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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中國斯諾克公開賽,北京大學體育館內冗長的擊球和擦鎂粉的聲音讓我難以忍受,於是跑到場館外透透風。
我顯然是憋壞了,准備找一個人好好嘮嗑嘮嗑,旁邊站著的一個關注比賽的老者成了絕好的傾訴對象。
我們之間,有了如此一段對話:
『小丁那個球真臭。』
『圍球和走位還是很老到,你看看那個點。』
『但他的形勢似乎很危險。』
『好球!』
……這種談話氛圍讓我忍無可忍,只能再次回到難以忍受的比賽地。比賽結束後,在丁俊暉18歲生日宴會現場,我纔明白了老者的真實身份——丁俊暉的父親兼啟蒙教練丁文鈞。
怪不得瞅著這麼眼熟。
『小楊,什麼時候我們再切磋下球技,』每次見面,丁文鈞老喜歡開我的玩笑。言語中透著幾許自得。
現在的他在上海、北京、南京開了臺球俱樂部,很快又把經營和管理權交給親戚,一個人回到宜興老家做起了自己年輕時就一直喜愛的紫砂壺。
但顯然,丁俊暉纔是他最重要的工藝品。他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內向的孩子安放在一個保溫瓶裡。
每次我和丁俊暉的對話,都是在丁文鈞充滿愛意的注視和『提示』下進行的。
這種情況下,丁俊暉始終保持著一份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的天真與淡定,在癡迷中編織著屬於自己的臺球童話。
不過,由於與成人世界與社會非常缺乏交流,從保溫瓶中走出的丁俊暉,面對一個復雜紛繁的成人世界像瘋狂的潮水一般湧來,帶著殘酷和美好。
先是讀書無用論。在2004年的《南方體育》中我們見到了這樣的字句:奪冠的丁俊暉不願上學只想掙錢,聲稱:讀書有啥用。這一觸碰了道德底線的宣言無疑引起各方人士紛紛宣戰。其實,丁俊暉未必要表達這樣的意思,只是基於他個人的體會,這個文化修養僅僅停留在三國游戲和《魔戒》階段的孤獨孩子,實在談不上對學習的興趣。
記得當時央視王志還在一篇專訪中問他如果在荒島中喜歡帶什麼書,他的回答是——《故事會》。
接下來,『豪賭論』、『姐弟戀』,『假球事件』,讓丁俊暉成為媒體一次次轟炸的焦點。
這也構成了另外一種風景。一方面成績越來越好,另一方面他對媒體越來越反感。孤傲,自我,不善言談,『郊區貴族』這樣的標簽開始頻繁出現。在媒體中,經常可以出現諸如2008年《外灘畫報》這樣的報道片段:『「小暉,采訪開始了好嗎?」經紀人和顏悅色道,並將自己的位置讓給記者。這時,一分鍾前還在與同伴調笑的大男孩突然將頭扭向牆壁,屋內立刻陷入沈默。』
顯然,這種風格不是他的經紀和包裝團隊願意看到的。於是,他們為他出書《一杆進洞》(當年18歲的他應該創下了個人自傳的紀錄),強迫他出席各種活動,見各色人等,他們還為他選擇了復旦大學歷史系(是的,他要學三國了,不是網絡上的三國游戲),以應付好媒體。我的朋友、央視名嘴羅宏濤曾受經紀團隊的邀請,為丁俊暉講解媒體公關這一課。
再次出現在媒體面前的丁俊暉果然有個性多了,他挑染了黃發,在往常最頭疼的新聞發布會上妙語連珠,生活中,他也開始在博客上留言,和相熟朋友玩殺人游戲,吃七八成熟的牛排,像個西方教育體系下培養出來的孩子。
對了,去年他還結束了1210天的冠軍荒,拿下了英國錦標賽冠軍。
但在我看來,他孩子氣的一面,可沒有那麼容易改變。
2006年,體育畫報剛剛創刊,我們走進他上海的家中。丁媽媽陳習娟嘮叨,除了陪伴多年的這個掉了眼睛的玩具熊,還有一箱子玩具。攝影師小鄭希望他能擺一個比較酷的POSE,努力了半天後,他只能放棄(最後我們只拍到了一張他抱著玩具熊的全家福)。他的邏輯是,『本來我也不酷,裝不出來的。而且斯諾克本來也不是一項很酷的運動,而是一項紳士的運動。在英國的時候更明顯,每個人都穿得很整齊,說話很客氣。』
4年後的中國斯諾克公開賽,他再次出現在我們的攝影記者鏡頭前(我們的拍攝地是北京豐臺的以他名字命名的球房)時,即便是攝影師再復雜的指令,他也能應付自如——小暉,用翹粉擦球杆,低頭,叉腰,輕吹球杆,轉身瞪我,咧嘴朝我笑……不過,刮掉蓄了一周的胡須的他,並沒有刮掉他身上的孩子氣。
在拍攝過程中,他不忘和我打賭,『信不信我一只手也能把你給贏了?』
出於對賭資的不自信,我選擇了沈默,他只能忙著和找他簽名的球迷切磋了幾杆。
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隱約聽到他和身邊的人耍貧嘴。
『現在小丁可是救世主,』他身邊漂亮的工作人員說。
『別別,我的責任就是贏球,我的能力有限。』
『小暉,你清爽多了。』那應該是球迷。
『比他們上次給我拍的郊區貴族形象好點嗎?』
『我們家小暉昨天(斯諾克中國公開賽決賽負於馬克?威廉姆斯)太慘了。』那是暫時替他看管球房的姑姑。
『哪裡?他太強了,像個海盜一樣。』球迷替他搶答。(風尚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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