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遼足,離崩潰還有多遠?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思考這個問題實在沈重,但當遼寧隊帶著2比4逃回沈陽時,這個問題很現實。
1948年夏,林彪率東北野戰軍30餘萬人包圍國民黨廖耀湘部,毛澤東急電東北野戰軍務必紮緊口袋,全數解決敵軍。然而林彪出於某種戰略考慮並未加緊逼壓,最終廖耀湘在營口率一萬餘人從海上逃路,這讓毛澤東相當失望,電告林彪『犯了右傾、保守軍事錯誤』。
營口,中國東北的一個兵家重鎮,遼河通往渤海的入海口。入海口處,氣勢磅礡,所以遼足常務副總黃祖鋼建議一定要到入海口去看看,『營口好啊,兵家重鎮,我感覺遼足明天會打得好,我都給教練員說了,至少不會輸。』遼足從來不怕大連,從某種意義上遼足專克大連,『紮好口子,不讓敵軍從海上逃路』,眾人大笑。
然而遼寧隊仍然輸了,輸得很崩潰。正如王洪禮賽後說:沒有,沒錢,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正如黃祖鋼賽後苦嘆:遼足就這個實力,只有慢慢來了。
遼寧隊剛搬到營口時,試圖用『營口』這個英雄之地來激勵自己,希望能帶來某種軍事上的復蘇,但遼寧隊在內外交困的背景下其實已到了1995年降級時的絕境,他們卻更像當年從海上逃跑的廖耀湘部,孤立無援,坐以等斃而已。
他們現在只能想象一個問題:三天後,回到沈陽五裡河對決世仇沈陽金德隊。這似乎是一個希望,不僅因為沈陽隊是一支更濫的隊,而且因為幾年來,就是沈陽隊把他們逼得到處飄泊,黃祖鋼又說:『就像一家人有兩兄弟,弟弟把哥哥逼得沒法回家,沒有活路了。』搬家——已搬得遼寧隊痛不欲生。
從遼A到遼H的無奈
搬家,遼寧隊永遠在搬家,直到營口,都退到海邊了。
沈陽是遼寧的省會,所以沈陽的車牌是遼A,營口是遼寧第8『大』城市,所以營口的車牌是遼H。黃祖鋼說:遼寧隊一直在搬家,城市是越搬越小,已經從A到H了。
當黃祖鋼走在營口街頭,看見來來往往的車牌都是『遼H』時,他感到一種悲哀,『94-96年遼寧在沈陽,降級後就到了車牌號為遼B的大連金州,打回甲A後又回到車牌號為遼D的撫順,2002年後去了兩年北京「北漂」,然後又回到撫順,終於到了這個人口只有70萬人的營口。』讓黃祖鋼稍微感到樂觀的是,如果情況好一點,遼寧隊有望再搬到車牌號為遼C的鞍山。他說:『畢竟鞍山城市還是大一點,人口多一點,球隊經營肯定會好做一點。』
營口雖然小,但是對遼寧隊的到來卻抱以很高的熱情,市委孟書記那天說:『盼遼寧隊都盼了好多年了,啥叫對遼寧隊的支持?啥叫把遼寧隊當成營口的一個品牌?我是這個市的一把手,我負責地宣布——4月10日號召全市人民都去看球,如果是國企的職工,看球就算上了一天班!』市長見狀,說:『既然書記這麼說了,我也馬上召集五大班子現場辦公會,現在就開。有部長沒來?馬上打電話讓他火速趕到。』公安局長見狀,說:『我們一定要積極配合,4月10日比賽那天,我們營口市公安局將調集1300名警力,做到最高級別的安保措施。』由於營口體育場共售出1萬張球票,所以遼、連之戰的安保規格確實很高,警力與觀眾的比例達到了史無前例的1比9。
營口有三大品牌,一、『盼盼』門窗;二、『人民大會堂』香煙;三,『魯冰花』飲料。這是70多萬營口人民的驕傲,現在營口市准備把遼足當成第4大品牌來經營。但遼足第一場亮相就輸了。
知道啥叫一盤散沙不?
現在沈陽人都不太愛看球了,他們都去看二人轉了,這讓王洪禮有些不屑:『我去看了一下,哪裡是什麼二人轉,全在那兒瞎侃,像小品,都變味了。』王洪禮說:『我們相當於下鄉慰問』。但即使在『鄉下』也會遭遇『二人轉』,就在遼寧隊下榻的『金港大酒店』,大堂入口處赫然擺放著一個海報——『熱烈歡迎東北二人轉轉星——長毛、春妞在本酒店演出』,據說觀眾如雲。過去『追者甚眾』的遼寧隊,酒店門口沒有哪怕一個『追星族』索要簽名。
黃祖鋼說:『日子不好過了』。之所以從撫順逃到營口是因為撫順雷鋒體育場今年每場場租要收16.5萬元,『我給不起,就只有躲到營口來,這裡的領導關心啊。』1986年,時任沈陽軍區某部作戰參謀的他為了幫沈陽修造第一塊草坪球場,利用職權親自從雷鋒生前所在的『雷鋒汽車團』調來27輛大卡車運草,但現在沒有一個沈陽人幫他,以至於那天他和體育場場長兼過去的老戰友在酒桌上翻臉,『這朋友沒法做了』。
比賽前夜,他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主力的最高工資70萬左右,最低20萬左右,全年工資費用720萬元,加上俱樂部員工費用,加上320萬左右的獎金,加上300萬左右的出差費用,再加上不可預知費用,遼足一年實際開支2500萬左右,我們現在就等著中譽給錢了,如果給個1500萬,我們就可以活下去了。』
『金港大酒店』新開業1個月,老板很慷慨地給遼足住宿打2折,記者在餐廳發現一個記賬單,上面寫著遼足在比賽日當天的午餐費用標准——『遼足:36人×20元=720元』。酒店門童說:『這幾天除了訓練,沒有任何一個遼足隊員外出,他們都在房間。』『我們工資都發不出,哪來錢出去玩兒!』一個隊員苦笑著說。
因為沒有錢,自然也就沒有了凝聚力。甚至張曙光這次也沒有前往營口督軍,他說:『我的腰傷了,打籃球時扭傷了,一直躺在北京。』
黃祖鋼告訴記者,遼寧隊今年不會拖欠工資,而第一筆錢已經在1月就發給隊員了;而一個主力隊員聽了後一聲冷笑。按張曙光的計算辦法,今年球隊的獎金是1分10萬元,他這麼定是有道理的,因為遼寧隊去年共得32分,也就是320萬元,這筆錢把螞蚱們掛在一起。
從1比5到2比4
營口體育場會讓人產生一個幻覺,它會讓人想起當年的延吉體育場,特別在這個陽光冷冷地照耀的下午。
當然沒有『樹掛』,但環繞在那個破舊體育場周圍的是破舊的居民樓,時不時會從裡邊伸出一些腦袋饒有興致地觀看下邊的活動。東北人永遠可以把世界上任何東西弄得和東北的鄉土文化具有一致性。4月10日,營口市體育場外組織了一批踩著高蹺的演出隊,臉上都化妝得紅紅綠綠的,典型的『二人轉』民樂和場內的中超會歌形成奇怪的撞擊。在比賽過程中,營口人民可以和延吉人民一樣猛烈地大罵黑哨,也可以很無聊地在看臺拉著家常,除了沒嗑瓜子,一切都顯得那樣自娛自樂。
這是一個善良和樂觀的城市,以至於他們完全可以接受遼寧隊的敗局。看得出來營口為迎接這場比賽費了很大心思,到場警力果然是1300名,還組織了兩撥『足球寶貝』,還進行了球迷現場抽獎,開幕式前,一個巨大的『虎』頭標志被張揚在球場……
遼寧隊在賽前有兩個『1比5』的背景:一個是去年遼寧隊1比5輸給大連隊,另一個就是遼寧隊剛剛1比5輸給天津隊。所以一小撮大連球迷在看臺上從開始就大叫著『1比5』,即使遼寧隊開場1分多種就率先捅破大連隊球門,大連人還是在自信地認為,這是在給1比5打基礎。
黃祖鋼在看臺上痛苦地抽著煙,王洪禮在球場裡痛苦地抽著煙。因為第10分鍾遼寧隊22號張考就被紅牌罰下,賽後兩人都提到這張紅牌,黃祖鋼說『其實只應該是黃牌』,以10人應戰的遼寧隊在上半場就潰不成軍,而遼足守門員馬東波表現奇怪,前兩個球丟得不可思議,並導致王洪禮在第24分鍾就換下了他。但替補上去的守門員劉楊,手還是不停地發顫,隨後同樣讓大連弄了兩個球進去。
所以,比分從1比0到1比1,到1比2,到1比3直至1比4時,大連球迷似乎回到了當年8月那場球,齊聲大喊『1比5』,如果是1比5——相信這是一個讓遼足、讓黃祖鋼、讓王洪禮崩潰的比分,因為遼寧隊不能三次陷入1比5的恥辱裡,大連人真給面子,權磊居然把球踢進正如驚弓之鳥的遼寧隊守門員的懷裡。
然後遼寧隊郭暉居然曇花一現,在離終場還有2分鍾時把一個不可能的頭球遠距離吊進大連隊門中,一場幾乎成為現實的1比5好歹變成了2比4。黃祖鋼重重地吁了一口氣,郭暉這個前八一隊隊員一直稱曾為軍區作戰參謀的黃祖鋼為『參謀』,現在他好歹為『參謀』挽回一絲面子。
這時候,營口人民覺得比賽毫無樂趣,很快地,就散掉了。
王洪禮:1號馬東波
事情的高潮似乎在新聞發布會上,在『我們還有希望』『隊員們也算盡力了』『對手實力強』等一些例行公事的話之外,王洪禮還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炸彈,當時有記者問:『為什麼會在比賽進行到第24分鍾就把守門員馬東波換下來』時,王洪禮回答:『因為他有些失常』,『指技術上失常還是指一些場外因素失常?』『是什麼方面失常——那你得去問他本人』……有記者馬上意識到,『這和當年的3號隋波很相似』。
馬東波被換下場時表情木然,他進入休息後換了身行裝並沒有在球場內停留,而是回到了酒店,並且關掉了手機,據他的隊友轉述他的辯詞是——『一,今天我丟了兩個球,第一個球是鐵定要進的,因為揚戈維奇任意球罰得很刁,幾乎沒有辦法撲救,第二個球我也沒辦法撲救,因為那個射門打在了隊友臧海利腿上反彈進網,我當時的重心已經失去了,雖然竭力撲救但還是無法撲出;二,現在遼寧隊真的太困難了,隊伍換了很多人,後防的實力很弱,經常出現我一個人面對對方前鋒的局面,一失球就怪守門員,這不公平。』
王洪禮坐著王亮開的車回到沈陽,他並不知道馬東波在辯解什麼,他現在也不關心,這個在沈陽已乾了四十年足球營生的人,只是對整個遼寧隊有一種哀嘆:
『遼寧的問題就是沒找到一個好東家的問題,沒錢!俱樂部搞什麼經營?其實就是賣人的經營,我們一邊培養人,他們一邊賣人,但我們培養人的速度趕不上他們賣人的速度,到年底了,他們把人一賣,俱樂部就有錢了,就可以再搞一年了……』他說:『為什麼遼寧回不去沈陽?不就是因為張澎有個當省領導的爸爸嗎?』他說:『我現在只有等,等4月29日那批大連鐵路的小隊員具備上場資格了,就又有人了。』
外界傳出張曙光與張海『操縱賭球』的傳聞有某種牽連,打電話求證,沒接。一個遼足人士覺得很恐怖,『張海被抓了,要是張曙光再有事,遼足不就崩潰了嗎?』
實德出場陣容:陳東/楊坤、季銘義、王聖、翟彥鵬/權磊、胡兆軍、趙旭日、潘塔/揚戈維奇(91'李堯)、鄒捷(66'朱挺)
遼寧出場陣容:馬東波(24'劉楊)/王剛、臧海利、雷比/王亮、肇俊哲、劉斌(51'劉慶東)、陳洋、張考/陳興、郭輝
裁判:馮文強/劉慶偉、韓希文
黃牌:臧海利、揚戈維奇、翟彥鵬
紅牌:張考
請您文明上網、理性發言並遵守相關規定,在註冊後發表評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