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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勝利
游子回頭
新浪體育訊2010年全國汽車拉力錦標賽現身『飛虎隊』的故鄉山東棗莊,上海大眾斯柯達紅牛車隊的『水陸兩棲』戰士蔣智洋再次出現在了賽場上,這也是他繼南京站登上領獎臺後第二次代表上海大眾斯柯達紅牛車隊出戰。由於本站比賽主力車手林德偉試駕CRC CAR,為車隊獲取分站積分的重任就落到了蔣智洋和他的隊友們身上。對此,賽車學徒工蔣智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畢竟在此之前,無論拉力還是越野,在任何一支車隊裡,他都不曾擔任過如此重要的角色。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之前,必有十來個極度恐怖的折磨方案,然而對於蔣智洋來說,所有的重任只有一句話:該你上場了!
一、快車開進派出所最初聽說蔣智洋的故事有很多演義的成份,傳說某一站比賽他翻了車,本來只是個小事故,賽車的損失也不大,但是為了迅速逃命、避免火燒,他跟領航兩人在駕駛室裡一頓亂踢,踹爛了風檔玻璃爬出來,事後車隊經理氣憤地問他:哪裡有火?那麼容易就著起來嗎!當我拿這個故事向他求證時,蔣智洋笑得很靦腆,他說那都是前輩車手教的,翻了車快逃命,等火燒起來什麼都晚了!
由此可以想見,蔣智洋最初的賽車知識,基本上來源於道聽途說。他在真正進入賽車圈之前,是重慶某條山路上聲名顯赫的山寨版飛車王,因為別人在那裡連三檔都用不上,而他可以不剎車不減速地竄上跳下,很有點兒中式《的士極速》的意思。『最開始在家看雜志,知道有賽車這回事。那時候在家裡也喜歡開快車,年輕膽子大,看了過後什麼也不懂,就拿自己的車去練,學不會,只是有一點點意思,基本上是胡整。後來越來越喜歡這個東西,聽說陳自華在惠州有一個學員班,長期的整學一年,趕緊就報名了。跟家裡人一說,家裡人蠻支持的,說你既然天天都想著做這個事,那就去吧。』
在我所采訪的所有車手中,家裡人這麼支持的實在不多。原來這裡面還有個故事,蔣智洋開快車還進過派出所呢。家裡人擔心的是,再不讓他去學賽車,說不定哪天又進去了!『我當時開出租是風景區的一條專線,比長白山那段路還要驚險、還要陡,全程5公裡,天天這樣跑,一天不知道跑幾十趟。從18歲到22歲,開了5年,其中第1年還是無照駕駛。』有一天蔣智洋在這條路上速度很快地超了一輛掛著地方牌照的便衣警車,人家開得也算很快了,卻被他輕松超掉,見了警車一溜煙地跑,這還不夠可疑嗎?結果到了山下停車買水的時候,蔣智洋被便衣警察攔住,帶到了派出所,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進去』。
『他說我妨礙公務,懷疑我車子裡面有什麼違禁的東西。我不服氣,跟他吵架,沒人家開得快就抓人啊?結果帶到派出所去待了大概幾個小時,教育了一頓,他們查不出來什麼違法行為,也不敢弄啥,然後就放我出來了,這時候我唯一一次進派出所。』現在回想起來,蔣智洋覺得警察盤查他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大馬路上開那麼快乾嘛?趕著去上廁所啊?
二、拜師學藝下惠州2004年10月24日,陳自華籌備多時的CRC惠州站終於趁著亞太汽車拉力賽的東風揭開戰幕,而這一天也正是老陳的賽車培訓班開學典禮,要知道,一般來說,專業賽照的培訓也不過三天,如果一個菜鳥培訓班都要教一年的話,還不得把師傅的老底兒都掏出來啊?
『我們那一期同學還真不少,我去的時候大概已經有十來個人了。我穿著襯衫、西褲、皮鞋,還拖著一個皮箱去短道看比賽。結果那條賽道漫天煙塵,賽車過去之後對面都看不見人,人家一看我那身行頭整得灰頭土臉的,就不像是乾這行的,都說這個人學賽車也沒用,肯定學不出來。』那是CRC歷史上最有名的一場人工沙塵暴,許多賽車圈裡的人至今都記憶猶新,但是說實話,當時在現場我還真沒注意到有這麼一個穿西裝的土豹子,那也太雷人了吧?
然而蔣智洋纔不管別人怎麼說呢,很亢奮地在現場看了一場比賽,然後開始跟著師傅陳自華學賽車,當然同時還得學聽師傅的『粵音』。『學的時候自己到處撞,但是很猛,一起學車的學員都不敢坐我的車,我那時候以為開得快就是開得好,光知道加油,不知道剎車,就猛乾,也撞了不少車。』可以想見那個時候陳自華有多郁悶,收了蔣智洋這個徒弟之後,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這個培訓班只有一年就可以畢業,再多開三個月老陳都可能被蔣智洋給撞破產。
現在回想起來,蔣智洋那一批人學了就學了,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來跑比賽的,蔣智洋認為這裡面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吃虧在天時地利上了。『廣東那種天氣你也知道,下大雨了,連續兩三個月,整個場地都爛了,沒法跑了,只能休息,幾乎半年都沒事做。最後確實憋不住了,我說師傅,這個車老也練不上怎麼辦啊?師傅就讓我們自己車開出去找路練,我跟一些學員開車出去找路,就像徐浪在武義那樣,自己找一條路,也不封,使勁開,也順便練練做路書。』
作為一名天生的冒險家,在這樣一條開放式的賽道上,蔣智洋不可能不鬧出點兒動靜來。『有一次特別驚險,那時候左腳剎車、動力轉移各種這些技術都知道了,然後開得就特別快。開的就是師傅買的徐浪的那輛高爾,正在路上飄著呢,一輛摩托車迎頭騎過來了,我是一點兒都沒緊張,也沒剎車,還繼續頂著油,一把方向從摩托車車頭飄過去。他人都嚇傻了,停下來一動也不敢動。過去之後一看,坐在我車上的人也都嚇傻了,當時我還挺得意,過後越想越害怕,把自己嚇得夠嗆,人家說,這叫後怕。』
三、抱著獎杯敬老爸就這樣在惠州飄了一年,到2005年底,蔣智洋拿到賽照畢業了。第一站去山西榆次參加的是超級短道的比賽,『決賽下雨,預賽的時候跑的挺好的,跑到最後一圈的時候滑出賽道了,那時候本來排在第七或者第八的位置呢。』那是一種單圈對決的賽制,兩兩對陣,一層一層的PK,他最後的名次是第七。
隔了一個月,在成都繼續參賽,又是超級短道。蔣智洋從這條路上起步,很大原因是聽了中汽聯技術官員朱晨光的指點。『那時候朱晨光跟我說,如果你想在這個圈裡繼續走下去的話,你就得從超級短道慢慢開始,這個賽事第一費用不大,第二可以用這種競技的狀態調整比賽的心態。』當然短道最大的特點是容不得你失誤,錯了就無法挽回,也再追不回來了。』經過了一站磨練之後,蔣智洋的第二站就在成都拿了一個冠軍。這是他賽車的第一個冠軍獎杯,在蔣智洋的眼裡,絕對是純金打造還鑲著鑽石瑪瑙的超級寶貝。
蔣智洋拿著獎杯回家的那天,正好趕上老爸過生日,算是給他送了份精神禮物吧。『看到獎杯老爸老媽非常開心,家裡人對我開賽車一直都蠻認可的,從我學車開始,不管是精神上的還是經濟上從來沒有說不字,都支持。』蔣智洋的父母在重慶做一些小生意,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但是好歹還有點兒經濟實力支持兒子的興趣愛好。他在惠州學車一年,撞了車要自己賠、自己修,練車也要錢,亂七八糟下來差不多花了十來萬塊錢。這個過程中他是純粹的消費品,光花不掙,如果沒有家人的支持和理解,是很難堅持得下來的。
2006年蔣智洋繼續跑短道,拿了幾個分站冠軍及年度總冠軍。2007年,超級短道總決賽在溫州舉行,蔣智洋再度折桂。在頒獎儀式上,開始有記者采訪他,也有許多車手跟他打招呼,來自山城的這只小小菜鳥在業內逐漸小有名氣了。
四、四海為家家萬裡2007年蔣智洋開始出來走江湖,最初經過朋友介紹,到了山東一個朋友那裡幫忙,他是玩越野的,也因此讓蔣智洋有了接觸越野的機會。『他有一個五百畝大的山莊,他也比較喜歡賽車,想修個賽車場。我自己畫了一個圖,設計了一個2公裡半的短道,自己把它修好了,天天在太陽底下修短道,整整乾了一個月,曬得我媽都認不出我,以為我去剛果出差了呢!那裡是一個山莊,有不同的客人來山莊裡吃飯、開會,就讓客人體驗賽車。那時候我主要的任務就是帶著客人去跑,這個過程當中,我就順便練車了,還能掙點兒工資養活自己。』
當時蔣智洋用的慶洋2006年跑漠河冰雪賽的一臺退役高爾夫賽車,比較難操縱。『我故意把那個賽道設計得很難,上下坡、暗彎、90度、回頭彎,唯一欠缺就是高速彎,因為地形有限。反正繞過去繞過來,我說這個短道誰來如果不撞、不滑出去的話,就很牛了。』
後來蔣智洋還在山莊裡修了一條場地越野的賽道,那時候他還沒接觸過場地越野賽,只能憑著一些資料來設計障礙,由於來玩的都是業餘愛好者,難度設計高了的話大家都過不去也不好玩,所以這個場地越野基本上就是糊弄事兒,哄著業餘選手玩的,沒想到的是,業餘賽道陷住了職業車手,第一個來試驗的是蔣智洋的重慶老鄉劉靜,上去就撞了。劉靜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認為這個小老鄉很可能挖了個坑讓自己跳。不過當她後來聽說蔣智洋自己也翻了,也就不再計較了。『那次閻懷宇來練車,這是職業選手啊,長年跑CRC的,我打算學學他的動作,他說那個彎我都不剎車,你為什麼要剎車呢?我說那我試試吧,結果不剎車過彎,上去就翻了。』
就這樣當了將近一年的無證賽車教練,蔣智洋發現了越野的極大樂趣,回到廣東加盟了越野界的一支老牌勁旅——力爽車隊。然而越野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初出茅廬的蔣智洋跑了兩三站,竟無一完賽,全都退了。『第一站就是北京懷柔,退賽。最後一個障礙下來有個小坎,沒有意識到會飛多高,加一個三檔全油一衝,飛了兩米多高,當時把領航給嚇暈了。』這架土飛機降落之後蔣智洋纔發現原來終點處賽道邊堆著一些麻袋沙包,他正好落到那上面去,把賽車給架住了。最喜劇是,車頭前面幾厘米就是衝刺點的探頭,但是他卻無法通過。
2008年之後力爽車隊解散了,蔣智洋再一次到拉力圈裡找車開,歷史也再一次驗證了蔣智洋的星相符號。很小的時候有個算命先生告訴過他,你在25歲之前靠山山崩,靠水水流。蔣智洋滿懷信心地問,那25歲之後呢?先生說,25歲之後你就習慣了。
五、拉力越野無間道2008年無錫競技車隊成立,蔣智洋被車隊老板相中了。第一站跑上海站,柏油賽道,整個車隊最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其餘都退賽了,車隊名次也不怎麼樣,幾乎沒有人能記得住它的第一次嘗試。雖然蔣智洋離開拉力圈三年了,但是之前師傅教的東西好歹還沒忘,都記著呢。
『以前跟師傅去跑比賽,基本就是學習,維修他不敢讓我們做,開始只是擦車,然後是加渦輪增壓的水,最後換輪胎……那時候師傅請的兩個老外做維修,一個負責底盤、一個負責電腦,2005年一整年的拉力賽,我們每一站都跟著師傅去。給他幫忙,還學點兒東西。都是自己開車去,到那兒師傅包吃包住。我們交的那3萬塊錢學費,基本上這就消耗光了,師傅大概還倒貼了不少。』
這一年蔣智洋憑著以前的老底子跑了兩站CRC,但是成績都不理想,車也是故障不斷,麻煩多多。2009年再出來比賽的時候加入了何勇的永馳車隊,找到了現在的領航謝志江,起碼兩個人對路書比賽通話說的都是重慶腔,從這時候開始,蔣智洋的比賽跑得比較順暢了,他們一起拿成績,一起踹風檔。蔣智洋說起來那次事故,感覺簡直就是被冤死的!『那是佛岡站的柏油賽道,每個賽段下來都比對手慢10秒左右,跟何勇一商量,拼了,追!結果那個賽段一發力衝出去了,賽車在路中間橫著打轉,打轉過後下去了栽在溝裡,頭還是暈的,半天都沒爬出來。結果賽後對手被投訴了,拆開一看發動機都是1.8排量的,冒充我們1.4組的!我說這纔冤呢,早知道不用死追我們車隊也拿冠軍了,結果我退了,何勇為了追他們也把變速箱打爛了。』
今年漠河站之後,斯柯達紅牛車隊經理李華英找到了蔣智洋,邀請他開1.6昇組的『大車』,向著國家杯又靠近了一步,這讓他非常開心。然而與此同時,他還在華南虎車隊跑著場地越野和長距離越野的比賽,那麼從自己的心理上來說,蔣智洋算是個拉力車手還是越野車手呢?『站在不同環境就是不同角色,跑越野就是越野的,跑拉力就是拉力的,如果非要找出個偏向的話,大概還是比較喜歡拉力一點。』
不過這樣刁鑽的提問蔣智洋很少遇到,親朋好友基本上只問他開什麼牌子的車、是不是F1方程式?人家問他能跑多快?能不能跑一百多邁?這些問題過於復雜,蔣智洋只能一笑置之,當作車隊機密無可奉告。『這事兒沒法解釋,你要回答的話,說三百,他還會覺得挺快的,但如果真正給他說我在賽道裡只能跑幾十公裡時速,人家會笑我水平太差。他不知道跑的是什麼砂石路、也不知道彎道多麼狹窄、危機四伏,他只知道速度高低。』
盡管去年在場地越野上又拿了個新秀組的年度冠軍,但是蔣智洋現在已經不再把獎杯當回事了,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永遠都只是一只小小小小的菜鳥,想要飛,暫時還飛不高。好在他始終記得高爾基說過的一句話,鷹有時候確實飛得比雞還低,但鷹永遠有自己的高度。
(方肇文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