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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懶散而舒適的空氣常常會使人變得遲鈍。NBA聖誕大戰的大幕剛剛落下,騎士15分拿下湖人。英超外的歐洲足球聯賽進入了冬歇期,黑澤汀和聖奧古斯塔的草靜靜地在等待春天,兩個半月後,溫哥華將要召開第21屆冬奧會。
對於在中國生活的人來說,這一年的新舊交替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地方。但對於體育史來說,2010年的元旦是值得緬懷的一天。就在這天傍晚,巴基斯坦西北邊境小鎮勒基馬瓦特的排球館開進了一輛三菱帕傑羅,裡面除了司機,還有滿滿一車淨重300公斤的炸藥。用一位幸存者的話說:『後來,我看到了一道藍白色的死光。』
當時這裡正在進行著一場當地的低級別排球聯賽。對於貧窮的巴基斯坦人來說,體育是為數不多能讓他們暫時忘記艱難時世的東西之一。汽車開到場地中央。雙方運動員停止了比賽。看臺上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罵聲和噓聲,汽車沒有還口。它爆炸了。一個不知姓名的司機,帶走了同樣不知姓名的數十條生命。
一位幸存者這樣描述當時的場景:『場內血肉橫飛,到處是屍體。廢墟叢中露出人的手和腳,有的已經蒼白,有的還鮮血淋漓。天黑了,營救隊伍只能用汽車頭燈來照明。』
沒有人宣稱對此負責。沒有人出來解釋原因。在一場爆炸之後,喧囂歸於靜寂。球場上的爭斗以這樣出人意料的方式終結,而場外更大的爭斗依然日復一日地進行著。子彈和屍體,恐懼和謊言,曾經體育還能帶給這裡的人們一種正常生活的幻覺,從此之後,這裡恐怕再沒有人敢來看排球比賽。僥幸逃生的人會告訴自己的孩子:別到人多的地方去。他們襲擊世貿大廈,也襲擊排球場;他們仇視美國人,也仇視巴基斯坦人;他們的領導人生死未卜,他們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們的司機相信,只要引爆車上的炸藥,便可以上天堂。
距本刊發稿為止,死亡人數已經達到了99人,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21年前的希爾斯堡慘案。
所不同的是,希爾斯堡慘案使得英足總加強了對球場安全的監控,而巴基斯坦爆炸案只能讓更多窮人遠離體育。據勒基馬瓦特當地警方估計,此次爆炸屬於報復性襲擊,當地曾經是一個塔利班武裝據點,後來民眾參與了政府軍對抗塔利班武裝的行動,將塔利班趕出了家鄉。但政府軍並未在此長期駐紮,塔利班分子懷恨在心,策劃了這起慘案。
這和中國歷史上諸多官匪寓言如出一轍。公元881年1月8日,黃巢佔領長安,16日稱帝。
其間在長安城內大肆劫掠、屠殺。唐軍反攻時,百姓站在官軍一邊,『巢怒,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
殺人和屠城從來只是手段,用有形的刺刀來制造無形的恐懼纔是恐怖分子的目的。當時場上約有200人在觀看比賽,如此人員密集的區域對於恐怖分子來說是理想的襲擊場所。世貿大廈和倫敦地鐵遭襲後,政府對寫字樓和公共交通樞紐都加強了防范,體育場因為人口集中、防范程度低正在成為恐怖分子的新目標。設想希爾斯堡體育場再引爆一枚炸彈,因踩踏而死的球迷將遠遠超過96人。歷史上曾有過慕尼黑慘案和亞特蘭大爆炸案,但傷亡規模與此次爆炸案不可同日而語。實際上,從2009年起,恐怖陰雲就一直伴隨著體育賽事。
2009年初,由於無法確保非洲賽段內的安全,達喀爾拉力賽組委會決定離開非洲,移師南美;3月3日,斯裡蘭卡板球隊在巴基斯坦遭遇襲擊,兩國之間的板球測試賽被迫取消;8月初,有情報傳出,在印度海德拉邦舉行的羽毛球世錦賽有可能成為恐怖襲擊的目標,導致英國隊直接退賽; 2010年1月1日,巴基斯坦排球場遭襲,近100人死亡;1月2日,3000名軍警封鎖了在巴基斯坦第一大城市卡拉奇舉行的貝•布托拳擊比賽現場,不許觀眾進入;1月9日,參加非洲杯的多哥國家足球隊的大巴遭到機槍掃射,2人死亡,多人受傷,多哥隊直接退出非洲杯⋯⋯
人們對非洲杯的關注度無疑遠勝於巴基斯坦的地區排球。令人擔心的是,在一個新聞滾動的社會裡,巴基斯坦慘案給人們帶來的心靈震撼很快就被多哥的大巴事件覆蓋,等到萬眾矚目的南非世界杯開賽,對於死者的緬懷和對於恐怖分子的仇恨又變成了只歸軍警管的事。恐怖主義不可怕,可怕的是暴行之後公眾的沈默和健忘。這正是恐怖主義在世界范圍內得以滋生的溫床之一。
在美國波士頓的猶太人大屠殺紀念碑上,刻著一位德國神父寫下的詩:
『在德國,起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後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此後他們追殺天主教徒,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教徒;最後他們奔我而來,再也沒有人站出來為我說話了。』
讓我們悼念為了體育失去生命的巴基斯坦人,在即將要遺忘的時候默禱上面這段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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