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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達爾:25歲,我很滿足
Nadal’s Braveheart
文/朱茜
決賽前的晚上,拉法沒去清理胡茬。他第十二次闖入大滿貫的決賽,但卻第一次這麼做。
這是對時光的宣誓,他剛滿25歲。巴黎鍍金的晚霞裏,兩腮和脣邊蓄下的胡茬讓拉法超出了25歲的成熟。青春的歲月,他奔跑得太過急切太過華麗。他急速地將很多人一輩子都實現不了的夢想一個個揣進懷中,還烙上自己的牙印。
“羅蘭·加洛斯是我最重視的賽事,而這一次更是如此。”賽後的拉法激動像第一次捧得獎盃。在賽後的新聞發佈會上,他一次次強調奪冠的意義,在回答問題的間隙,他總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在十公分外的火槍手杯上。
因爲設備故障,賽後電視採訪被延後了幾分鐘。這時,拉法悄悄地離開了。在決賽戰勝費德勒,贏得其職業生涯第六次法網冠軍的兩小時之後,拉法再次回到了菲利普·夏蒂埃球場。
空無一人的球場,拉法仰起頭,看着西班牙國旗,足足一分鐘。餘溫未散的風吹起了暗紅的土。他撥了下吹亂的頭髮,左手四根手指的白色膠布在微弱光線下,那麼刺眼。這是成長的代價。
“你追平了比約·博格的紀錄,這意味着什麼?”有人問。
是一種榮耀,拉法這樣回答。
什麼是榮耀?2008年,《體育畫報》的記者問過這個問題,當時他回答,榮耀,是日復一日的訓練,不懈的努力,積極進取的心態,更重要的是在逆境下勇於承擔的品德。
三年的時光裏,拉法失敗過,掙扎過,痛過,哭過,但從未放棄過。法網開賽前,他向所有人坦誠,奪冠,他並沒有信心。晉級的道路上,拉法磕磕絆絆,直到對陣索德林,他才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決賽,這是和羅傑的第25次對決。人們稱他們爲史上最偉大的對手,納達爾將此尊稱爲歷史。
馬克·吐溫說,歷史不可以重複,但可以押韻。
賽後,人們又展開了一輪對歷史的詠歎,諸如“納達爾是否超越了博格”、“納達爾是否能超越費德勒,成爲最偉大”之類的陳舊的話題又被拿出來,反覆比照。
對於成就,納達爾說:“我已經滿足,即便不是最偉大,但我已經接近。”
25歲,拉法內心豁達得讓人看不到邊際,成熟但不保守,謙虛但鬥志昂揚。對待勝利和失敗,榮耀和困難,拉法表現得一直都是超過年齡的成熟。他會輕拍着對手的肩膀,安慰他不要哭泣,他會在失敗之後依然給球迷合影簽名,而不是背過尖叫的人羣,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勝利或者失敗,拉法總能讓人肅然起勁。
9歲的美國女孩兒德米爾因爲決賽後得到了拉法的簽名激動得哇哇大哭,她說,拉法是她的英雄。不僅僅是對德米爾,對於馬洛卡,對於西班牙,甚至很多全世界熱愛網球的孩子來說,納達爾都是他們的英雄。
什麼樣的人能被稱爲英雄?答案或許成千上萬,但納達爾卻讓人想到了迪斯尼動畫片《大力士》的一句經典臺詞——
英雄,不是僅靠蠻力,而是要有一顆勇敢的心。
Q:在法網開賽前,你說過,要麼提升狀態,要麼打包回家……
A: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試着讓自己改變,讓自己打得更好。每分每秒我都會用正確的態度來對待,拼盡全力,所以當我需要自己爆發出能量的時候,我能做到。這一次的奪冠,我尤爲開心。在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狀態並不好,於是我不得不打開思路尋求改變。對我而言,羅蘭·加洛斯一直都是我最重視的比賽,有着特殊的情感,而這一次更是如此。
Q:爲什麼法網冠軍如此重要?
A:單就大滿貫而言,我是覺得自己在法網會有更大優勢,這也是我一整個賽季最好的機會,如果能贏,那這一年剩下的比賽裏壓力會小很多。但這並不代表我對比賽的態度會改變,我一直都以一個積極的態度迎接每一天。當然,這個冠軍減輕了我的壓力,也增添了我的信心。其實,每一年的法網都極爲重要的,對我而言,只要贏得了法網,我就感覺這是個成功的賽季。
Q:看得出,你今天的情緒很激動,這是因爲在此之前你受了傷,或是因爲在羅馬和馬德里連續輸給了德約科維奇,你迫切地想要用這個冠軍來證明自己嗎?
A:不……確實,在來巴黎之前我喪失了一點信心,因爲我看到諾瓦克打得那麼出色,甚至在羅馬,我已經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了……連續四次在決賽失利真的很痛苦……坦白來說,我覺得這個賽季依然很棒,在健康的時候,我六項賽事都闖入了決賽,所以只要沒有傷病,我都走到了決賽。通常我決賽一直不錯,但今年,我僅僅抓住了兩次機會。所以,我的心理經受了巨大的考驗,這使得我相比較往年,在信心上顯得不足。德約科維奇也很優秀,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登上世界第一,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在女王杯,或是在溫布頓會成爲世界第一,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配上他所取得的排名。每一場比賽對我而言都很重要,我會都會像對待賽點一樣對待每一場比賽,但我也想變得很有競爭力,想保持在一個很高的水平之上。這是我這個賽季第七個決賽,一切都很順利,而我的目標則是保持這種動力和激情,持續打出自己的狀態。
Q:你的信心是如何回來的?是對索德林的那場比賽讓你重拾了信心嗎?
A:嚴格說來,我在訓練時候的狀態並不差,這一定程度上已經建立了信心。但我也不明白,爲什麼在場上不能發揮出來,我總是很緊張肌肉也無法放鬆。但話說回來,當在訓練感覺不錯時,我會覺得在正式比賽時水平也不會差很多,所以我的信心就是這樣來的。四分之一決賽對索德林,我知道那會是一場艱難的對決,我也知道如果我打得不好,那就得打包回家。我不能,所以我只得贏得勝利。
Q:說到緊張的問題,你在第一盤的時候確實有點緊,在後來幾個關鍵分的時候也是如此。你在其他比賽中也一樣嗎?這是因爲壓力太大,又或者是場內的觀衆給你帶來了情緒上的波動?
A:每個比賽我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緊張,但這一次我尤爲緊張,確實花了很久才克服了這個情緒。不過前幾年也一樣,這對我沒有什麼影響。現場的氣氛其實很好,觀衆也很支持我,或許,更多的人在支持羅傑,但這沒有問題,我想每個人都值得尊重。我開心的是,在現場我看到了一些西班牙觀衆,有的還來自馬洛卡,當然還有很多人在電視機前支持着我。當我知道有那麼多人在支持我的時候,我感到很滿足,而這也會幫我渡過難關。總的來說,觀衆還是不錯的,諾瓦克和羅傑那場他們還有點激進,不過這一場他們很公平了。
Q:你現在信心回來了,那麼接下來的溫網呢,你依然信心十足嗎?這又是一場衛冕之戰。
A:溫網之前,我會先去女王杯,在那裏備戰草地賽事。不同的場地需要我做出一些改變。即便我前幾年在草地已經取得了一些成功,但對我而言未來的一切都在變化着。所以我必須再一次調整我的比賽,讓自己記住如何才能打好草地賽事,爲什麼要打好草地賽事,如果要找到想要的感覺,我要做哪些工作。草地賽季近在眼前,所以我明早就要啓程,希望週二能打雙打,週三單打。如果能贏得一個草地賽的冠軍,我就能以一個不一樣的心態去溫布頓,我會有更有信心。所以對我而言,法網的奪冠會讓我的草地賽季少一些壓力,但絲毫沒有削減我的動力。
Q:很多人都說,你的信心的源泉就是一個謎團,不知道來自何處,但卻能爆發出巨大能量。
A:不,這不是一個謎。其實這樣的情況我常常會遇到,開始的時候你的狀態很一般,但你的對手會將你的狀態激發出來,之後,你就能找到自己的角色,能打好比賽了。如果我訓練時候狀態很好,當對手激發出我的狀態時,我的機會就多很多。沒錯,這次法網,我第一輪沒有達到一個最佳的狀態,但後來,第三輪,第四輪,我每一輪都比之前的要好,因爲我訓練時候的狀態一直都沒有改變。在與索德林的那場之前,我還是沒有足夠的信心,但當我已經身處球場,我只能打好比賽,保持專注,準備每一次擊球。
Q:回過頭來看,決賽你似乎一直都被羅傑掌控着局面,他失誤,或者他得分,你認爲他本來有機會獲得勝利嗎?
A:這很難說。一上來就以2-5落後確實很困難,但在2006年的時候,我曾在第一盤1-6落後,我想再差也不會比那個時候更差了。第一盤確實很重要,對我而言也是如此,紅土比賽通常會陷入拉鋸,你很難一直保持在一個最佳狀態,很難長時間保持進攻性並不失誤。羅傑剛上來表現確實很好,在2-5落後的時候,我確實很幸運,但當我3-5追回來一些的時候,接下來的兩局我把握住了。
Q:這場比賽你贏得並不輕鬆,你覺得最重獲得勝利的原因是什麼呢?
A:羅傑這次的比賽確實表現得不可思議,這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很出色,特別是半決賽那場,他發揮非常完美。第一盤,他的運氣稍差了一點,直到第四盤開始,我都覺得他狀態極佳,當羅傑狀態好的時候,作爲對手你幾乎無計可施。我只是在等待我的時刻,並在不斷嘗試扭轉局面,帶進自己的節奏,不斷嘗試將他推到一個不舒適的位置。第四盤的時候,我在0-40落後的不利情況下保住了自己的發球局,這是全場比賽的轉折點。我的風格和諾瓦克不太一樣,面對羅傑的時候,我會盡量將球回更高,這使得他無法輕鬆回位。今天的決賽確實很艱難。在過去那麼多次的交手當中,當我將球發到他的反手位時,我都能將那一分掌控在自己手上。但今天,我認爲他反手回球相當出色,比以往在法網上任何一次都要出色,這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
Q:第四盤剛上來的時候,你看上去受了傷。不過你很快就恢復了,並扭轉了頹勢。你是如何做到的?
A:第三盤結束的時候,我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接下來的比賽將會非常複雜。因爲在那個時刻,他的狀態已經上來了,我必須要找到一條獲勝的方法。羅傑是這樣的,當他達到那個水平的時候,你只能等待時機,還要保持一個積極的態度,隨時準備着,尋覓機會。他當時打得確實比我好,所以當我以0-40落後時,我知道在這個點上我必須回來。這是整場比賽最關鍵的一局。他打得確實好,但我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去將主動權搶奪回來。除此之外,我的腦子還冒出這樣的想法,如果他想要贏,他就得在接下來的比賽都保持這個狀態。我不能讓形勢變得對他有利,很明顯,我要給他製造點麻煩。
Q:那場雨呢?這對你產生了一些影響嗎?在等待的時間裏,你是如何計劃的?
A:那場雨的時間很短,當時第二盤比分是5-4,小分是40-40,這是一個很敏感的比分,拿下第二盤對我來說極爲關鍵。我知道,在整個第二盤,羅傑都維持在了一個極高的水平,他已經爲勝利做好一切準備。但未來的一切都是不可預測的,在剛開始的兩個半小時當中,我都感覺困難,但當我2-0拿下的時候,我感覺比賽開始進入了我所喜愛的模式,真正的拉法回來了。不過第二盤的盤點時候,我依然犯了一個錯誤,我回球沒有處理好,這讓他拿到了一個盤點,但我已經計劃着要拿下第二盤了。
Q:真正的拉法回來了?真正的拉法是什麼樣的拉法?
A:真正的拉法是一個混合體,由三個拉法組成,一個是贏得冠軍的拉法,一個是能打好比賽發揮出色的拉法,最後一個是在困難的局面下勇於承擔的拉法。對於你們而言,你們總能擁有能贏得比賽的拉法和一個總能打好球的拉法,這也是拉法,但我更喜歡能扭轉局面並能保持住這個局面的拉法。我總在不懈地準備,在刻苦地訓練,集中所有的精力,不斷激勵自己,告訴自己,你可以改變一切,即便不順的時候也要如此。我知道,只要我堅持,總有一天事情會變得對我有利。
Q:這是你的第十個大滿貫冠軍,相比較之前的那些冠軍,你這次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嗎?
A:每一個冠軍對我來說都是意義重大。但這一次,我很難表達,其實對於這次的冠軍我不是很滿意,因爲狀態起起伏伏。但有時候,當你需要爲勝利去拼搏,每分每秒都要爲改變局面做出最大的努力時,你會覺得這樣的冠軍更有更有意義。比如2008年,我覺得自己達到了一個最佳狀態,我也贏得了法網,但對此並沒有什麼特殊感覺,我三盤就拿下了決賽,更不用說第四輪,四分之一決賽或是半決賽,我基本上沒遇到什麼阻礙。網球比賽就是這麼的不可思議,每一個冠軍也都是特別的,但當你從困境中走出,並笑到最後時,你會覺得這樣的勝利更值得你去回味和珍惜。
Q:你現在已經追平了比約·博格6次法網冠軍的紀錄,這對於你而言,有沒有特別的意義呢?
A:對我來說,能追平博格的紀錄當然很有意義,但最重要的是,這是在羅蘭·加洛斯,能追平他的紀錄我感到是一種榮耀。明年我會繼續努力,爭取下一次也要同樣出色。
Q:在很多人心目中,羅傑依然是史上最偉大的網球選手,但你現在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你是否會盤算着超過他的紀錄,比如拿17個大滿貫?
A:那些數據和紀錄,如果來拿比較的話,對我而言興趣不大。但我很高興擁有現在的一切,我並不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網球選手,但我想我也相差無幾。事實就是如此,我很滿足。
Q:你剛剛說,贏得羅蘭·加洛斯之後,剩下的賽季你會輕鬆一點。現在已經實現這個目標了,你覺得輕鬆了一點嗎?是不是覺得自己更年輕了?還沒到25歲?
A:不,我知道自己已經是25歲了,我很開心自己是25歲,我根本不想年輕三四年,因爲如果重來一次,我不知道將要做些什麼。所以,25歲,我很滿足,每一次勝利都讓我開心,這不僅僅是因爲勝利本身讓我開心,在每一次勝利背後,我都付出了艱辛,進行了大量的訓練,在高強度的巡迴賽上,我始終都保持一個積極的心態,特別是當事情沒有那麼順利的時候,我都能以同樣的態度去面對,這纔是我開心的理由。對於25歲的自己,我很滿意。
TIP/數字納達爾紀錄
第1個在同一賽季三種場地上均獲得大滿貫冠軍的選手(2010年法網,溫網,美網)
第1個同時擁有溫網和奧運會冠軍的選手
第1個在法網7年6奪冠軍選手
在法網創造了31連勝的第1人
19個大師賽冠軍在歷史上排名第1
第1位創造了“紅土滿貫”(2010年兩站紅土大師賽和法網均奪冠)
蒙特卡洛大師賽7連冠第1人
羅馬大師賽6年5冠第1人
阿加西之後,歷史上第2個金滿貫獲得者(2009年澳網、2005年法網、2008年溫網、2010年美網、2008年奧運會)
羅德·拉沃之後,第2位在同一賽季連續三站大滿貫均奪冠的選手(2010年法網,溫網,美網)
比約·博格之後,第2個擁有6座法網冠軍的選手
在大滿貫上,納達爾在先贏一盤的情況下,勝負關係是107勝1負
職業生涯的紅土勝率是92.65%,在公開賽時代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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