『什麼叫回旋餘地?我離開家,讓那個小婊子搬進來住?』
『有話好好說,罵她有什麼用。』我說,『我覺得,我們的事情我倆會解決好的,我不希望鬧得滿城風雨。』
『你害怕了?早知道這樣,你當初別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做了也收不回啊,你何必非到報社去鬧?』
『我去鬧?我稀罕啊?我去你們報社是有事情,誰規定我不能去你們報社了?』
『好好好……你願意去就去吧,但別把事情鬧大,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不要嚇唬我,我怕什麼!』
『我可沒嚇唬你,我是和你商量。等我回去什麼事情解決不了啊?』
『誰知道你要解決什麼!』電話那邊,小穎對我嗤之以鼻。
『我只是想說,全是我的錯,和寧殊沒有關系,是我勾引了她,我倆的事情最好別牽扯到她。』
『可她牽扯到我了,你想過沒有?』
『她牽扯你也是被動的,是我把她拉進來的,算我求你了,不要讓她太難堪,你對我怎麼做都可以。』
『看,真像一家人,你把心放到肚子裡吧,我可沒有時間去和那個小婊子閑扯。』
『什麼事情等我回去再說,好不好?我知道我的行為傷害了你,我只想說聲對不起……』
電話裡出現片刻寧靜,我聽到輕微的抽泣聲,我靜等著小穎說話,沒想到她卻不聲不響地把電話掛了。我繼續撥小穎的手機,她關機了。
我在原地站了兩分鍾,然後一屁股坐在床上。小穎稱呼寧殊為小婊子,意味著她不會原諒她。盡管,她口頭上說不會去騷擾寧殊,誰又知道,她的憤怒會不會間歇性發作,再生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靠在床頭,許是坐姿不端正,襯褲卡著襠部很難受。我隨手拽了拽,襯褲理順了,可穿著還是不舒服,便索性抬起屁股脫掉,甩到窗邊的沙發上。在房間裡,我從來不喜歡穿衣服,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赤條條是一種境界,我喜歡光著身子在房間裡走動,貼身的汗毛被微風撫弄,清爽且沁人心脾。還有,行囊簡單乾什麼都方便。我記得剛和小穎談戀愛時,遇到過很尷尬的事。那時我們在逛街,忽然感覺內急,我們四處找廁所,終於找到鑽進去,褲帶上的滾軸卻被咬死,說什麼也弄不開。我當時就有一種感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當你內急時,能夠迅速找到廁所,順利地解決。
周六下午,歐陽開車來到酒店接寧殊和唐嘉,她們要去組委會采訪。本來想打車去的,歐陽聽說後,開著車就過來了。
歐陽喜歡上唐嘉了。他不厭其煩地向我打聽有關唐嘉的事情,這小子挺會琢磨事兒,唐嘉從西亞帶來的那個小駱駝,歐陽把它擺在方向盤旁邊,還在駱駝的脖子上套了個小鈴鐺,唐嘉坐過幾次他的車,印象最深的就是車行駛在路上,清脆的鈴聲就一路縈繞在耳邊。
寧殊本來不想和唐嘉去組委會,她想下午去看國家隊訓練。吃完午飯的時候,遲兵到我房間晃悠,看到遲兵,我忽然感覺壓抑在心裡的許多東西應該對他說說,他知道我和寧殊的關系,但還不知道我後院起火了。看他笑嘻嘻的樣子,我應該讓他為我分擔點兒。這麼多年的朋友,我們已經習慣了彼此毫無保留地交流高尚或者卑鄙的事情,一旦失去了這種交流,會失去許多東西。
我勸寧殊跟唐嘉去采訪,我說,國家隊訓練的稿子不用擔心,很多記者都去看訓練,他們回來後,串串稿子不成問題。
寧殊和唐嘉被歐陽拉走後,我告訴遲兵,自己遇到了麻煩。遲兵先是瞪大眼睛聽,沒幾分鍾就坐不住了:『你真想離婚?和寧殊結婚嗎?』
『說不清楚,很矛盾!』我說,『我真的很喜歡寧殊,但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
『什麼叫喜歡?你喜歡的人多了,都和她們結婚?你能做到嗎?!』
『簡單說吧,我和她*這麼長時間了,沒有厭倦感,還很持續地愛著她,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我說的是實話,過去我招惹女孩子,睡過五六次就如嚼雞肋了,接下來想的就是如何甩掉,但對寧殊,我做不到。
遲兵笑笑,『就算你這次挺的時間長,可兩個月後,三個月後,你還會這樣嗎?』他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你算是白混了,你自己不也說過嘛,和女孩子交往,定位很重要,你是想讓她當老婆,還是想讓她當情人,或者想玩兒幾天就扔了。定位定准了,你纔知道怎樣和她們相處。』
這個道理是我當初講給遲兵聽的,他當時掉進了一個女孩子的陷阱,我就這樣勸過他。
我說,『離了也好。寧殊應該是我最想要的人。你知道嗎?不僅因為和她*的時候我很快樂,關鍵的是看到她人我就輕松,這是超越生理需要的,也許算是真愛吧。反正,她身上的純真,讓我無法自控。』
『你還好意思說!我們這樣的人有過真愛?值得推敲的愛?』遲兵白我一眼,『再說了,小穎說離婚,你就真的能邁出這一步?我看你還是拍拍自己的腦袋,想想再說吧。』
『反正我感覺怪怪的,比如吧,過去和小穎混日子時,混得都麻木了,可有可無了,現在她這麼一鬧離婚,我卻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們過去一幕一幕事情。我心裡明白,這算不上是被喚回來的愛情,但卻像尋回的一個大包袱,越背越重。』
『我不說了嘛,想離,難!好好過日子吧,別給寧殊過多希望,現在還好,寧殊還算很懂事,沒有逼你,等到她瘋狂起來,逼你和她結婚,那時你的日子更難過!』
『寧殊絕不是那樣的人,這一點我清楚。我從來沒有給過她承諾,她也不會逼我。』
『也許還沒有到時候,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別讓她陷得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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