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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林向記者要了一支『中南海』,然後又要了一支『紅河』------想像不出崔大林居然有這麼好的談興,更想像不到崔大林居然有這麼好的談話能力,已經是當地時間午夜12點過了,但迎來一場意外驚喜的崔大林仍然餘興未了,在CARLTON PRESIDENT HOTEL那狹小悶熱的商務中心裡,他講了8個故事、從4個板塊、分『戰略』和『戰術』2個方向向記者縱論了中國足球的今天和明天,『我們也給了別人黑色十秒鍾』、『細節決定成敗』、『就像NBA——要漂亮練進攻,要勝利練防守』、『中國女網』、『中國女排』、『中國皮劃艇』——他用了體育總局的金牌經驗來他對中國足球的詮注。
崔大林本來是在商務中心上網搜索國內媒體關於近期的足球報道和評論的,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但記者的到來打斷了他的行動,他索性就直接與我們進行了交流,作為『08奧運』足球項目工程總指揮的他需要表達,需要詮釋體育總局未來期間關於中國足球的某些思路。
第一板塊:崔大林午夜熱線評球——用女排奧運『驚天大逆轉』鞭策中青
——作為荷蘭前線督軍的最高長官,面對這支焦點中的中國青年隊,你曾謹慎表示『沒有調研,沒有發言權』,剛剛取得的勝利應該可以使你對這支肩負『08奧運』重任的球隊有個基本定位了吧?
崔:比賽纔取得第一場勝利,青年隊的比賽更不好說,未來的路還很長。但這場比賽隊員確實不容易,打得很頑強很努力,有股子勁兒——特別是上半場打得非常好,隊員逼壓得很凶,相反土耳其隊一開場就過於放松,可能是過於輕敵,完全沒有料到中國隊先發制人。你們仔細看了沒有,我們的所有隊員都在進行防守,每名球員一丟球就地開始防守,什麼叫防守?這就叫防守,而不是僅僅靠幾名後衛,所以這也使得上半場的形勢中國佔優,中國隊勝在上半場,一開場隊員就找到了狀態,全場緊逼。但這種打法也非常耗費體力,我觀察到上半場結束後,周海濱都開始捋腿了,你瞧瞧他們拼得有多凶,因此下半時前十分鍾,雖然中國隊頂住了土耳其隊的狂攻,但是體能消耗得太大了,到第60分鍾的時候,已經到了體能的瓶頸,基本上攻不過了半場,隊員盯不住人,位置也卡不住了,當時我坐在看臺上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擔心隊員頂不住壓力,好在我們最後贏下了比賽。
——作為多年研究足球的專家,為什麼土耳其隊會被賽前賠率最低的中國隊戰勝?雙方的賠率相差十倍以上啊。
崔:被排在倒數第一也未見得是什麼壞事,把自已的位置放低一點倒讓土耳其隊有些輕敵,他們看上去明顯准備不足,雖然技術很好,身體方面也有一定優勢,但是整體配合有問題,他們的傳球老是傳到空位上,隊員傳跑的時機掌握得不好,這說明土耳其隊不夠默契,聽說賽前幾天他們一直在練定位球、射門,這是因為他們的集訓時間很短,根本沒有時間讓全隊還沒有完全融入一體。我說過,在青年隊的比賽中偶然因素很多,誰也沒有必然把握拿下對手,加上這場比賽一開場被中國隊扼制了中場,所以土耳其隊在整個上半場打不開局面,等到下半場對中國隊壓迫時,中國隊隊員又頑強地頂住了。
——戰勝本組最強的土耳其隊,中國隊小組出線的形勢相當樂觀了?剛纔烏克蘭也贏了,現在的形勢是下一場比賽它和中國隊只要默契地打平應該就可以雙雙出線,這種結果你賽前想到過沒有?
崔(伸出手指仔細算著出線形勢):土耳其仍然是一支有實力的球隊,作為種子隊它決不會甘心就這樣輸下去,說不定最後兩場會把比賽攪得很亂。中國隊也還有兩場比賽,還不能說完全出線——誰敢說我們不會連輸兩場,這是青年隊的比賽,偶然性很大的。都說四分能出線,但是如果最後土耳其、烏克蘭和中國三隊形成連環套呢?現在還真是很難說——就算是出線了也得看下一步對手,得為下一階段形勢考慮,否則就是為了出線而出線了,所以我們下一場與烏克蘭不會打默契球的,我們一定要在下一輪對手前佔據主動位置,所以也要力爭贏球;但現在形勢很亂,誰也說不清楚對手是誰,就不要管那麼多了吧,先讓自已主動纔是最佳選擇。
——趙旭日那腳球很漂亮,但也有人說中國能贏土耳其多少有些運氣成分?
崔:運氣?!拿下這場重要的比賽對中國隊來說多少有些運氣,但是運氣是給有准備的人。其實整場比賽我們的機會要比土耳其隊多,如果上半場機會把握好的話,早就是2比0了,土耳其隊也不過就那個門柱球比較危險,而我們全場應該有3、4個吧。你們看陳濤那個任意球罰得多好,有力量有角度,只要門前有任何一個中國隊員一碰就進了。
——中國足球總是讓別人在終場前逆轉,這次卻在最後一刻進球,好運氣也輪到我們頭上了。
崔:最後一分鍾的進球真是來得及時,沒有一分鍾吧,我估計進球後離比賽就20秒鍾的時間,中場一開球裁判就吹哨了,以前中國隊老是被別人打『黑色三分鍾』,這次我們還給他們『黑色30秒』(大笑)——其實這是什麼,這就是永不放棄的精神。比賽前一天,我就在全隊會議上講了中國女排在雅典奧運會決賽的故事,當時我就在現場,女排在決賽中0比2落後於超水平發揮的俄羅斯,但是沒有一個姑娘失去信心,相反都很不服氣,有隊員就說:『我們就不相信俄羅斯一直能超水平發揮,正常的話,她們也應該出點問題了。』果真,俄羅斯女排在領先的情況下心態發生了改變,卻被我們連追三局,這是一個驚天大逆轉的經典戰例。所以昨晚我告訴中青隊員們,『只有比賽不結束,只要裁判不吹響終場哨就不能放棄,要堅持到最後一秒鍾。』他們做得非常好。
——今天你繼續在球場看了第二場比賽,對於中國隊下兩場的對手怎麼看?
崔:巴拿馬隊的技術一般,加之三條線空當太大,而烏克蘭隊有身體有技術,8號(阿列夫)和10號(米洛夫斯科伊)非常突出,尤其是8號還打進了兩個球,10號大個今天踢得很好,但他不是很走運,上半場的一個頭球沒進,下半時一個近在咫尺的射門又給推偏了,真可惜啊,他們的左前衛9號也很有威脅,其實烏克蘭隊不比土耳其差,下一場我們要小心這個強勁對手。比賽就是這樣,連阿根廷隊竟然都輸給了弱隊,所以下一場中國和烏克蘭隊的比賽更是比土耳其困難的一道坎,中國隊首先要擺正自己的心態,要把自己放在弱隊的位置上,尤其在防守上不能出問題。昨天賽前我給球員們講了一個道理——『體育運動是有規律可循的,就像NBA比賽,要想漂亮練進攻;要想贏球練防守』,一支球隊能走多遠,關鍵是要看防守,你光顧著在前面的扣籃、空中接力,但是後面防守不到位,你進一個,人家進倆,你說比賽還怎麼贏?所以我開會時專門給他們批評了張玉寧,這個隊員不會參加防守,自己在前面丟了球以後,雙手一叉就站在那裡踱步,等著別人傳球進攻,這比賽咋整啊。
第二板塊——用奧運皮劃艇金牌外教馬克解釋『中外矛盾』
——我們有一個疑惑,前段時間中青隊內部陷入了相當大的困難,內部不和、中外抵觸、給人的感覺是這支隊出事了,但為什麼短短幾天時間情況就好了就打出這樣驚喜的比賽了呢?今天這支中青隊不像是前段時間那支內懮外患的球隊,難道真是因為這幾天你們的工作做得細致做得到位嗎?如果是,時間未免也太快了吧。
崔(笑):你不是在提出問題的時候已經把答案給回答了嗎?這場比賽之前,我們的工作做得非常細致了,其實一支隊是否能出好的成績,就得看它的工作是否做得細致,這個『細』不是一般的細,要細到毫巔,舉例說來,中國優勢項目乒乓球、羽毛球、跳水就是靠教練員的工作細致纔能保持這麼多年的世界領先地位,這一群教練每天都在研究項目的世界發展趨勢、小技術、大戰略、甚至正膠反膠不同器材的微小旋轉,否則怎麼可能幾十年來世界第一呢?遺憾的是,中國足球的教練們就缺乏這樣的鑽研精神,我舉個例子,像帆板比賽的規則,以前是不能搖動風帆的,只能讓你憑技術借風力行駛,但現在可以搖動風帆了也就是說可以拼體力了,這就要求教練去思考怎樣選擇戰術選擇人員。具體到這支中青隊,我在家裡通過電視看了它好幾場熱身比賽,發現它有一個問題就是『慢熱』,總是進入狀態慢,一開場就被對手壓著打喘不過氣來結果輸球,,所以我來之前就要求他們解決這個問題,這場比賽之前隊裡業務准備時包括昨天我去給他們講話時都提出來了,『這個毛病有些像有個時段的中國女排,非得先輸上個一局然後再贏上個三比一,等你們狀態出來時,比賽都結束了,要開場就壓著對手,要有氣勢』,所以今天比賽中青隊要求前十分鍾壓出去打,逼壓對手,把土耳其隊反面打懵了——這就是細節決定成功。
——其實中青隊的實力並不比土耳其高,昨天你在隊裡講了六點,包括『向中國女排學習』,『向利物浦學習』,而隊裡認為這場勝利也是團結一搏的結果,這似乎是一場來自球場外的勝利,請詳細回顧一下你給隊員們講的故事。
崔:我哪止講了六點,我給他們講了有十幾個故事吧,雖然這支隊過去在德國的各方面條件確實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內部也有一些情況存在,但我們在了解實際情況後強調一定要團結,這支隊組隊已有四年了,隊員之間互相是很默契很團結的,隊裡前幾天細致的工作起到了效果,隊員們拼得很盡力,到後來體力明顯不濟了,連周海濱都累得捋腿了;但競技運動最關鍵的就是永不放棄——就像歐洲冠軍杯上的利物浦隊一樣,誰能想到它能在0:3落後的時候反敗為勝,這就是意志品質、這就是精神力量。我還講了中國女網在奧運奪金的故事,那就是場外工作做到位的結果,當時李富榮局長就要求女網教練組一定要准備細致力求一拼,你們想想,中國女網在世界上哪排得上號啊,而且第一輪預賽的對手就遇上了世界網壇天後在威廉姆斯,怎麼辦?李富榮就找孫甜甜、李婷談話——『你們可能在這屆奧運會就這麼一場比賽可打了,因為輸給對手就只有回家了,所以只能是「把預賽當成決賽打」,你們就當它是最後一場決賽』,結果這一對選手上去就??地拼掉了大威進入下一輪,可打著打著她倆因為成績意外的好心裡又犯嘀咕了又有了其它想法,所以我們又去做工作,「你們打到這個份上已超額完成任務,要記功,但離衝頂就差這麼一步了,「把決賽當成預賽打」,別想太多放手一拼吧』,結果孫甜甜、李婷婷就創造了一個歷史。凡是集體項目特別是球類項目,沒有好的精神和細的准備根本別想取得成績突破。
——不得不提一個中國足球的老話題,『中外矛盾』,似乎外國教練和中國足球之間有很多命中注定的不和諧,這支中青隊又碰上這個釘子,你認為克勞琛和中青隊之間、未來中國足球與外教之間的關系怎能麼處理?究竟該誰來適應誰?
崔:這實際上不只是足球的問題,而是中西方文化觀念的問題了,客觀的講,老外有老外的想法,但中國有中國的國情,完全按老外的想法根本行不通,我舉個例子,去年奧運會上我們的皮劃艇歷史性突破奪得金牌,這支隊伍的教練就是加拿大人馬克,但我們並不是一味按老外的想法來行事的,因為這樣在實踐中行不通,一開始他也是自行其事但效果不理想,所以我們就反復給他講中國隊員的實際情況,讓他更加本土化,與此同時我們也要求隊員多理解老外的觀念,讓隊員更加國際化——這兩『化』結合起來,纔有了突破性的皮劃艇奧運金牌。我認為克勞琛還需要中方給他多出主意,讓他更了解中國球員的個人特點,而他也要通過中方更加了解這個國家足球的特點,經過互相融合的過程纔能取得實效。
——董方卓在下半場換上打他並不擅長的左前衛,那個失球其實和克勞琛用人失誤也有一定關系,當時中方教練是否應該給克勞琛一些建議?
崔大林:董方卓去打左前衛,這證明克勞琛還不夠了解中國球員的個人特點,中方教練在下面還需要多和外籍教練進行交流溝通,讓其了解實際情況,董方卓是一名很有特點的球員,他的位置就應該在中鋒那裡,終場前的那腳球打得多好呀,力量很大,門將接不住彈出了底線從而造成一個角球讓我們反超比分。就他往前趟那一下,突破那個土耳其後衛一個衝刺就甩開對手兩、三米,但如果對手把董方卓摸透了,把位置卡住,董方卓也很難發揮出自己的特點。總之,有矛盾很正常,對於外國教練我們一定要讓他們在『國際化』和『本土化』中找到結合點。
第三板塊——用遼寧金牌競走隊模式澄清『押寶奧運』
——那下一步你們將和德國的巴特基辛根怎麼合作?據了解中國足協與德方在很多問題沒有達成一致,甚至出現觀念上的矛盾;另外不日舉行的與法國克萊楓丹的談判會取得怎樣效果?
崔:只有等比賽結束以後我們纔會和巴特基辛根方面談論有關事宜,看對方怎麼適應我們的條件,但我們不是『脫德入法』,只是要求對方能滿足我們的條件;至於與克萊楓丹的談判,這是兩國政府之間的高層合作,是法國體育部與中國國家體育總局之間政府機構的事務,法國方面也很願意接受中國足球前往克萊楓丹去進行訓練,而內容主要是針對中國青少年足球發展,說實話——我們關於奧運足球有個系統工程和全局戰略布局,中國足球必須要融入到世界高水平足球的大家庭中去,競技運動的都知道這是一個規律性的東西——你和高手在一起練會高效率地提昇自已,像以前中國女排就是用五老帶郎平纔打出個鐵榔頭的,新手水平低一些但在老手的帶領下長進會快得多,因為會從中得到閉門訓練取得不了的效果。中國足球只有跟著高手練、跟著高手比賽纔能長進。
——和法國方面的談判主要針對對方能否保證高水平比賽?
崔:高水平比賽是當然的,但這裡面也有個比例,如果都是和水平比自已高一大截的球隊比賽未必是好事,有時候得找一些水平比較低的隊伍來練兵,中國體育優勢項目對此很有心得,比如中國女排當年就定下一個比例——與古巴、俄羅斯等一流強隊的比賽佔三分之一,與日本、荷蘭這樣的二、三流球隊的比賽佔二分之一——這樣既能從高手對抗中找到差距,也能從和低檔次球隊的比賽中感受進步和信心。但中國足球隊一年的國際比賽就那麼多場,現在我和中國足協都在研究尋找一個合適的比例來選擇對手,但這還需要時間。
——實際上世青賽只不過是一屆比賽而已,重要的是未來中國足球的建設,朱廣滬說這支球隊裡是否有七、八名隊員會進入衝擊2010年世界杯的國家隊,這是否意味著『大國家隊』概念的實施?
崔大林(有些氣憤):我先澄清一個概念,有人說我是專門搞奧運足球的,說我們押寶奧運足球是對中國足球急功近利不負責任,其實奧運和世界杯兩支隊伍的建設完全是在一個體系裡,國奧隊也是在為2010年世界杯練兵,你們可以算算時間,到2010年時這批中青球員已經是25歲了,絕大部分都會成為國家隊的球員,再加上四五名老隊員,這支隊伍將會是以老帶新的格局,他們將衝擊2010年的世界杯,所以現在就應該多鍛煉這批球員,加上87年齡段裡還有幾名優秀的球員,這兩撥人將肩負中國足球的希望——難道我們還能把他們分成兩支隊伍嗎?我說了,奧運會本來就是對中國足球發展的一個大好機會,借此我們會得到很大提昇,兩者怎能麼會是矛盾的呢?
——外界確實有這樣的擔心,這屆中青幾乎成了中國足球最後一個希望了------感覺有點畢其功於一役。
崔大林:梯隊建設是一門科學,不能像莊稼一樣,這撥收割完了,下撥就倒茬。像中國女足就是這個問題,當年可著勁用老隊員,忽視了對年輕球員的培養,等發現老隊員打不動時,年輕隊員卻又接不上來了,所以由世界一流一下變成了世界二流,其實任何競技體育項目都有相通的規律,我再講個例子,遼寧競走隊這個優勢項目為什麼長久不衰?因為當嚴紅、徐永來還在巔峰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培養新人,王妍那時纔13歲,我們就她跟她們一起訓練,我們對王妍說,『她們10公裡,你走8公裡,證明你就在進步,當他們走10公裡,你也能走10公裡的時候,那你就是世界冠軍了』,後來王妍就成了世界冠軍,王妍狀態正好的時候,又上來了劉紅宇(查閱),緊接著又是王麗萍,一代接著一代。還有中國女排,袁偉民時期就做得很好,總是居安思危,那年在日本拿冠軍時,主攻手楊希已經很有名氣了,她一上場日本觀眾都呼喊『楊希、楊希』,但袁偉民當時果斷使用了年輕的郎平,用五老帶一新,後來又用四老帶兩新,而且什麼時候用五老帶一新什麼時候用四老帶一新,裡面是有科學規律的,是很有講究的,雖然當時很多人不理解袁偉民,但為什麼郎平之後又有17歲的梁艷,一直能夠更新換代,這就是中國女排一度常勝不衰的原因。
——這屆世青賽你們的主要目標是什麼?
崔:我來之前給亞龍他們說了,要盡量多的看比賽,因為這可以了解這個年齡段的世界水平,知道我們倒底處在什麼位置,要知道,這些隊伍、這些隊員,也是08奧運、2010年世界杯我們的主要對手,至少是百分之八十的對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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