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早上7:15,准時起床,梳洗完畢,下樓。
見到主教練,走在最後的王茜則輕輕喊了聲『爸爸』。她本想停下來問昨晚睡得可好,卻在目光交匯時看到他布滿血絲的雙眼。
7:45,回房間打開電腦,王茜抓緊時間跟媽媽視頻通話。
今天的主題又是爸爸。
『下回再陪你爸看對手的比賽錄像,你得多鼓勵鼓勵他,別總嚇唬他!』媽媽『批評』王茜。
『我沒嚇唬他!我就是幫他分析了國際形勢!』王茜挺委屈。
『你還沒嚇唬呢!那天你爸給我打電話,按你講那國際形勢,中國隊碰誰都夠嗆呢!』
『我不是怕他輕敵嗎?』
『那你可真不了解你爸,他什麼時候輕過敵啊?你說他這些年,碰多差的對手都特別認真。聽你那麼一說,他能睡著纔怪呢!』還是媽媽最了解爸爸,王茜沒話說了。
『可是他總睡不著覺不行啊,你是沒看到,這幾天爸爸明顯瘦了。』王茜有些著急了。
『回頭等他有空給我打電話,我也開導開導他,不過這事,必須得他自己想通。』王寶泉的愛人徐玉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痛快人,她總是相信困難都是暫時的。
媽媽的話讓王茜也放松了一些:『您說讓我爸每天睡覺前喝杯牛奶好不好?牛奶不是能安神嗎?』
『行,你試試吧!』
一看表8:15了,王茜趕忙結束通話,背包下樓。她走進訓練館時,看到爸爸已經在場邊踱步了。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這是新組建的中國女排漳州集訓的第十天。
『我怎麼感覺好像開始好長時間了呢?』不知道王茜是在問誰,也不知還有誰有同樣的感受。
是因為今年和爸爸一起進國家隊,所以感覺時間過得慢?還是聽爸爸指揮的感覺太熟悉了,忽略了這次的重新開始呢?
『這次和你爸一塊兒到國家隊報到前,你爸跟你談了什麼沒有?』很多人這樣問王茜。
『沒談什麼啊!』
可是人家不信:『不可能吧!父女要一塊兒上陣了,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談呢?』
這回王茜明白人家問話的用意了:『我爸帶我訓練比賽都已經好多年了,我們早習慣了。』
『那在訓練場上,他讓你叫他什麼?』有人繼續追問。
王茜說:『當然叫爸爸了!他本來就是我爸爸啊!』
『那爸爸要是罵你或者罰你,你生氣嗎?』
『我爸在球場上誰都不認,他對我更下得去手,有一回訓練時他罵我,我覺得委屈,還嘴了,結果他拿球砸我,讓我滾。』
在采訪中,王茜的媽媽徐玉英為我們還原了那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父女反目。
那是2008年夏天的事。
王茜很想去紮耳朵眼兒,可是這事王寶泉早就表示過不贊成,媽媽又不幫忙說服爸爸,無奈之下王茜只能一得空閑就纏著爸爸磨,王寶泉最終還真默許了女兒。
王茜戴上了漂亮的耳釘,只有徐玉英注意到了王寶泉的情緒變化:『明顯是他後悔同意女兒了,他心裡頭不痛快,又不好發作。』
第二天,只因為王茜一個防守動作做得不夠好,王寶泉就大發雷霆:『你能打起精神嗎?你想不想練了?不想練給我滾出去!』
雖然爸爸一向要求自己很嚴格,但是莫名其妙地發火王茜還從沒見過,這讓她感覺特別委屈。
『滾就滾!有什麼了不起的?』王茜瞪著爸爸往場邊走。
自從2004年被抽調到天津一隊當爸爸的隊員,王茜在訓練中沒少挨爸爸的罵,被爸爸罰,但這是第一次,她高昂著頭頂撞了爸爸。
王寶泉抄起手邊的排球砸向女兒,一個接著一個……
王茜哭著跑出訓練館,回宿捨抄起電話打給媽媽,要告爸爸的狀。一番哭訴之後,媽媽就送給她兩個字——活該,因為『在球場上你爸爸永遠都是對的。』
那天晚上,王寶泉想緩和關系,可是王茜始終不接話茬兒。
偏偏第二天父女倆要去天津電視臺錄制《津夜嘉年華》,去電視臺的路上,王茜一直把頭扭向窗外,其實心裡都是和爸爸的別扭。王寶泉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女兒一點兒不給臺階,他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父女倆就這樣一直冷戰到了登臺,是王寶泉沒忍住,告訴了大家因為前一天把女兒轟出訓練館的不愉快經歷,但是『沒辦法,既然乾了,就得乾好,我在訓練場上確實是六親不認,可是下來,我還是非常疼她的。』
一番話說哭了站在一旁的王茜,王寶泉的眼圈也紅了。主持人建議王茜和爸爸擁抱一下,這一回,王寶泉主動迎接了女兒。
王茜不止一次說,如果不跟爸爸訓練,她可能永遠不知道爸爸還有『魔鬼』的一面。
『她爸爸一直不支持她打排球,到現在有時還跟我說這孩子夠嗆,打不出來呢。』王茜當年是被媽媽送到有天津有名的排球傳統校——紅光裡小學去的,當時王寶泉正在克羅地亞援外,『王茜出生時,她爸爸就不在家,還在中國男排打球呢,等他回到天津隊,女兒都一歲半了。可能是爸爸長期不在家,缺少父愛,王茜小時候特別內向,在家裡一聲兒不吭,3歲上幼兒園,一直哭到畢業。我送她去打排球,其實就是想讓她鍛煉鍛煉。』
王寶泉回家後聽說女兒放學以後打排球,他預感自己的女兒個子長不了太高,當時排球也還沒有自由人一說,所以只當她是玩了。
王寶泉只要一回家,肯定是抱著女兒喜歡不夠,對王茜提出的要求,可以說是有求必應,要吃給吃,要穿給買。天天在家教女的媽媽當然反對溺愛,結果在女兒眼裡,大好人是爸爸,壞人是媽媽。
王茜那時候喜歡爸爸,還因為電視裡轉播中國女排比賽,用她的話說,電視裡的爸爸太帥了。
2000年她小學畢業,考慮到爸爸的專業眼光,媽媽給她聯系了普通中學,可王茜還不想離開排球隊,她訓練起來很刻苦,肯吃苦的勁兒特別像爸爸。
最終媽媽同意王茜進了體校,可是聽說女兒要繼續在排球這條路上往下走,王寶泉不同意:『這麼點兒個兒,沒什麼發展。』
女兒想練,爸爸不支持,夾在中間的媽媽乾著急。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到了必須幫女兒做出選擇的時候。於是她跟丈夫商量,從女兒練排球,他看都沒看過,也不知道她什麼水平,要不親自練她幾回,看看她是不是這塊料兒。
王寶泉認可這辦法,於是約女兒每天早上全隊訓練開始前一個小時,他親自帶女兒訓練。
應該說王茜是用自己肯吃苦的勁兒打動了爸爸,訓練幾天之後,爸爸很正式地找她談了話,問她能不能吃苦,如果喜歡打排球,又願意吃苦,那就繼續練下去。
得到爸爸的支持,王茜真是開心死了,她夢想著有那麼一天,自己能和爸爸在天津女排見面,父女二人一起享受排球帶來的快樂。
不過連王寶泉都沒想到,女兒會那麼快進入天津女排。
2004年,張娜備戰雅典奧運會,天津隊出現了自由人空缺,經多方物色,年僅14歲、還在體校的王茜被直接抽調到上了一隊。
接到調令,王茜特別高興,和爸爸同在一隊的夢想實現了啊,可是沒兩天她就發現不是自己想象,用媽媽的話說,『傻了,成天哭』。
先是看到爸爸再不是家裡那個寵她的好爸爸,訓練的時候六親不認,動不動就衝她吼。最讓她煩惱的是因為她在體校沒怎麼練過一傳,水平不行那段時間她總問媽媽的話就是:您說下一場我爸還能讓我上嗎?
在媽媽的幫助下,聰明的王茜很快懂得換位思考,如果確實是爸爸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妥,出於球隊的考慮,她會讓媽媽提醒爸爸。
『回到家裡,我們爺兒倆幾乎不說球隊,不聊排球。』王寶泉樂呵呵地說,『不過她知道我要當國家隊主教練以後,她一有時間就拉著我給我講國際形勢,她去年不是跟著國家隊打了一年嘛,總用她的國際比賽經驗嚇唬我!』
聽說爸爸要出任中國女排主教練,王茜的第一反應是不願意,她知道爸爸是個完美主義者,一旦乾上國家隊主教練的活兒,根本不可能放松得下來。
『我最擔心爸爸的身體,他這個人太拼命。』王茜說。
3月25日,王寶泉到北京參加完上任新聞發布會後,回家又參加了愛人主持召開的家庭會議。
會上王茜首先發言,她說如果爸爸去年就帶國家隊,絕對不會選自己進國家隊的。接下來就要跟爸爸配合了,一定會做好自己,支持爸爸的工作。
『確實,去年要是我帶國家隊,肯定不會選你進隊。』父親一臉認真,全然不管女兒愛不愛聽。
最後是媽媽做的總結,主要是給王茜提要求,首先要做好自己,還要協助爸爸,多跟隊員溝通,特別是爸爸天津口音重,要盡量起到爸爸和隊友之間的橋梁作用。
『沒什麼事她肯定不會去她爸的房間。』媽媽最了解自己的女兒,『這兩天比較擔心她爸的身體,看她爸睡不好覺,有點兒著急。』
『昨天晚上王茜給我打電話來,那時候差不多十點半了,她說陪她爸看去年的比賽錄像,還沒看完,她實在是太困了,看她爸眉頭一直皺著,她擔心她爸又失眠,讓我給減減壓……』
父女無忌諱
南下漳州,再赴天津,我還是很有壓力的,畢竟對於新帥上任的王寶泉來說,和女兒的關系是最敏感的話題,大多數人一旦成名,都會把這一類問題劃入隱私的范圍。
思來想去,我決定先試探一下王茜的態度。
首日公開課後,我找到了在場邊放松的王茜。我並未開門見山,不過不管我問什麼,她都瞪著大眼睛真誠地看著我,笑著回答我。說到她和爸爸的事,她仍然是很放松的狀態。
我這邊對王茜的采訪進行得差不多了,看那邊王寶泉還在不厭其煩回答記者提問,我謝過王茜,趕快湊到了那邊,他們正巧說到父女兵的話題。
爸爸的心態和女兒一樣放松,記者有問,他必有答,直去直來,這對排壇父女兵間的幸福感染了在場每一個人。
從漳州回來,對於這對父女兵的故事,我還想了解更多。
向王寶泉的妻子徐女士提出采訪要求時,我的心情還是有些忐忑,在她愉快地和我商定第二天晚上在天津梅江見面時,我還在想,如果王寶泉知道了這件事,他會不會建議妻子拒絕這樣的采訪。
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第二天晚上六點半,我和徐女士順利在『外灘風尚』見了面。
她先是向我解釋了為什麼商定在這裡見面,主要是王指導給她買來解悶兒的貓是個『話癆』,家裡一天一天的沒人,一旦有人到家,那貓會不讓人聊天說話,自己喵喵叫個不停。讓我驚喜的是,徐女士約我見面的這家餐廳,正是平時她和王指導得空常來的地方,而我在不經意間選定的座位,恰好是他們夫婦每次的指定席。
聊天中她無意中提起,王導每天晚上都是九點多給她打電話聊聊,看時鍾已過九點,我趕快催她動身,她說:『沒事兒,他讓我不用著急回家,他晚點兒再打電話。』
『他沒有反對咱們見面吧?』我問。
『沒有,他還笑呢,說你們都知道他沒空,所以來采訪我了!』徐女士笑說。
請您文明上網、理性發言並遵守相關規定,在註冊後發表評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