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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龔總?我不是來沈陽探親的,這一點我知道。』
『你要是真好好探親,那還是孝順了,你知道嗎?你家小穎已經找到蔡總那裡去了。』
我預料的事情真發生了。『她找蔡總乾什麼?』
『能乾什麼!她說你外邊有人,她要和你離婚。』說到這裡,老龔裝起我爺爺一樣的腔調,『你們都老大不小了,怎麼把離婚說得像*服那麼容易。』
『純粹是閑的,我外邊有誰啊?』
老龔大概是喝了口水,我聽到茶杯撞擊玻璃板的聲音,接著有水順著喉嚨咕嚕嚕流動,這響動讓我想到了撒完尿後水衝馬桶的動靜。
『蔡總只是讓我轉告你,處理好家裡的事情,別耽誤工作。我找你家小穎談了一次,她只說不適應你的性格,也不喜歡你的這種生活方式。』
『什麼生活方式?女人總是喜歡沒事找事!』
『也許是你常年在外的原故吧。女人嘛,都希望丈夫能守在身邊。』
『那她咋不找一個坐輪椅的,一天哪兒也去不了。』
老龔聽我說到這兒,撲哧一聲笑了,『好了,別抬杠了,哪天給小穎打個電話,安撫一下。女人是很容易滿足的。處理好自己的家裡事,全身心工作,年輕人要有上進心,想把稿子寫好是對的,但還要想到事業的發展,將來報社不是你們的嘛!』
老龔的話是一種暗示。什麼叫報社是我們的?他這好像給我一把上等草料,讓我像驢一樣撅著屁股,好好給他拉車,卻連拉屎的機會都不肯多給。如果表現好了,讓我由邊套改為駕轅,成為報社這輛馬車的中堅力量?
我感到好笑,我要是想當什麼狗屁領導,早把用在女孩子身上的時間,拿出一半陪領導打麻將、喝酒或者聊天,幾年前就坐在老龔的位置上了。盡管我對老龔這樣的芝麻官充滿鄙視,可我還是感謝他的這個電話,因為我了解到小穎的最新動態,也知道小穎可能沒有把寧殊的那封信打印出來,交給我們蔡總。
我必須找時間和小穎通個電話了。
接到老龔的電話後,我有一個迷惑,那篇關於五裡河體育場是違章建築的稿件,究竟是怎麼挖出來的?說實話,作為一名記者,在這樣一個把球員放個屁都能當獨家新聞寫出來的重大賽會裡,能挖到這樣一篇獨闢蹊徑的幕後新聞,應該有種成就感。我問了幾個相關記者,包括遲兵,他們一概不知道這個新聞的真實來源。我最後求助歐陽,告訴他,他屬於組委會的人,這篇報道等於給沈陽賽區迎面一拳,組委會一定知道這件事是怎麼被捅出來的。
歐陽辦事效率很高,只一個下午就給了我答案。原來,廣州那家專業報早在10強賽前,就與沈陽賽區組委會協商,要聯辦10強賽會刊。這是一箭雙雕的事情,聯辦了會刊,就意味著報紙編采人員直接參與組委會的一些具體工作,獲得新聞的渠道會更廣闊。另外,聯辦會刊也是實力的象征,在專業媒體不惜代價搶佔市場的大背景下,誰能把聯辦會刊的事承攬下來,就等於在競爭中搶到了先機。
廣州這家媒體偷偷摸摸與組委會談判,最後組委會開出200萬元人民幣的價格,廣州方面咬咬牙就要同意了。沒想到,此時,沈陽一家晚報殺出來,迫於沈陽市有關部門的壓力,組委會開始搖擺不定,就在這個時候,為敲山震虎,廣州這家媒體決定,從報道上給組委會施加壓力,於是他們通過買通的內線,了解到五裡河體育場還沒有通過消防部門的鑒定,就推出了這組報道。
晚上,我打電話給老龔,把情況說給他聽,又談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周五的報紙,我弄一篇那篇新聞出籠的幕後文章,如果說廣州的報紙揭露了組委會,我們的報道就揭露他們兩家,文章的立意可以放在維護國家形象的高度上。10強賽來了百餘名國外記者,從某種程度上說,沈陽代表著國家形象,而廣州方面卻從一己之利出發,不顧全大局,揭組委會的瘡疤,是一種損害國家形象的行為。』
我說這話的語氣,仿佛自己成了宣傳部門的官員。老龔聽到這裡很興奮,『好!這是一個好策劃,你抓緊時間采訪,組委會那邊必須有說法。文章要翔實、可靠。』
我問:『我們是不是應該聯合上海方面,形成合力來圍攻廣州?我覺得我們兩家的聲音一致,會以一種主流基調置廣州於尷尬境地。』
老龔沈思一會兒,『好吧,這樣也好,我們也沒必要發獨家。你再聯合一些熟悉的綜合性報紙,一起捅出去!』
放下老龔的電話,我興奮地在房間裡跺了幾圈步,然後給樓下的遲兵打電話,我讓他到十八樓來,一起碰碰報道的事情。
遲兵是從西亞回沈陽後纔認識寧殊的。他從我嘴裡知道寧殊和我的關系不同一般。至於寧殊懷孕、小穎鬧離婚的事情,卻不太了解。平時他來我房間,見到寧殊,說起話來一本正經,從不開玩笑。要是換成別的女記者,他定會嬉皮笑臉貼上去,像口痰一樣粘上人家。
寧殊下午看完訓練就回來了,此時正倚在床上看電視。
這兩天她心情很不錯,只是偶爾想起小穎的那封信,以及小穎綿裡藏針的那些話。我沒有把小穎到報社找我們老總的事情告訴她。
寧殊單純得如透明的玻璃,她承受不了任何外力,很容易破碎,也遮掩不住內心任何一點兒東西,包括對我的信任。
寧殊坐在那兒,不停地調換著電視。調到沈陽4臺時,她喊我:『看看吧,這片子我看了三遍了。』
可以說,在對電影的欣賞上,我和寧殊喜歡的東西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這不奇怪,我們有那麼多共同的東西,存在一點兒差異很正常。
電視裡正播放著一部林青霞主演的古裝武打片: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在一片樹林裡,林青霞撇著嘴角,揮舞著手臂,正面目猙獰地和幾個人打在一起……
我討厭林青霞在武打戲裡那副嘴臉,倒是幾個人激打的場面裡飛揚著水花,讓我想到我和寧殊在浴池裡瘋狂糾纏在一起的那些細節。但這個瞬間旋即就飄走了,我覺得再多想下去,簡直是對我和寧殊身上滾動的水花的褻瀆。林青霞絕對是一個破壞我性衝動的女人。她演演瓊瑤那老娘們兒花前月下的東西還可以,可在這樣一個雨夜,她為什麼要張牙舞爪地演金庸的作品?我心裡的雨天,應該是《花樣年華》裡走出的張曼玉,她橕著油紙傘,穿著緊身旗袍,優雅地走在舊上海小街的石板路上。
林青霞縱身跳到樹梢上,抹一把臉上的雨水,飛身而去的時候,遲兵敲門進來。
寧殊把電視聲音調小了些。我還沒開口,遲兵這小子就變戲法般從口袋裡掏出一堆采訪證。我拿起來端詳一下,的確是10強賽記者采訪證。『假的吧?』我問。遲兵笑了,『當然是假的。』他數著證件,一共有七個,『我們有兩個記者沒有證件,還有幾個南京的哥們兒也沒有,我拿我們正式的證件找一家復印社做的。』
他的話提醒了我,『我們的攝影記者也沒有。對了,唐嘉這兩天也要來,組委會不可能給她辦證的,看來我也得弄幾個假的。』
為了采訪,記者造假證就像不法商販造假藥一樣,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這得感謝足協。媒體天天罵足協,足協那些豬頭們平時抓不住記者們什麼把柄,到了大型賽會或者聯賽,分配采訪證件的時候,上了黑名單的媒體就要遭到*。該給三四個證的,他們偏偏給一個,可給可不給的,乾脆不給。最初,記者們抓耳撓腮,後來被逼得沒辦法了,只能造假證。
遲兵滿臉堆笑地看著這些證件,說也不是所有復印社都把錢當爹,『下午先找了家復印社,那復印社老板不懷好意地看著我,非要身份證不可,說是公安局有規定,刻印章做證件都得要身份證明。我真想對著他的腦門給他一拳。後來,實在不行了,換了一家纔做出來。』
遲兵講得滿嘴噴唾沫星子,我的心思卻在五裡河的策劃報道上。
『《南方足球報》幾個證件,知道不?』我問遲兵。《南方足球報》就是廣州那家專業報紙。
『聽說五六個吧。估計有一半也是假的。足協不可能給他們那麼多的。但老清的采訪證我敢保證是真的,辦證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的。至於其他人真說不清楚。』遲兵眼睛眨了眨,『怎麼?你希望老清的是假的,去抓他?』遲兵知道,我非常討厭老清。
老清是《南方足球報》跑國家隊的主力記者,北京人,說話一口娘娘腔兒,活像從故宮裡脫胎出來的太監。《南方足球報》炮轟10強賽組委會的稿子,就是他寫的。他寫稿沒什麼靈性,全靠勤奮起家。
足球圈子裡,有一個老少皆知的故事。那是上屆國奧隊集訓的時候,老清為采訪一個剛進國奧隊的北方球員,在國奧隊入住的酒店大堂裡足足蹲了5個小時。國奧隊管理很嚴,集訓時所有手機、房間電話都受嚴格控制,酒店電梯門口有兩個保安,24小時盯防見縫插針的記者。老清為寫那位球員一個專訪,下午4點鍾就開始在大堂蹲守。
這天,老清的報紙出報,凌晨1點截稿,蹲守快5個小時了,他還沒有見到那位球員的身影,為了趕時間,他只得一邊趕寫其他稿件,一邊繼續等他所尋找的獵物。晚上9點多的時候,他把該寫的稿子寫完了,讓一個濟南記者給他照看筆記本電腦,自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大堂裡亂竄,還不停地打電話。又過去半個多小時,這位濟南記者突然發現,老清竟穿著一身藍色制服,挺著胸脯從服務臺右側的走廊裡出來。老清見這位濟南記者看到他了,神秘地衝他一笑,便直奔電梯而去。
20多分鍾後,老清笑嘻嘻地回來了,制服都沒來得及換,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抄起電腦馬不停蹄地寫了一篇千八百字的專訪。當稿子要收尾的時候,大堂副理走過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老清忙得頭都沒抬,只是說:『好,好,馬上換,放心,放心!』
後來,這位濟南記者纔了解到,守候了5個多小時、有些窮途末路的老清,通過一個同學找到酒店的銷售部經理,銷售部經理與當班的大堂副理溝通,老清纔得以用1000元小費換來一套服務生制服,然後打電話給一個熟悉的教練,問清那位球員的房間,直接以服務生身份混進樓層,找到他的采訪對象。
當天晚上,這件事被濟南記者寫成花絮,發回了自己的報社。消息被網站轉載,國奧隊下榻的酒店發生了強烈地震,先是國奧隊一位隨隊的足協官員向酒店抗議,第二天大堂副理即被解職。許多媒體記者正苦於沒有稿子寫,這件事立刻成了眾記者炒作的由頭,那些日子,老清也一下成了新聞人物。
我、遲兵與老清經常跟國家隊東奔西走,但我和遲兵都從骨子裡煩老清。除了他那雙死魚一樣的眼睛,還有就是這家伙有手腳不乾淨的毛病。在圈子裡,他的勤奮和他偷手機的癖好同樣出名。他喜歡在餐桌上偷同行的手機。許多丟手機的人都犯相同的錯誤:喝多酒了,習慣性地把手機放在餐桌上……
老清偷手機的壞毛病是在上海被發現的。那次,許多記者喝多後又唱又跳,一個小記者回到餐桌時,發現自己手機沒了,沒有聲張,而是借一人手機撥打自己的號碼,然後側著耳朵在屋子裡聽,聽到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後便尋聲而去。老清漲紅著臉從自己兜裡拽出手機,笑著遞給他,一口瞋怪:『看看,你還是清醒啊,知道自己手機沒了。揣好,以後注意點兒,真要被人偷去了多鬧心。』
這一幕,被在場的遲兵看得一清二楚。他若有所悟,把發生的事情當成最大的獨家新聞四處散播。事後,我和遲兵簡單地做了調查,發現以往那麼多同行丟手機,酒桌上天南海北的都有,但有一個人卻固定不變,那就是老清。此次露出馬腳,肯定是他喝多了,自己疏忽,把別人的手機揣進自己口袋時,忘記了關機。
老清這個惡習,讓許多同行不寒而栗。那之後,如果發現老清在場,大家彼此耳語最多的一句話一定是:千萬別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或許因為是大報名記,也或許因為偷東西有成就感,老清自我感覺一直不錯。記得一次采訪,包括老清在內的十幾個人圍在一起閑聊,有人提到一段往事,說當年國家隊一球員偷了另一球員的項鏈和錢物,最後鬧得沸沸揚揚。人家之所以提及此事,純粹為敲打老清。沒想到老清聽完,竟笑著評點那球員:『他當年做小偷時,就預示著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球員了。從心理學上講,小偷和前鋒球員都是靠機會生存的,小偷看重的是下手機會,球員看重的是出擊機會,如果他不做小偷,現在恐怕還進不了國家隊。』
老清的話讓大家無言。的確,那偷東西的球員一點兒不缺錢。老清也一樣,他一個月各種收入加一起一萬好幾,他絕對不會把偷手機當成謀生手段,偷手機絕對只是愛好,或者癖好,就像某些人不是因為自己沒有*穿而去偷女孩子*一樣。
在讀高中時,我就是《南方足球報》的讀者。我對這份報紙始終懷有一種朋友般的情感。大學畢業後,盡管我也成了一名足球專業報記者,但我始終關注著這份報紙。它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更重要的是,有時看到它,就像看到老朋友一樣親切。當一個小偷成為這份報紙的主打記者時,我竟突然產生出一種自己小姨子被人*的感覺。這是誰的恥辱,我說不清楚。
我很少把時間浪費到老清身上,只是這次在沈陽,他那篇五裡河體育場是違章建築的稿子,著實給了我一記悶棍。我沒想到,這個嗓子流淌著蜂蜜、總喜歡唱贊歌的家伙,竟然能寫出這樣一篇引起巨大反響的批評性稿件。
我要和遲兵聯手去反擊《南方足球報》。
我們這三家媒體出於競爭需要,常常做些互相攻擊拆臺的事情。報紙上打仗,私下裡大多還是好朋友,只有老清是個例外。
我和遲兵提到假的采訪證時,我並不想用假證件的事做炮彈去攻打廣州。在房間裡,我對遲兵說,『能抓住他們造假證當然很過癮,不過……』我停頓一下,『我們自己的屁股也不乾淨,捎帶著把我們也抓住就不合算了。我看,我們還得靠這樣的報道來搞他們。』說到這裡,我攤開手裡的報紙,指著《南方足球報》一版文章說。
遲兵睜大眼睛問我:『怎麼策劃?』
我坐下來,說出了自己的思路,遲兵聽後一拍大腿,『太好了,他們撅著屁股攻擊違章建築,我們背後這一炮,絕對能把他們痔瘡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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