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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遠離了傷病,現在他是阿森納的領軍人物;但羅賓·范佩西並不滿足。這位來自藝術世家的射手,能在英超完成自己的經典作品嗎?
范佩西拿起一個球,小心翼翼地選好位,然後從容地放到他預計好的位置。他的作品完成了,一擡頭,他看到了滿場歡呼的阿森納球迷。
這是鮑勃·范佩西的藝術。
另一個范佩西,玩的是另一種球。這個球飛行30碼找到了他,亞歷山大·宋的長傳越過了回防的菲爾·賈吉爾卡頭頂,已經沒有時間設計射門路線了,范佩西調整了一下身體,看上去還有一段短暫的滯空,然後他用左腳將球射向預計好的位置。埃弗頓門將蒂姆·霍華德眼睜睜地看球鑽進球門左下角,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射手范佩西一擡頭,看到的也是滿場歡呼的“槍迷”。
這是羅賓·范佩西的藝術。
“現在,酋長球場裏就有我爸爸的作品,”羅賓·范佩西解釋道,“他的靈感來自球場和看臺。材料是美國、英國甚至中國的報紙,他把這些報紙捲成球當腦袋,再弄個三角形作爲身體。最後他再把成百上千個這樣的紙人貼到牆上去。這是個體力活。”
相比之下,小范佩西裝點酋長球場的方式更直接。就像前面那個射門,他用的是進球,是高速進攻,是接過法佈雷加斯的隊長袖標後在球隊低潮中越發高大的形象。
其實,阿森納與酋長球場本不是羅賓·范佩西的人生方向。他的母親裘絲·拉斯也是藝術家。“她把很多不同的材料粘在一起,用模具塑好形狀,塗上顏色讓它們重新煥發光彩,”范佩西說,“我的姐姐們也很有創造力。她們肯定也曾想讓我拿起油畫筆,但我的藝術細胞不在雙手,而在半米之下——我的腳上。基本上,從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她們就明白我將來會去踢足球。我從小到大一直球不離身:最開始是氣球,然後是乒乓球、網球、四號足球,最後就是五號足球了。我讓我們全家都失望了!”
這能叫失望嗎?過去幾個月裏,范佩西在球場上畫出了濃重的色彩。他終於不受傷了,並且交出了足以令人滿意的進球數據。在這個阿森納傷兵滿營而且主力出走的賽季裏,范佩西的爆發加倍珍貴。
2011年范佩西爲俱樂部和國家隊出戰56場打進48球,也因此成爲英超歷史上第5位在一年中破門超過30次的球員,超過了“槍手”傳奇蒂埃裏·亨利的34個,距離阿蘭·希勒36次破門的紀錄僅一球之差,並且還打破了同胞范尼斯特魯伊的客場連續進球紀錄,在1月至5月連續9個客場進球。
此外,他以一己之力幫助阿森納在國內和歐洲賽場取得不俗戰績,但他仍不滿足。“即使是現在,我也還在很多方面努力提高自己,”他說,“我從未停止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比如,我的頭球完全可以更厲害。是的,我這賽季進了幾個頭球,但這還不是自滿的時候。人們可以說:‘他今年已經進了3個頭球——我對此很滿意。’但事實上,我並不這麼想。爲什麼沒能進5個、6個或者15個?我對進球的渴望永不停止。”
在受到球迷和足球專家們如此寵愛、且其他俱樂部主教練都對他垂涎三尺的時候,這個28歲的年輕人怎樣找到進步的動力?“就是要說‘我並不開心’。當然,某種程度上我是開心的:我很享受自己現在的生活,我的足球事業。但我不會輕易滿足。爲什麼只進了3個頭球,而不是10個呢?”
“我總是這樣:我不會改變。我以前沒期待過像2011年那樣打進48個球。但現在,既然我做到過一回,就想能超越48個,因爲我知道這是可能的。”
范佩西現在旺盛的進取心與他在家鄉俱樂部費耶諾德時有着天壤之別。對此,范佩西也直言不諱,“如果他們當時能給我開出一份10年的合同,我肯定會籤。因爲我生長在鹿特丹,能在那裏度過整個職業生涯是我的夢想。”
“我愛鹿特丹,那是個美麗的城市。我在城東環境舒適的克拉林根長大,那裏很多孩子都踢足球,還有很多足球教練。這是個好事,因爲你能夠被他們發掘出來。鹿特丹是個多元文化交匯的城市,我從小就是跟來自摩洛哥、蘇里南和土耳其的孩子們玩大的。能夠領略到一些世界風情,在那個年紀是件很幸運的事。”
“我在費耶諾德有着很多美好的回憶。我隨成年隊贏得過歐洲聯盟杯,在那之前,我還代表俱樂部梯隊拿到過15歲以下和16歲以下的歐洲冠軍。我所在的那支14歲以下青年隊的天賦令人難以置信,其中的四五名成員最後成了職業球員,比如現在在凱爾特人隊踢球的格倫·路文斯,以及在維岡競技效力的羅尼·斯塔姆。”
在費耶諾德效力時,一羣半大孩子每個週末都會集體睡過頭。“我從沒認真想過去換個環境,因爲當時年紀還小,對鹿特丹和費耶諾德之外的世界根本沒什麼認識,”范佩西承認,“最後四五個月裏,我根本就不在正式比賽裏出場了,只是每週一晚上跟着預備隊踢踢比賽。”
“我跟教練處不來,那大家就分開好了,這很正常。這時候,阿森納找到了我。雖然我還有另外兩份邀請,但阿森納無疑是最佳選擇。他們剛剛贏得了英超聯賽,亨利也在巔峯狀態,隊裏還有丹尼斯·博格坎普和帕特里克·維埃拉這樣的明星。對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夢。每當我回顧那段時光,就會感到十分幸運:他們給了我機會,讓我成長爲現在這樣一個人。”
在范佩西的家鄉,他給人們留下了一個不太美妙的印象,大家總是認爲他是個壞孩子,總會很容易厭倦板凳時光;所以,人們對他轉會阿森納後的職業生涯有着深深的懷疑。“大多數荷蘭人都很挑剔,”范佩西坦言,“他們會說:‘那傢伙去那裏做什麼?他根本配不上那個俱樂部。’我的足球生涯本來就從替補席開始。我意識到自己還有時間:當時只有20歲,還有4年時間向全世界最好的球員學習。”
“剛開始,我根本沒有機會與亨利和博格坎普一起踢球,頂多也就是在他們身邊模仿他們,觀察他們怎麼踢。光是看,你就能學到很不一樣的東西。在荷蘭,費耶諾德是最好的4傢俱樂部之一,但如果隊裏有亨利和維埃拉這樣的傢伙,你會大開眼界。我不只是說學習某項技術或是如何處理球,而是作爲職業球員的一切。你看到他們在生活中是怎麼做的,如何準備比賽、如何踢好比賽。”
“爲阿森納效力的第二年,我跟博格坎普已經比較熟了。丹尼斯真是個安靜的傢伙,也是個很好的人,你總會盼望着有他這樣一個鄰居。在球場上他球技超羣,但在場外他幾乎跟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那是一種很傳統的生活觀,他用這樣的方式做人和看待生活,這讓我受益匪淺。”
“儘管我沒法從前輩那裏學到所有東西,但我要說,‘我學到的也許只有1%,我還是很開心’;‘我喜歡那1%,也會接受它’,這就像是在糖果店裏一樣。其實,你能從別人那裏學來的不超過5%,剩下的95%都是你自己的。”
後來,阿森納的傳奇球星先後退役或離開,糖果店裏的那個孩子也已經準備好成爲一個爆炸性的狠角色。“我知道我有時間,”他說,“我會擁有自己的時代,所以我在訓練場上玩命,每天都加量。我知道那一天終將到來——最後的結果也不壞。我從替補席上學到了很多,很顯然我很享受觀看前輩們的比賽,而當我上場時,也能夠用進球證明自己。”
2006年的歐冠決賽上,延斯·萊曼早早被罰出場使得范佩西失去了替補上場的機會,而阿森納也被巴塞羅那逆轉取勝。儘管如此,這還是被范佩西視爲一次積極的經歷。“因爲在那之後,我就直接進入荷蘭國家隊打世界盃了,”他回憶道,“我沒想過在比賽中獲得主力位置,但我確實在之前的幾場友誼賽和隊內訓練中發揮不錯。範巴斯滕給了我機會,我也把握住了機會,在失去歐冠獎盃後踢了一屆不錯的世界盃。有時候,就是會因禍得福。”
2006-2007賽季,范佩西已成爲阿森納的絕對主力,就連亨利在賽季末離開時,都爲范佩西的成長讚歎不已。然而,另一種失望卻在等待着他。儘管在對陣查爾頓的比賽中打入的世界波,被主教練溫格譽爲“Goal of a life time”(一輩子只進一次的球),但范佩西卻在慶祝對曼聯進球時意外跖骨骨折,提前4個月賽季報銷。
然後是接連兩個傷病纏身的賽季。不過,45場比賽進21球的成績,還是讓人們看到,如果健康的范佩西火力全開,該有多厲害。“最令人遺憾的是,”溫格感嘆,“他已經開始證明自己是全世界最優秀的球員之一,卻在這時不得不遠離球場。我覺得如果當時沒有受傷,你現在該會把他跟梅西和C羅相提並論了。”
范佩西缺席的影響顯而易見,阿森納沒有獲得任何錦標;而法佈雷加斯確信如果范佩西沒有受傷,情況肯定會不一樣。范佩西同意嗎?“我不敢肯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但是我理解塞斯克的意思並且我也有同感:我相信,即使運氣能好那麼一丁點的話。
“好吧,我至少能踢上更多的比賽。在我看來,如果我能更多地參賽,就會有更多進球和助攻來幫助球隊。這是否會帶來一座獎盃?是的,也許可以”
其實,這很諷刺。范佩西說:“我年少時從未受過傷——只有過一次很輕微的膝蓋傷和一次腹股溝拉傷。現在,我經歷過了失望。但我不會總是回頭看,因爲我改變不了這些。很多人都生活在過去,但那樣的話,你就永遠成不了任何事。”
傷病徹底痊癒後,范佩西在2011年1月到5月共打進21個球;隨後,這位在去年夏天上位的阿森納新任隊長卻厄運再臨。“塞斯克的離開讓我很難過,”他說,“我們失去了一位世界級球星。全世界只有五六位像他這樣的球員,所以當他離開時,我並沒有想到‘我已經是球隊隊長了’;我想得更多是球隊的巨大損失。我理解他想回家的心情——但那確實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後來轉會的納斯里也是一樣。”
儘管時間沖淡了這種情緒,但范佩西還是承認,阿森納的更衣室依舊想念那些傢伙。本賽季,這支習慣於穩居聯賽前四位的球隊遭遇了一連串糟糕至極的比賽——特別是在埃伍德公園對陣布萊克本的那場3比4失利以及在老特拉福德的2比8大屠殺。“我現在仍然搞不懂,也許是失去納斯里和法佈雷加斯的後遺症,也許是因爲傷病過多,”他說,“但我沒有倒下,我踢球是因爲我熱愛這項運動——但有些隊友可能確實受到一些影響,我們的開局也的的確確非常糟糕。不過,我仍然盼望球隊重回正軌那一天。人們都在說‘他們好爛’,這讓我們處於一種極其消極的氛圍中,但我們做出了迴應,這顯示了阿森納的性格。”
不少阿森納球員都認爲是他們的隊長帶領球隊走出了陰霾,范佩西也曾兩次召集全隊聚餐。是隊長袖標讓他更成熟了?“說實話,我並不這麼認爲,”他堅持道,“你可以去問阿森納更衣室裏的任何人,我在成爲隊長前後是否有任何改變,我百分百確信他們會說我始終如一。我幫助年輕隊友,總是在思考贏得比賽的最佳方案;而如果我看到有人身處困境,我會第一個去幫。”
“這並不是從最近一兩年纔開始的;我從小就是這樣,即使是14歲時在費耶諾德也是如此。那時候,有個從南非來的孩子孤零零來到梯隊,我當時就跑過去跟他一起玩。我只是覺得這是作爲一個人應該做的;這些事情無論如何你都會去做——不管有沒有戴上隊長袖標。”
當然,范佩西仍然爲得到隊友們的認可而感到自豪。他不時爲自己的出色表現感到興奮——比如這個賽季對切爾西的帽子戲法,再比如打進埃弗頓大門的那記神奇的進球。
“那一瞬間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他甚至說自己在未來很難再有超越那個進球的表現,“對查爾頓的那個進球難度很大,因爲球當時位置很高;但對埃弗頓的進球,則是我需要轉換身體的角度,調整好步點,然後找準時機騰空射門。前者是與球方向一致的射門,而後者則需要更多調整後將球打進對角,因此也很難。”
這當然和父母最初爲自己設定的目標有所不同,但范佩西回答:“足球有時候也是一門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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