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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個圈子,姑且稱為『防守專家圈子』吧。賽季終了,評選年度防守前二陣容時,專家們會去那裡翻箱倒櫃,擇優投票。要混進這個圈,條件比入選年度陣容要苛刻得多。作為新人入選年度陣容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某項數據忽然火箭竄昇、連續一個月的華麗發揮、球隊的驚人進步、卓越發揮若乾年累積的人氣,諸如此類。而年度防守陣容圈通常只有以下三種入選途徑:A。你擁有華麗的防守數據。搶斷王或蓋帽王有相當概率直接保送年度防守陣容;B。你身在一支偉大的防守球隊之中,而且隊友和教練反復吹噓說你是球隊最出眾的防守者;C。你連續防守了若乾位巨星,被好事的媒體敏銳的捕捉到,置於放大鏡下。如你所知,在記者們那裡,成功防守一場巨星,遠比你連續20場防住普通龍套球員有意義得多。
由於這個圈子更新極為滯後,因此,被高估的防守專家通常分以下三類:新晉的數據火辣美少女(通常是協防能手),已在下滑期的老牌徐娘(專家們沒有新人選時拿來填選票『反正選他准沒錯』的救命稻草),正在被熱捧的超級巨星被順水推舟一把(參考21世紀歷屆金雞百花獎)。
NO.10 泰森-錢德勒回憶一下2000-02三年間公牛的選秀——2000年第四位馬庫斯-費澤,現在波多黎各;第七位『2000年全美第一中鋒』克裡斯-米姆,NBA生涯最鮮亮的故事是他參與了湖人交換加索爾;2001年第四位埃迪-庫裡,從芝加哥到紐約所有自助餐廳聞風喪膽的名字;2002年傑-威廉姆斯,一百度他的名字你就會看到『摩托車』字樣。
以及2001年榜眼泰森-錢德勒:公牛用布蘭德從快船換來的。
本來,他是公牛這三年悲慘選秀最後的指望。2006年之前,一半芝加哥人念叨著『他能跑能抓籃板能封蓋』,指望他成長為穆托姆博,結果如你所知:公牛那幾年的唯一收獲就剩下堆高位選秀——收獲了一個第七位選秀、一個探花(戈登)和一個榜眼。最後公牛拱手送他去了黃蜂。在那裡,他的准兩雙表現疑似對得起千萬年薪。
很可惜,只有兩季。
忽略掉他除了和保羅玩空接外得分能力為零的事實,僅僅談他在防守端的工作——公牛、黃蜂和山貓為此每年付他千萬年薪,而且在2006-08這兩年間他還被認為是個防守出眾的大個子——首先,他一出禁區就成了任人過的旋轉門;其次,他的瘦弱身軀防守一經輪轉就會丟掉籃板位置,於是他只能困守籃下彈丸之地,嚇唬那些沒頭蒼蠅的突破手,順便抓些現成籃板球。然後呢,如果沒有佩賈或韋斯特的協防,他單防對手內線時也毫無因此。於是,去到山貓,離開了黃蜂的快速輪轉體系後,他的電線杆稻草人防守作風終於現形,被拉裡-布朗老爺子一腳踢進冷宮。
NO.9 約翰-斯塔克斯在紐約的諸多傳說中,他是90年代初萊利屬下黑幫外圍第一打手,斗牛犬一般的人物,1992-93賽季年度第二防守陣容,諸如此類的稱號……舊錄象中他桀驁不遜的眼神和動輒拉短褲擺防守造型的表情,外加1993年那記著名的左手扣籃,很容易把他描繪成類似於活塞壞孩子幫中喬-杜馬斯那樣與喬丹針鋒相對的人物。
實際上……
他在防守端的熱情,尤其是對上喬丹時的斗志,相當值得稱道,但這點熱情基本也是他防守端唯一值得稱道的所在。他會不惜體力張牙舞爪的貼身防守,而他這麼做的資本,並非他的橫移和預判如何出色(順便說句,他是90年代前半期首屈一指的外圍犯規機器),而是身後尤因、奧卡利、查爾斯-史密斯、安東尼-梅森、夏維爾-麥克丹尼爾們聲名遠播的拳打腳踢式補防。由於他的斗犬精神,世界很容易忽略紐約在1992和1993年如何被喬丹擊敗,忽略他身後強勢圍觀的野獸內線群……實際上,在那些最著名的戰役中,他從未真正成功阻擋過喬丹,似乎他的作用更多是挑起喬丹屠殺麥迪遜的興致,類似於『你是來打獵的還是來找強奸的……』;在對陣雷吉-米勒的戰役中,他的身材和追防能力更是受到了赤裸裸的鄙視,面對面成全了米勒1994年東部決賽那著名的單節25分,保送米勒成為麥迪遜花園首席殺手。假設背後沒有紐約那群見誰都收買路錢的內線,再趕上2005年之後的規則,他有可能創下聯盟後衛單季被罰下次數記錄。
NO.8 肖恩-馬裡昂眾所周知,他的得分和發改委扔出的數據一樣經不起推敲分析,稍微一捏就發現其中水分四溢,基本是快下取分、空位出手或無球移動間蹭隊友傳球的光。但是他有著滿頭的防守光環:活力十足的全能防守者,小個子籃板手,諸如此類。
公平的說,他和AK47有一點類似:身高臂長,移動快捷,可以輪防多個位置,協防的數據(搶斷、封蓋)很動人。但是,相似處僅此而已。他的臂長和移動,很容易使人想象他是個單防好手,實際上……
馬裡昂的確能防三個以上位置——順便說句,當年紐約就是被這句廣告詞騙了,纔去簽了傑弗裡斯五年。然後呢,和所有『能防多個位置』的專家類似:你說不出馬裡昂防哪個位置真正出色。對位2號位,他經常被無球跟隨和繞掩護的行家捉迷藏跑丟了;對付4號位,瓦萊喬以上級內線都能在他頭頂背身單打得分。他可以給3號位對手制造點麻煩,但那也是2005年之前的事了。
最重要的一點——他時常企圖偷偷快下去玩他的猴子獻桃上籃,酷愛放空自己的對手以便去抓些後場籃板、偷些斷球和偶爾封蓋,所以你滿耳能聽到『馬裡昂是個防守好手』,但他真正封殺過哪個腕級人物呢?
NO.7 埃爾文-海耶斯在NBA史冊的蓋棺論定中,他的翻身跳投和『侵略性防守』被一再提及。二度聯盟第二防守陣容。數據上,他是個籃板大師,封蓋好手,幾乎就是70年代第一大前鋒——如果不考慮以下事實:
一如子彈隊工作人員描述,『跟這家伙共事是他媽受刑!』事實是,他是聯盟歷史上屈指可數的自私鬼。除了是著名的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的傳球黑洞外,防守端無視戰術布置,心血來潮的跑去封蓋和補籃板是他的人生樂事。他的『侵略性防守』,嚴格來說乃是『間歇性的侵略性防守』,其間歇期為一分鍾到半年不等。
他這輩子的最大幸運是遇到了韋斯-昂塞德,於是NBA史上最自私的內線和最無私的內線就這樣搭檔在了一起:昂塞德默默抓籃板、傳遞、防守,海耶斯自由自在放浪形骸。1978年終於子彈奪冠,於是海耶斯成為浪子回頭的典范……假設沒遇到昂塞德,海耶斯基本會和康尼-霍金斯、大衛-湯普森這群70年代天纔一樣當成反面教材掛起示眾,順便他NBA50大的名額也會讓給鮑勃-麥卡杜。
NO.6 鮑比-瓊斯毫無疑問,歷史上最謙謙君子沒有之一的防守大師。八度第一防守陣容,費城76人的骨乾之臣,J博士的左膀右臂,單靠防守就能連ABA帶NBA一共進五次全明星的人物。巴蒂爾的巔峰完美版本,防守端的費玉清。
由於他的商標式防守,外加以德服人的紳士風度,他是典型的『反正選他准沒錯』型老少咸宜選票大王。但是嚴格來說,他的防守成績,並沒有八次一防成績這麼顯赫(歷史上只有喬丹和佩頓的一防次數多過他)。鮑比-瓊斯的防守合轍押韻分寸適當而且穩定均衡,但與他的溫潤性格相應的是,他的防守並沒有嗣後的麥克海爾或羅德曼那般恐怖的壓迫力。最著名的例子:1976年ABA總決賽前四場,他被對面的J博士轟下158分。進入80年代,他的防守能力已經有所下降,彼時諸如裡克-馬洪、巴克-威廉姆斯們正趁時而起,各自佔山為王。然而,由於瓊斯的聲名如此響亮,而費城又始終是世界的焦點,於是聯盟還是照常將他每年拉進年度一陣,即便他在1982-84這兩季已是76人的替補。八次年度一陣當然可以視為對他這位防守大宗師的褒獎,但對這樣的人物,發個終生成就獎比年復一年讓他佔著一個位置要公平得多。
NO.5 克裡斯-保羅2007-09賽季,一次第二防守陣容,一次第一防守陣容。
首先,公平的說,克裡斯-保羅瞄准傳球路線賭博搶斷,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多,而且即使下賭,他也跟善於出千的老賭鬼一樣下注極准。他的搶斷,一半是類似於公車扒手般從人家手裡一把擼下的,穩准狠快,一針見血。
其次,公平的說,克裡斯-保羅的賭博搶斷也是黃蜂體系所致——拜倫-斯科特沒下課前,他的黃蜂防守體系基本原則是大量包夾、快速輪轉和腳踏實地絕少封蓋。為了避免對手的大范圍傳球擊穿他們輪轉的空隙,需要一個超級搶斷手在弱側威懾對手的傳球。
但是……
保羅害怕背身單打。保羅能跟住對手腳步卻阻擋不了對手強突。保羅遇到堅實的掩護牆就發?。保羅乾擾不了對位者的跳投和傳球。他在防守端的確聰明靈巧,而且在過去的三季從纖弱清純少年變成疑似邁阿密時期蒂姆-哈達維的肌肉小甲蟲,但他的對球防守總是隔靴搔癢。平心而論,若無拜倫-斯科特的防守體系,他(以及錢德勒)實在只能提防守及格。放諸於歷史上的話,先不提保羅壓制掉2008-09賽季的韋德入選年度防守一陣是件多怪異的事,單以他進第一防守所展露的防守表現為標准衡量……1999和2001年這兩季的艾佛森至少該入選聯盟第二防守陣容。
NO.4 本-華萊士2005-06賽季年度防守球員是典型的『我們想不出選誰了那就偷懶給他吧』產物,於是他與穆托姆博並列坐擁四座年度防守球員的獎杯,光看榮譽,史上最偉大的防守球員之一……是嗎?
當然啦,巔峰期的掃把頭和鋼鐵肌肉外加滿臉殺氣讓他有一個防守球員的偉大形象,對防守籃板的嗅覺與封蓋的時機把握足以讓他把握禁區上空所有圓形物體,雖然是個大個子卻擁有老鼠般的腳步保證輪轉到位。總而言之,他是個頂尖協補手。這一切配得上一兩個年度防守球員……可是,四個?
和所有個子偏矮、依靠靈活敏捷拍蓋帽抓籃板的大個子類似,大本的單防不過平均水准,雖說他那身能把球衣橕成緊身T恤的肌肉和活塞時期的掃把頭極易造成『爺爺俺是單防能手你敢過來試試麼』的假象。2004年迎來拉希德-華萊士後,纔開始他的完美人生。拉希德負責單防,他全心全意查漏補缺,在拉裡-布朗的體系之中,他又拿了兩次年度防守球員,騙得公牛給32歲的他開了千萬年薪大合同,然後就是2007年夏天,活塞缺了他補上麥克戴斯,體系依然運轉如常直竄分區決賽,而他則被痛悔不已的芝加哥人到處找東家。仔細想想,四次年度防守球員——那可是大夢和羅德曼的總合。
NO.3 阿爾文-羅伯遜三屆搶斷王,191公分,蛇入草中般的爬行速度,雜技演員級的平衡能力,閃電手。敏捷而富有侵略性,曾經靠得分搶斷籃板助攻打出四雙。1985-86賽季年度防守球員。自蒙克利夫大傷之後,他儼然是80年代中後期聯盟控衛防守第一把交椅。
也許他是歷史上手最快的搶斷手。沒人喜歡和他正面對局:無休止的騷擾、試探、出擊,搶斷得手,對手很容易與他交戰時杯弓蛇影。他是一對一搶斷的好手,威懾人心的大師。
可是除了搶斷,他的對球單防並沒到達聯盟頂級。因此,在80年代後期,當對手擺出『拼著被你搶斷幾次也要單挑你』的架勢後,他的防守局限性就出來了。他的對球單防並不如丹尼斯-約翰遜或喬-杜馬斯出色,甚至與同樣的搶斷能手奇克斯與布雷洛克比,也缺一點磐石式的穩當。『佩頓與蒙克利夫之外唯一的控衛年度防守球員』這一頭銜,對他來說太重了一點。
NO.2 拉裡-休斯關於他的若乾事實:
A 2004-05賽季他以搶斷王身份成為年度防守球員時,他所在的奇纔防守效率列聯盟第19。
B 2005年他去騎士後,騎士用了半季時間發現他根本防不了得分後衛,於是拉他去防組織後衛,請老邁的斯諾客串去防得分後衛;2006-07季,騎士索性讓他去打組織後衛;2007年東部決賽,騎士忽然醒悟『與其讓他這個2號位去客串防1號位,乾嘛不直接上個正經1號位?』於是吉布森上位,締造了騎士的2007年總決賽。
C 2010年他飄零無依,回到了山貓拉裡-布朗手下。十年前他離開費城,離開拉裡-布朗,理由是『我不想再坐替補了』。而當時拉裡-布朗對他的期望是,『練好控球,搭檔艾佛森做控衛;練好防守,減少賭博搶斷』。
2004-05賽季他殺進防守第一陣容,是聯盟歷史上最搞笑的一次選擇。實際上,拉裡-休斯能防守好的唯一一種球員,就是他自己——打1號位缺一點速度,打2號位缺身高體重和射術——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全聯盟都一股腦選用他這樣的後衛,他就能防遍聯盟無敵手。除此而外,他的長處只有拉裡-布朗痛恨的賭博式搶斷了。
NO.1 馬庫斯-坎比一個喜劇故事:
2000-01賽季,馬庫斯-坎比是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硬漢,是紐約尼克斯內線最後的柱石,聯盟年度防守陣容沒理他。
2003-04賽季,馬庫斯-坎比是丹佛掘金最努力的男人,用瘦弱身軀攜帶無數犯規封蓋後場籃板,遮蔽了當時還稚嫩的內內和甜瓜,將丹佛掘金強推進了季後賽,聯盟年度防守陣容沒理他。
於是,他逐漸變成了一個老奸巨滑、謹小慎微、數據至上的內線。結果,2004-06賽季,他連續入選年度第二防守陣容——哪怕2005-06季他只出賽了56場,但那年他是蓋帽王,自動獲得保送資格。
如果這算是命運補償的話,那麼……
2006-08這兩季,他迎來了大豐收。兩次年度第一防守陣容,2006-07賽季年度防守球員。而那兩季,掘金每場失分聯盟前五多。
你可以這麼解釋:坎比少年時揮灑血汗防守了那麼幾年,除了滿身傷病外一無所獲,於是開始熟悉NBA的投機取巧的准則——類似於『我年輕時那麼文藝一歌手結果沒人出碟害我窮得吃泡面,現在稍微一商業就隨便出個單曲都拿獎,媽的還文藝個什麼勁啊』的情緒:世界不會因為你完美封殺了對位者而給你贊美,而是看你抓了15個籃板就大呼你統治全場,見你劈了5個封蓋就尖叫你鎮守了禁區。因此,他像獵犬一樣截取每一個封蓋或抓籃板的機會,堆砌華麗數據,漏空自己對位的內線實乃家常便飯。他老人家如此老當益壯,是因為年過而立後,深明養生之道,一改年輕時拿竹竿身軀去和對手同歸於盡的血氣,變得像個老賭棍般滑溜。一副你們管你們進攻,我管我蓋帽抓籃板,各得其所的勁頭。街頭籃球的老大爺看見這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作風,當然會大不以為然。但是,這樣的老大爺當然沒權利去給年度防守球員投票,更不會負責為坎比付工資或開新合同——坎比自己對這一點,當然心知肚明。
(張佳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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