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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最天真爛漫
第一次接觸李志民是在2000年,那時的他意氣風發。那一年的夏天,國力隊主場迎戰當時的甲A巨無霸大連實德,國力隊在落後的情況下兩度追平比分,雖然最後還是輸掉了比賽,但是湧進西安朱雀體育場的六萬多名西安球迷仍然把李志民的球隊當成了英雄。那天晚上,李志民為隊員舉行了一次輸球之後的『慶功宴』,有些微醺的李志民挨個向隊員敬酒,一口一個好樣的。第二天見到記者的時候,李志民承認自己頭天晚上喝多了,但是他確實感到開心。『照這麼打下去,用不了多少時間,我不敢說國力可以在甲A裡面稱王稱霸,但是誰都別想輕易過了我們這一關,國力必須在中國足壇擁有話語權。』
五年之後,當國力隊將自己全部一線隊員掛牌轉讓的時候,已經負債累累不敢隨便接聽電話的李志民不得不承認,他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回想起五年之前的萬丈豪情,在記者跟他電話聯系的時候,李志民自己都覺得好笑:『那時真的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座金礦,以為足球就是自己追求的事業,不管不顧地就撲了上去。』當千金散盡人去樓空的時候,李志民也終於明白:足球不是自己這樣搞的。
衝A後 錯把足球當主業
綜觀十幾年的中國職業足球歷史,不管是魯能這樣的國有企業,還是萬達、力帆這樣的民營企業,他們大多有足球之外的主業,也就是說,足球不過是他們產業『衍生』出來的產品,是他們的廣告載體或者對外談判的『籌碼』。而李志民錯就錯在過於迷信職業足球的價值,在2000年球隊衝入甲A之後,捨棄了原本可以創造更大利潤的主業,一門心思地指望著足球能給他帶來更多的財富。
2000年,李志民請來了巴西主帥卡洛斯,一支年年保級的球隊,在卡洛斯的調教下,一下成為了衝A熱門,而要衝A,就意味著要更大的投入。為了填補球隊的資金空缺,李志民將本來准備用在蓄電池廠的資金不斷抽調到球隊中,最終球隊衝A成功了,但蓄電池廠卻由於資金的缺乏而陷入停滯狀態。與此同時,上海的一家企業卻趁著這個機會,搶先研發成功並投入生產,搶佔了市場上的大部分份額。時至今日,李志民業承認當初的這個決定是個錯誤:『如果蓄電池的項目搞好了,單單一個電池廠的利潤就能養活這支球隊。』
事實上,李志民在足球上確實掙到了錢,只不過跟他的投入相比,這樣的進賬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但李志民仍然偏執地相信,總有一天,在他足球上的所有投入都會得到回報。當王健林周建國這些實力遠比他要雄厚的投資人紛紛抽身而退的時候,幾乎到了彈盡糧絕的李志民還在期待著夢想實現的那一天。也就是在西安球市最為火爆、李志民和他的陝西國力俱樂部的聲譽達到頂峰的那一年,李志民卻開始拖欠球員的工資獎金,因為缺乏後勁,他再也抽不出資金填在足球這個無底洞裡了。
讓很多人不理解的是,在西安足球已經明顯呈現出衰落趨勢的時候,李志民卻依然不願放棄這塊對他來講已經成了包袱的燙手山芋。實際情況是,不是李志民不想退,而是他無法選擇退出,因為國力公司的很多項目在很大程度上都和國力俱樂部有關,包括國力公司那些數額巨大的貸款,當初能貸到款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足球,一旦李志民退出足壇,光是這些貸款,就足以把他壓垮。
當足球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的時候,等著李志民的,自然是一場災難。
一位熟悉李志民的地產老板說:『如果是我搞足球,那麼足球對我企業的宣傳至少應該為我節省兩千萬的宣傳費用,但是李志民呢,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與國力這個品牌相關聯的產品,除了球隊還是球隊,怎麼玩下去?』
第一次,足球讓他賺了80萬
李志民絕對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否則他也不會在年僅26歲的時候,便掙下千萬家產。
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初期,二十出頭的李志民南下廣東珠海,做起了中國第一批下海從商的弄潮兒。在珠海的那幾年,李志民搞過國際貿易,搞過房地產開發,此外還涉足電子、通訊等行業。那時候,他屬下的公司有17輛車,李志民個人則擁有兩輛奔馳,三輛豐田,他名下的房產不下10處。『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貸款,因為我從來就不缺錢,光是招待費,一年就有一百萬……』
九十年代中期,李志民從珠海回到家鄉西安,打算在那裡創辦實業,當時他看好的一個項目是一種新型的工業蓄電池,在國內尚屬空白,市場前景也非常廣闊:『如果我不搞足球,專心發展我的電池廠,現在國內這個產品市場完全是我的,運作的好的話,每年都會有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利潤。』
然而時間無法倒流,李志民的人生之路也無法逆轉。改變李志民命運的,是1995年他投在足球上的那150萬元,如果沒有他從那年承包八一隊西安主場比賽中賺到的80萬元,以及他對處於起步階段的中國職業足球『十年內商機無限』的判斷,對李志民來講,一切都應該是另外一個樣。
1996年1月,在國力籌備的關鍵時刻,有一天李志民和一位朋友在一家泡饃館吃飯,這位朋友問他:『你怎麼這麼想搞足球?』李志民回答說:『我愛足球!』朋友又問:『你要真這麼喜歡足球,你一年拿出一百萬來,我陪著你看遍歐洲五大聯賽。』李志民回答:『歐洲足球再好,畢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我就想在陝西搞一個隊,像養育自己的孩子一樣把他養大。』
在國力隊如日中天的那段時間,每次李志民到球隊去看訓練,他的身前身後都會簇擁著一大堆球迷,在他們的心目中,李志民就是陝西足球的救世主。『那種感覺真的讓你放不下,你會覺得整個陝西足球都壓在你的身上,如果有一天你說你不搞了,你就是陝西足球的罪人。』在李志民享受著一呼百應的成就感的同時,也給自己的身上,套上了沈重的枷鎖。
十年之後,再次談到當年的風光時,已經兩手空空的李志民剩下的只有苦笑:『當年我置辦的那些家業全都捐給了陝西足球,就差把國力公司都抵押了。我把我這些年搞足球的經歷總結了四句話,一腔熱情、兢兢業業、艱苦卓絕、下場可悲。』
國力基業十年崩塌
一直到去年年底,李志民都沒有放棄想要東山再起的念頭,在和朋友聊天時,他還頗為自信地表示,大不了從乙級聯賽打起,只要西安球迷的心不散,總有一天國力會重新站起來。然而,上海國際隊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按照李志民的設想,國力原本打算把不符合年齡要求的老隊員全部掛牌出售,讓二隊打著國力的旗號參加今年的乙級聯賽。李志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國力隊大旗不倒,就可以維持球隊的吸引力,而他那些跟足球息息相關的產業就可以繼續下去。然而隨著國際隊的到來,他們將毫無疑問地佔領陝西足球市場。
國力高層也認為,與中超聯賽相比,乙級聯賽無論在人氣和競爭力上都難以抗衡。即便在當年只有西安安馨園這個中甲對手的時候,國力隊仍然被逼得遠走他鄉,現在實力與名氣更大的上海國際隊一來,國力幾乎已經沒有了生存空間。與其讓國力隊苟延殘喘地生存,還不如就此徹底退出江湖。
其實早在2004年起,陝西國力隊就已經失去了西安這塊『根據地』。由於競爭不過同城的西安安馨園隊,他們在那一年不得不遠走浙江寧波,西安事實上已經成了他們的『客場』。2005年,李志民曾經下定決心回到西安,但是由於招商等各方面的諸多不順,他們不得不『入贅』哈爾濱,最終因為拖欠球員工資獎金等原因,失去了在中國足協的注冊資格,被取消了當年參加中甲聯賽的資格,直接降入乙級聯賽。
2005年12月30日,中國足協公布了當年度的球員轉會上榜名單,陝西國力一線隊25名隊員全部上榜。這也就意味著,不管李志民本人願不願意,他苦心經營了十年之久的陝西國力足球王國,事實上已經徹底崩塌。陝西有關部門現在考慮的也是新來的國際隊,國力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值得注意的是,在所有陝西國力上榜隊員中,俱樂部沒有為一名隊員標出轉會價格。由於球隊沒有參加2005年的中甲聯賽,球員的工資獎金收入全部為零,雖然國力方面聲稱,球員的轉會價格應當以2004年的收入為基數,但是作為在中國足協掛了號的欠薪大戶,很難得到上層的支持,國力注定要以清倉甩賣的方式告別2005,告別李志民曾經為之奮斗了十年的陝西足球。
想不通,咋就成了陝西足球罪人
李志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陝西國力隊這個『孩子』,最後卻成了個敗家子,不但敗盡了他的萬貫家財,還讓他背上了『陝西足球的罪人』的罵名。
對於錢,李志民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對自己,他甚至到了有些苛刻的地步。這些年來,他和家人始終住在西安一個很普通的小區裡,房子也不大;他開的車一直是從珠海帶回來的一輛老式公爵王,在資金周轉不開而將這部車子抵押出去時,他就用一輛普桑代步;平時李志民吃東西也算不上講究,有時中午跟俱樂部的官員或朋友在食堂一起吃飯,每頓飯都不超過20塊錢。而對球隊和球員,他從來都是一擲千金。如果他認為哪名球員表現不錯,他都可以大手一揮,一筆錢就到了這名球員的賬下。
盡管現在很多人認為李志民是一個拖欠球員工資的癩子,但是在十年前,他卻是『仗義』的代言人。1998年,賈秀全出任陝西國力隊主教練,在確定他的工資的時候,俱樂部當時定的是每個月12萬元,一年下來是144萬元,當俱樂部向李志民匯報時,他想都不想就說:『那就150萬吧。』
在那個時候的國力隊員看來,李志民絕對是俱樂部中最好說話的一個,簽字費開口就是100萬元,工資隨口就漲幾十萬元。隊員尚青的父親1998年回老家,他隨手就給了5萬元,說是給老人家過年用的。年輕隊員李洋2002年被租借到深圳,2003年回來的時候,李志民親自設宴為他接風,當有人勸他跟球員保持一定的距離時,李志民說:『什麼距離不距離的,我就是愛這個孩子。』
千錯萬錯找上王珀
現在已經成了上海聯城隊主教練的巴西人卡洛斯說,他這一輩子最不想聽到的一個名字就是王珀,他甚至有些誇張地表示,只要有人跟他提起這兩個字,他的心跳就會加速血壓就要上昇,卡洛斯說,他永遠都不會再跟這個人打上哪怕一次的交道。
但是李志民卻怎麼都躲不開這個名字,因為王珀是他親自找來的——他以為王珀是顆救星,會幫助他重鑄西安足球的輝煌,沒想到他找來的,卻是他的足球王國的掘墓人。
早在國力隊最紅火的那兩年時間裡,外界對李志民在俱樂部重用自己的親人頗有微辭,認為正是他的這種任人唯親造成了俱樂部運作的不規范。而事實上也正是當時負責球票經營的李志民的『親友團』將大部分球票都賣給了黃牛黨,然後任由他們炒出高價賣給球迷從中牟利的行為,極大地傷害了球迷的心,這纔造成了國力隊後來的不得人心和牆倒眾人推。
但這些都還算不上致命的,一直等到李志民找來了一個叫做王珀的據說非常有本事的人擔任俱樂部的總經理後,國力隊終於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一位前國力俱樂部的官員毫不掩飾自己對王珀的厭惡:『如果說國力本來就要死的話,那麼王珀的到來加速了國力死亡的步伐。以前不管怎麼樣,國力至少還沒有失去人心,然而王珀來了之後,隊裡問題不斷,三折騰兩折騰,本來就沒幾口氣的球隊還活得下去嗎?』
提起王珀就不能不提到他與卡洛斯之間的恩怨。坊間流傳的一個段子是在2003年國力客場對四川冠城的比賽中,澳門博彩公司為冠城隊開出了讓一球的盤,隨後盤口一路飆昇,從一球到一球半,再到兩球,最後是兩球半。最終那場球國力2比5落敗,恰好輸了三個球,跟博彩公司預測的結果驚人的一致。
值得注意的是,當時的主教練卡洛斯沒有出現在他應該出現的球場教練席上,而是坐在酒店裡看完了比賽。若乾年後,老卡對自己的那段經歷仍然耿耿於懷:『他們要我乾違背教練職業道德的事情,我沒乾,他們這樣下去一定會遭到報應。』不管王珀是否參與了卡洛斯所說的這些事情,但是從他上臺之後,國力隊的人氣和公信力直線下降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此後,圍繞著國力參與賭球、賣球的消息一直不斷,而當後來江洪等前國力球員曝出關於王珀的種種內幕的時候,國力隊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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