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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善的辦公室很大,最顯眼的是有一面牆大的書架,上邊放的都是一些很實在的書。和尹明善的對話內容是一個沈重的話題,期間,他也三次嘆息,對於中國足球,尤其是現在的足球的公信力、賭球等都有自己的觀點。
《足球》:你是否認為目前中國足球最大的問題是已經失去了公信力?
尹明善(長嘆一聲):確實如此,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來,我們現在的信用體系已經被完全破壞了。俱樂部投資人之間相互不信任、球員之間不信任、俱樂部與足協之間不信任、教練與隊員之間不信任、球迷對整個中國足球不信任,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球迷已經失去了對中國足球的信任。中國足球面臨空前的信任危機,這是非常可怕的。足球之所以能夠成為世界第一運動,就是因為有球迷的支持,如果失去了球迷,那將是中國足球最大的悲哀。
力帆沒有參加G7的行動,是否也是因為對他們缺乏信任?
首先,他們對中國足球水平不高,出不了線感到難過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他們投資巨大,回報無望,深感焦慮,我也能理解,而且這方面我們跟他們完全一樣。但是,改革不能踢開黨委鬧革命。我一生犯過很多錯誤,我深知在中國沒有黨的領導什麼事也乾不成,乾什麼事情不能離開國情,改革不能踢開黨委鬧革命。其次,本身G7裡面就有關聯俱樂部的成員,他們在這次『革命』中始終沒有提到自己的關聯問題,他們沒有公信力,不能服眾!我們怎麼也不能讓他們來領導,他們還沒有領導我們就已經欺行霸市了,中國足協的領導不僅是合法的,也更加符合大多數俱樂部的利益。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重建我們的信用體系?
首先必須要坦白、忠誠、真誠,球隊必須以真誠公平、紀律、拼搏的面貌展現給我們的球迷。在黨的領導下,全體足球官員、投資人、教練、運動員、媒體都來參與,大家能夠以真誠的姿態面對,讓比賽更公平一些、健康一些、球隊的紀律更好一些,青年球星也多一些,這樣我們的球迷也會更多一些。只有這樣,我們在2008年奧運會上纔有希望,這也是我作為投資人對自己的一點寬慰,否則我投資足球就是投錯了。
你在談到足協的問題時說足協執法不嚴,你作為資本市場的管理者,你在這方面應該有很多經驗。例如有一筆賬有問題,企業可以隨便把這筆賬轉移到下屬的一個子公司處理,足協這樣的行業部門怎麼有能力查得到俱樂部賬上的問題?
我是學搞經濟的,我相信世界上沒有查不出來的賬。當然,這有一個能力和水平的問題,假如做假賬的人有七分能力,那麼查賬的人必須要有八分的能力能耐。
如果在查俱樂部的賬時有困難,那麼足協完全可以從運動員那裡突破,現在不是還有『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嗎?只要他的賬上有大筆無法交代清楚的錢,那麼這些錢的來歷就是有問題的。麻雀飛過都有影,只要認真查,沒有什麼攻不破的堡壘。
這樣做有一個前提,就是足協必須要有查賬的權利,但是顯然現在他們不具備這樣的權利?
現在很多領域都存在一個法律滯後的問題。目前中國這方面的法律還不完善,所以足協需要其它司法機關的配合。特別是刑法,我們國家現在執行的是無罪推定,就是說如果你拿不出有效的證據,那麼首先要按照這個人無罪來進行推定。所以,我們在法律問題上還存在一些問題,但即便如此,如果足協能夠認真追查的話,在現有的職權范圍內還是能夠查出一些東西。
你對中國足協公布的財務預算有什麼看法?
預算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決算。舉例說,預算上足協考慮給俱樂部分那麼多錢,但是到時候他們說沒有收到那麼多,所以分不了那麼多,俱樂部還是無可奈何。
無論如何,我還是認為足協能夠公布預算是一種進步,我倒不像外界那樣認為福特寶不應該拿那麼多,因為請任何一個中介公司來操作人家也要賺錢,也未必比福特寶賺得要少。重要的問題是,以後中國足協的財務是應該公開一些,讓賬務的監督體系更加透明化。
經過一年的中超聯賽,你是否感覺現在中超聯賽已經貶值了?貶值了多少?
肯定是貶值了,要估算的話大約在15%左右。假如去年我投1000萬買紅塔中超球隊的話,現在可能只要850萬就夠了。聯賽出了那麼多負面的問題,怎麼可能不貶值。
既然聯賽已經貶值了,對於投資人來說,你在廣告宣傳方面獲得的是很多負面效應,在經營上又要每年虧幾千萬,你為什麼還要堅持?
(嘆息)從投入來看選擇無非兩種,一是壯士斷腕,不管以前虧多少,就此離開足球圈。另一個是看看是否還有希望,再堅持一下。首先,我堅信明年的情況會比今年好一些,實行了限薪之後俱樂部的虧損會少一些。同時,我是一個真正的球迷。我想只要我還有錢一天,我就會繼續把足球乾下去。
如果投入一支隊伍一年要3000萬,你有多少錢你纔會繼續乾呢?
只要一年能賺3100萬我就會繼續乾下去,也就是淨賺100萬。
該對賭球服藥開刀了
國家隊世界杯小組沒有出線,這對全國的足球愛好者、工作者和投資人都是一個很沈重的打擊。但是從另一方面看,它確實給我們贏得了一個充分准備2008奧運會和2010年世界杯的准備期。更主要的是在這個空當可以把足球的深化改革進行下去。
從現在開始到2008年這中間將近有四年的時間,中國足球將肯定會經歷一個低潮期!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度過,但是,千萬不要互相指責,我的觀點就是:要怪怪自己,不要怪別人。所有的人,包括足協官員、投資人、運動員、教練、裁判都要反省,都要自查。
投資人限薪不力
中國足球投資人的問題主要有四點,我拿我們力帆俱樂部來舉例子。
首先是俱樂部沒有建設好,我們的成績在國內處於中下,我們沒有能夠給我們的國家輸送了不起的亞洲一流、乃至世界一流的隊員,這是我們俱樂部的失敗。俱樂部為什麼會失敗?首先就是因為沒有摸清足球規律。管理上沒有掌握足球的科學規律。
第二點是和全國的所有俱樂部一樣,我們在球員的限薪上確實沒有遵守有關的規定。李章洙跟我說,中國球員的收入是韓國球員的3倍,物超所值的情況下就會帶來許多問題。收入與實際水平不相匹配就助長了球員的嬌驕之心。大家可以看到,我們的職業運動員對自己的身體是特別地愛惜,因為他知道對比社會他得到了他不該得到的錢。所以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身體保護好,這就是球員的嬌氣。同時,由於大家都沒有遵守限薪令,這些球員收入過高之後反而阻礙了他們向好的方面發展。有很多球員花天酒地,泡吧啊、深夜不歸啊,甚至吸毒。就是因為他們得到了不該得到的錢,我老尹本人、力帆俱樂部也犯過這樣的錯誤。我們確實沒有掌握好足球規律,我們曾賭氣,跟別人競爭個一時的什麼輸贏,大把大把的獎金往上加,助長了球員的驕氣。
第三點就是管理上,我們的管理上肯定有制度不嚴、執法不嚴的問題。我肯定的講,我們隊有隊員參與賭球,只不過這涉及到法律的問題,要用證據來說話,所以我不能說是哪些人,但我肯定有人參與賭球。
最後一點就是經營上的問題,我們也沒有改善,虧損嚴重。這些都是俱樂部、投資人自身的問題,我們不能把這些矛盾向上推或者橫向推。
足協利益分配不公
足協的問題很多,現在改革派要求的是重新分配利益,而足協原來就是分配不合理。
按照國際足聯章程第71條,足球賽事的初級所有者所有權確實是中國足協。但是中國足協與各俱樂部的利益分配究竟怎麼分?他們多分一點我們也沒有意見,這個事情可以商量啊,不商量的話至少要合理。去年我們力帆只分得了120萬,也沒有給我們個理由,反正給你就給你,多了少了也沒讓你講話。以前最多的時候給過我們400萬,為什麼去年只有120萬我們不知道。
再比如說地方電視臺的轉播權,以前是俱樂部賣給地方電視臺,但是這兩年他們收過去了,但是收了之後究竟怎麼賣的,怎麼分配的,我們並不知道。這次足協公開的預算方案當中說要拿7200萬給各俱樂部,那麼一個俱樂部就能夠分到600萬,這應該是一個進步。中國足球有很多問題,我們俱樂部自己有問題,就像閻世鐸也講過,裁判吹黑哨、俱樂部打假球,那些錢不也是俱樂部給的嗎?關系球、關聯關系不也是俱樂部自己弄的?這些問題確實不能都推給中國足協,但足協也有執法不嚴、管理不嚴的責任。
改革一定要落到實處
中國足球到今天的這個局面,必須要深化改革。而深化改革首先就應該明確改革領導小組究竟有多大的指揮權限。它與目前中國足協的領導是一個什麼樣的關系,這個必須要有一個交代。我希望它不要成為一個諮詢機構、顧問機構,如果這樣的話就沒有什麼改變,所以首先要明確領導小組的職責。
我們國家的深化改革我還是贊同漸進式的改革,畢竟穩定壓倒一切。眼前就應該對非常囂張、可怕的賭球、服藥等嚴重違法事件依法追究,首惡必辦。一定要加強管理,能查辦的盡可能查辦,起到一個震懾作用,對球迷也要有一個交代,否則後面的事情會很難辦。
隨後第二項就是運動員的薪酬。過去的限薪令確實定得太低了,一個月1.2萬,這不僅不符合市場規律,也不符合客觀實際。所以我覺得1.2萬的標准可以適當提高,但是一定要嚴格執行。所以首先要適當提高薪金標准,同時嚴格查處。這個問題不但是足協必須重視的,也是老板們必須重視的,不這樣我們的水平提不高,不這樣反而嬌慣了我們的隊員,不這樣投資人的虧損將成為一個無底洞。
第三個項就是青少年的培養,過去足協出臺了一個每場比賽必須上兩名21歲以下的隊員的政策,但沒起到應有的效果。這樣的規定可不可以更加嚴格一些、具體一些?
中國足球問題很多,現在需要做的是大家都能理智地正視中國足球存在的問題,並對我們的足球投入忠誠、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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