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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金!老天有眼啊!
傷心、憤怒,我以這樣的心情開始了奧運會之旅。到了亞特蘭大之後,我開始失眠,拉肚子,吃藥根本控制不了。實際上是神經性胃腸紊亂,拉到最後全是水,然後開始發燒。去之前我94斤,到那三四天後,只有84斤,瘦得脫了相了,走路腿軟,覺得天旋地轉。那幾天除了適應性訓練,回來我就只能躺在床上。
賽程安排第一天5千米預賽,第二天1萬米預賽,第三天就是5千米決賽,奧運會最後一天是1萬米決賽。預賽我跑得很吃力。決賽前一天,伍紹祖(時任亞特蘭大奧運會中國代表團團長)等領導勸我放棄5千米,主攻強項1萬米。我說不行,現在還有點體能,如果再拉幾天,估計上場都困難了,只要有機會我就拼。
伍紹祖一下子站起來說:軍霞,既然你決定了,我們大家都尊重你的意見,一定要記住不要有任何負擔,你跑第幾我們大家都能接受。他的一席話讓我卸下了包袱,我想自己為何要較真呢?害怕也要上場,怎樣的結果都要接受。那個晚上,我第一次沒有失眠,睡了一個好覺。
5千米決賽,最後衝刺時超過最前面的那名運動員,我已經精疲力盡了,如果對方的體能稍微好點,她再反超我,金牌就是她的。跑過終點,拿到冠軍,我在心中吶喊:老天有眼啊!它真是可憐我,眷顧我啊!
多想趴在跑道上嚎啕大哭,可那個瞬間欲哭無淚。我奔跑著、尋找著國旗,然後披著國旗邊跑邊大聲喊——我太幸運了,我拿冠軍了,金牌是我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我能拿到這枚金牌,包括我自己。毛指導賽前還說,咱們拿前三名也行,可我當時想能跑下來就謝天謝地啊。
摘銀!最不清醒的1萬米
1萬米決賽前,不僅拉肚子沒好,還增添了新問題,大腦一直處於興奮狀態,天天失眠,身體上極度疲勞,估計那時連80斤都不夠了。
熱身時,我只要站起來就天旋地轉,頭痛劇烈,我用手指頂著兩邊的太陽穴坐在椅子上。准備活動一點沒做,連壓腿都沒有,那時覺得自己堅持跑5千米的決定真英明。
我是比賽型選手,檢錄後進場,被場內氣氛感染,感覺精神了些。為了使自己更加清醒,我抓起冰桶裡的冰塊擦身體。為了不讓對手看出來我身體狀態不好,我努力做了一次加速跑。
發槍之後,邁開步子感覺就要摔跤。當時想不跑了,乾脆讓我躺地上死了算了。一般來說,比賽中我的頭腦特別清醒,掃一眼計時牌,我就知道自己這一圈用時多少,然後更好的控制節奏。那時我連看計時牌的力氣都沒有,這是有史以來最不清醒的一次比賽。我像個木偶一樣機械的擺臂、邁步,根本不知道其他運動員在哪,更不用說最大的對手裡貝羅了。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能跟多遠跟多遠,拼命調動自己所有的能量。
到了10幾圈時,發現自己居然掉到了最後。我開始往前趕,跑到第二位,一直跟著裡貝羅。極度疲乏下,我再一次想放掉不跟了。其實運動員在賽場上很多時候就是一念之差,如果當時我下定決心放掉,估計所有人都會超過我,我肯定是最後一名。
我選擇最後600米衝刺。按照我平時的能力,無論是早衝刺還是晚衝刺,我都有絕對優勢。然而這一刻我處於崩潰的邊緣,我要借著這一衝,堅持到終點,同時也從心理上打擊對手。
這樣的戰術起初有點效果,把裡貝羅拉開了一段距離,但她加速後逐漸逼近,發現我已經是強弩之末,於是再次超越我。至於她從哪超過去的,我完全不知道。下來後有人問我,你怎麼讓裡貝羅從裡道超過去了,我說不可能,後來一看錄像還真是這樣。
居然跑了個第二名啊,我覺得自己太了不起了。一個應該住院的病人,拿了奧運會銀牌。回京時,父母去機場接我,母親抱著我痛哭,人們將老人的哭泣理解成興奮激動,只有我和家人明白那些淚水的真實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