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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社北京1月6日電題:何振樑之子:父親申奧時就爲家人留下“遺書”
中新社記者張子揚
父親離開兩日,何陽的兩鬢不知不覺冒出許多白髮。
呆坐在沙發的角落,已步入知天命年紀的他,偶爾會望着客廳中央懸掛着的父親肖像走神,電視櫃裏擺放着的CD機,還存放着何振樑生前喜歡的古典音樂,只是他生病這三年來,再無人打開過。
“父親非常喜歡貝多芬、莫扎特的鋼琴曲,休息時聽上半個小時,他會覺得全身愉悅,什麼壓力都沒了。”談及父親的業餘愛好,何陽說,“讀書、看報、聽音樂,幾乎伴隨他走過了一生”。
何陽告訴中新社記者,“這些CD會一直存在抽屜裏,估計誰也不會再聽了,以免打亂碟片原來排放的順序”。
兩天前的15時50分,中國奧委會名譽主席、前國際奧委會副主席何振樑因病在北京與世長辭,享年85歲。
這座位於北京海淀區某小區的民宅,是何振樑生前最後居住過的地方,室內佈局全部按照老人喜歡的樣式,整潔、溫馨。
屋內到處可見與奧林匹克相關的元素,一面已經發黃的五環旗,擺在了客廳最醒目的位置。而在沙發背後的展示櫃內,陳列着多座何振樑生前獲得的獎盃,還有摩納哥國王授予他的勳章,時任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贈予他的獎牌……
在老人的書房,至今仍收藏着多年來他出席國際奧委會時的講話稿,北京申奧時的英、法文陳述稿、以及近三十年來有關國際奧委會全會的資料,從1977年至2011年,滿滿記錄着何振樑的奧運人生。
“這些資料都是母親幫父親整理的,他們是夫妻,更像是工作中的搭檔。”倚靠在父母共同工作過的書桌旁,何陽低聲說道。
按照何振樑生前遺願,家中不設靈堂,不放哀樂,但一些親友還是送來了白色菊花,爲老人送上最後的祝福。
何陽說,“父親希望自己平靜走完一生,算是遂他願了。但母親年歲已高,經不起刺激和打擾。這兩天家人會陪着母親外出走走,換個環境,也許對老人是種安慰。”
據何陽透露,父親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一直還擔心母親的身體,不想讓她傷心,怕她未來沒人照顧。
“家人很清楚父親牽掛什麼,臨終前,我告訴他,會留用之前看護了他兩年多的護工,未來繼續照顧母親。”何陽說,“爸爸聽到這番話,笑着流淚了。”
“父母從未曾紅過臉,甚至可以說是相敬如賓。不管父親在外工作多麼成功,回到家裏就是一個普通的丈夫、父親。”何陽告訴記者,“媽媽不會燒菜,爸爸給她當了一輩子的廚師。”
在他看來,母親儘管不善於料理家務,卻是父親工作時的好幫手,從1993年北京第一次申辦奧運會,到2008年成功舉行,母親付出的心血不比父親少。直到現在,談起申奧的細節,老太太都是如數家珍,能娓娓道來。
“只是,父親的離去讓媽媽傷心不已,這道坎怎麼過,我們都沒有思想準備……”
在兒子的記憶中,何振樑這一生都在爲中國的奧林匹克事業奔波着,即便身患重疾不得不棲身於病榻,依舊未曾停歇。
何陽說,在北京第二次申奧前,父親腎功能就出現了問題,但他不聽家人的勸告,硬要堅持到奧運會後再做透析。母親在一旁流淚,卻只能妥協。
“提到工作,他有自己的主意,誰也不會聽。”何陽說。
然而在何振樑去世後,坊間仍傳出過去有人對他的指責:例如“不聽招呼、自作主張,做出與國家申奧總方針相悖的事情”等。
“父親對我說過,他在國際組織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整個中國,國家的利益永遠在首位。但爲什麼還有人不理解他?他做了這麼多隻是爲了自己的榮譽嗎?”
何陽沉默許久後,他給記者翻出了父親生前與母親留給子女的“遺書”,上面寫道:“留交:陽陽、真真。如我們遇意外,可拆看。我們如平安返家,則原封不動。”
這封信寫於2000年,正值北京申奧的關鍵時刻,何振樑多次出訪向各奧運會委員“拉票”,爲北京爭取機會。那時,拖着病軀的他累計飛行里程超過了64萬公里,最緊張時,三天之內竟兩次邁出國門。
“父親就怕外出時有什麼不測,才留給我和妹妹這封信,他是在玩命啊!”說完這句話,何陽轉身用手捂住了雙眼,一度泣不成聲。
“現在誰也不願打開這封信,就讓它靜靜地陪伴着母親好好活着吧。”何陽說,“對我來講,這封信就是對父親的一個念想,時不時看看它,知足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