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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
達拉斯小牛隊一個普通的訓練日,德克·諾維茨基像往常一樣,揮汗如雨,長發凌亂,頭帶潮濕。
某一段時間裡,擁有12年NBA履歷的他,像個菜鳥一樣錘煉著投籃技術,訓練師們刻意的乾擾並沒有起到作用,諾維茨基投出的那些球如釘子般嵌進籃筐,他不忘給自己鼓勁,露出大大的笑容,以及標志性的兔牙,『哦,很棒。』
裡克·卡萊爾在邊上看著,他的王牌球員像極了一條剛被放出來的拉布拉多獵犬,不知疲倦地追逐著塑料球。
『籃球是德克的生命,』小牛主帥一邊說一邊贊賞地點頭,『從13歲開始,他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是指向成為最好的籃球手這個目標。而你對德克所有的喜愛就是因為他喜歡過那樣的生活。』卡萊爾口中『那樣的生活』。肯定不包括誇誇其談的經紀人、性感熱辣的女服務員以及某些令人沈迷的藥物。
對於諾維茨基——全明星、MVP、未來的名人堂球員來說,他的生活,只跟籃球有關。『他一點都不浮華,』小牛首席訓練師史密斯說,『他不會大手大腳地花錢,不會刻意地結交名流,也不會去爭取所能掙到的每一分錢,那不是他的興趣。』
諾維茨基的身邊,至今沒有一個能言善辯的經紀人或者市場顧問,更沒有自己的簽名產品,他也很少有贊助合同——絕大部分在德國。這不是因為他不能夠獲得贊助,而是他自己選擇不去做一個品牌。
作為聯盟的一線球星,他絕少出現在運動廣告裡,他不兜售任何東西,除了自己的比賽。而且他的比賽,也是與眾不同的。『我不會試圖在兩個家伙頭上投籃、扣籃,然後惡狠狠地盯著你,或者展示肌肉。』諾維茨基談起了自己的比賽風格:安靜,冷峻,但絕對充滿效率,就像歷史上的德國大兵。
即便最近他和火箭隊的蘭德裡在比賽中相撞,導致對方5顆牙齒脫落,自己的肘子裡也嵌進了三塊牙齒碎片,那也跟骯髒無關,更像是一場意外事故。
總之,諾維茨基儼然一個學院派的古董球員,低調、勤奮、執著。在訓練館裡,他不厭其煩地練習運球、挑籃以及標簽式的後仰跳投;出了訓練館,他的日程幾乎一成不變:開車回家,成為宅男。他不喜歡沒熟的肉制品,對奶制品也興趣寡淡;不喝酒不抽煙,也不會邀請女孩子們去他的公寓或者賓館。他的最大興趣是窩在房間裡看書和球賽。
當然,他聲稱自己在德國時會哼兩句RAP,也會跳舞,但聽到這句話的隊友們無不瞪大了眼請——顯然,德克的『招供』可信度不大。
純真感情遭到欺騙看起來,諾維茨基就像是NBA裡的泰勒·斯威夫特(美國20歲的鄉村音樂女歌手,曲風純淨,典雅)。
但諾維茨基卻不幸地和另一個泰勒發生了真實的關聯。去年5月,媒體曝光了一位叫做克裡斯托·泰勒的女人。這位長相不算漂亮年紀也比德克大的女人,是諾維茨基的未婚妻。她是一個高明的騙子,擅長勾引有錢的男人,並在美國的兩個州被通緝。諾維茨基是她最後一個目標,這段感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人知曉。『我通常可以很好地讓自己的私生活避開媒體。』諾維茨基說,語調悲傷。
諾維茨基承認沒有識穿泰勒,是他最具挫敗感的經歷之一。與之相提並論的,只有2006年總決賽的功敗垂成。『犯錯是正常的,』諾維茨基的面部有些扭曲,『你必須從中汲取經驗,然後繼續前行。我們都是普通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說完這些,諾維茨基聳了聳肩,望向別處。
只是很多時候,諾維茨基還真不習慣做一個普通人,換句話說,他不習慣把自己暴露在外界。達拉斯ZAZA旅館——這座城市上層人士的聚會之地——的一位司機可以作證,『我接觸過所有的球員,但是德克?我從沒見到過。』
諾維茨基喜歡把自己藏匿起來,讓每個人只關注他的比賽,而不是其他。在新聞發布會上,他的語調總是很低沈,說得很少,也總在避免和別人眼神交流,他從來不願意成為鎂光燈的焦點。『他很有個性,也很有趣,』賈森·基德說,『他會自嘲,但除非你是他身邊的小圈子裡的人,否則你不會見到那一幕。』
神秘的光環籠罩著諾維茨基許多年,直到去年的暮春,他的錯誤的情感選擇,成了公眾的話題。人們看待諾維茨基與泰勒之間的鬧劇,就像是在取笑『小甜甜』布蘭妮的禿子發型。『有時候你讓自己陷入麻煩,是因為你的世界太小,』小牛隊前電視廣告專職記者達夫·肖爾說,『他被那個女人獵取了?這不可能發生,那絕對是無辜的錯誤。德克不是一個喜歡泡吧的家伙,他不是泰格(伍茲)。』
的確如此,諾維茨基甚至是一個反伍茲派。他需要一個妻子,而不是情人(更別說20個了)。諾維茨基也不是一個騙子,他一直期望自己有一個溫暖的家。
諾維茨基和泰勒的結識,本身就緣於一個錯誤。泰勒說她當時打錯了電話,兩人從聊天開始建立了友情。隨後,泰勒像一個充滿耐心和定力的釣客,而顯然諾維茨基漸漸上鉤了,成了一個被擺布的幼稚傻瓜。
親情溫暖受傷的心在諾維茨基的NBA生涯中,隊友們是他的靠山;而在球場之外,從16歲開始,霍爾格·吉什溫德納是他的領路人。
今年64歲的吉什溫德納是1972年奧運會德國男籃隊長。15年前,他看中了諾維茨基獨特的籃球天賦,在取得德克父母同意的前提下,對這個德國籃球的希望之星進行了單獨的特訓。之後的10多年裡,兩人形若師徒,情同父子。
這讓吉什溫德納成為少有的可以介入德克私人領域的人之一。當德克向泰勒求婚時,吉什溫德納發現那個女子非同尋常:有許多的化名,和不光彩的過去——不斷的結婚生子,然後離婚、流竄撞騙。
在欺騙者的面目公之於眾後,泰勒並沒有停止她的伎倆,她聲稱自己懷孕了,最後這也被證明是謊言,但毫無疑問更沈重地打擊了諾維茨基的心靈。去年春天的德克,對於婚戒的渴望,猶勝於冠軍戒指。
『有時候我很期待有一個妻子和許多孩子,』德克當時以為自己找到了一位愛他為他的女人。但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而具有戲劇性,曾經的隊友兼室友史蒂夫·納什很同情德克的遭遇,他認為諾維茨基太缺少社會經驗,更缺乏對女人的辨別能力,『剛進入聯盟時他是一個從小城鎮來的單純少年。單純的成分至今仍伴隨著他。我總是希望他能夠多多約會,開開眼界。』
去年5月,小牛隊在西部半決賽1比4慘遭掘金淘汰,身心俱疲的諾維茨基回到了德國,回到了他的出生地伍茲伯格,一個風景優美的小鎮,在這個小鎮上,有德克的一些親戚,有眾多中世紀的老教堂,還有聞名遐邇的乾白葡萄酒。
這些,讓諾維茨基暫時忘卻球場內外的懮傷。
『整整9個星期,我都沒碰籃球,』諾維茨基搖著頭說,看樣子就連他自己也感覺到不可思議,『這是我生命中最長的一次。』不過諾維茨基說他需要這次休整,他將事情向家人和盤托出,盡管這過程非常疼痛,就像親手揭開自己的傷疤。
但說出來後,諾維茨基頓時感到輕松釋然,『這確實可以讓那件難纏的事情平息了。我必須對我的家人敞開心扉,這是我之前從沒有過的體驗。』
家人們則給了諾維茨基最及時最厚重的安慰。姐姐謝爾科說德克從來都是那麼害羞,甚至有些自閉,『他不依賴任何人,無論是情緒低迷還是和女孩子發生衝突,或者別的事,他都是試著自己解決問題。』
謙卑的個性從未改變脆弱和悲情的調調,近些年來似乎一直和諾維茨基形影不離。2006年總決賽,小牛與總冠軍咫尺天涯,2比0領先被熱火連下四城。
諾維茨基還想起了2007年那次窩囊透頂的MVP頒獎禮。兩個星期之前,他的常規賽全聯盟戰績最佳的球隊,被勇士隊擊潰。這是NBA歷史上第一次出現7局4勝制下的『黑八奇跡』。
兩次衝頂的機會猶如指間沙般滑落,諾維茨基身上背負的罵名可想而知。但是達拉斯人對於這個德國人的摯愛並未減少——即便拿不到冠軍,現在小牛隊的球迷,總要比1990年代小牛的球迷幸福得多吧?!1998年,小牛隊將首輪選來的『大拖拉機』羅伯特·泰勒送往密爾沃基,換來諾維茨基和帕特·加裡蒂。這支球隊開始從近10年的晦暗中擺脫出來。兩個賽季後,諾維茨基每天晚上都可以穩定地貢獻20分。小牛成長為一支季後賽球隊,而德克也漸漸成為這座城市的英雄,直到現在。
『達拉斯人對於德克有很強的保護感,』卡裡斯勒說,『他熱愛這裡,他獲得了這裡每一盎司的愛和尊重。』當然,諾維茨基並沒有刻意為之,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我真不清楚,難道因為我是個靚仔?』真正的原因,或許像基德所說的,『他「建」起了這座球館,一磚一磚地壘起了這座球館,他拯救了這支球隊。』
起初,是他和唐·尼爾森、納什一起,讓小牛的球迷們越來越多地湧進球館。5年前,納什和老尼爾森相繼離開,只有諾維茨基堅守達拉斯,並讓球隊嘗到了67勝和總決賽的滋味。
即便功可貪天,諾維茨基依然保持著職業體育界少見的謙卑——凌晨兩點,當小牛隊抵達客場的旅館時,諾維茨基甚至會幫忙卸下全隊的行李。
時光荏苒。諾維茨基已經在達拉斯度過了12個年頭,單純的品性盡管未改太多,年歲確是無可避免地增長,『一旦你過了30歲,你就會想,我不再是童子雞啦。』
談到年齡,諾維茨基的視線飄忽起來,『我現在31歲了,肯定的是,我想要一個家庭。去年5月份的那些事不會把我摧垮,我依然想要一個妻子,很多孩子。』
籃球是他唯一的最愛如果你知道德克是怎樣愛上籃球的,那麼你就會毫不猶豫地相信他此生不可能離開籃球。
小時候的德克,起初選擇的運動是網球和手球。網球在歐洲被奉為高雅人的運動,至於諾維茨基與手球掛上勾,是因為他的父親就是校隊的手球教練。
在老諾維茨基看來,兒子愛上籃球,等於是在自己的臉上摑一巴掌。『當我告訴他我想退出手球隊去打籃球時,他說,「你神經錯亂了嗎?』諾維茨基說,『他討厭籃球。因為我媽媽和姐姐就打籃球。他總是說,你不能從事這項女人的運動。』
諾維茨基說他從來沒有把哪一件事做到很好,除了籃球。他選擇籃球的願望,在受到嘲弄後變得更加灼熱。『伙伴們非常尖刻。』諾維茨基回憶道,『四年級時,我已經比老師還高了。我是從一個小鎮上來的,所以很難找到合身的衣服。好幾年我都是穿著同一雙鞋子。』事情在他13歲時有了轉機,當年他加入了德國少年隊,出國到處參加比賽,『我的很多校友甚至沒離開過那座小鎮,而我已經暢游歐洲了,沒有打籃球,我想我只能呆在那個小鎮。』
從年少時的回憶折身回來,記者給了諾維茨基這樣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成為了一個男人?』諾維茨基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是男人麼?有時候我認為我還是一個小孩子。』說畢,他停頓了一會,故意將一個空水杯扔向桌子。『這就是德克天真的個性。』史密斯說,『他生活在夢幻的世界裡,一般人總是在不停地經歷變化和探尋,而他則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史密斯還講到了一個細節,2007年被勇士淘汰後,諾維茨基如是打發悲傷:吃下一大碗香草冰淇凌。
史密斯說話的當口,馬克·庫班走了過來,問德克要不要這個周末在美航球館舉行的職業摔跤比賽的球票。德克謝絕了。在諾維茨基剛到美國那會,他看了一兩場摔跤比賽,『那就夠了。』更多的夜晚,他選擇鑽進自己的汽車,回家,一個人看電視上的NBA比賽。『有時候我認為人們不了解我,』諾維茨基說,『我在達拉斯沒有太好的伙伴。即便是現在,當這裡出現一個大的聚會,我都會很害羞。諾維茨基望向別處,玩耍著手裡的水杯,最後像是喃喃自語地說,『31歲了,也許我該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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