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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周折,王相賢騎著單車抵達杭州。坐在我對面的他告訴我,他今年59歲。或許是因為長期的戶外騎行,所以他的面容遠比實際年齡要蒼老。這位被全國多家媒體贈予『單騎王』、『中國阿甘』稱號的騎行者,並沒有像專業騎行者那樣身著緊身騎行服,事實上,他的衣物極為破舊,花白的頭發已經垂到兩肩,伸出的手指甲縫裡有泥垢。不過,老王身上沒有異味,這是他除騎行時間外,與人交談時所抱的底線。
王相賢從隨身包裹裡掏出一張張報紙和雜志的報樣、復印件,這些報道他的稿件來自大半個中國,而從那些陳舊到幾乎斷裂,看日期又離當下並不太遠的復印件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經常拿這些東西給別人看——這是他的驕傲,也是堅持騎行的信心來源之一。
這位來自陝西西安的騎行者,打算在杭州逗留5天光景,其間,他向本地多家媒體邀約,陳述自己的故事,看對方是否有采訪的興趣。而當我遇到老王之後,我卻試圖去挖掘,他有異於常人的生活狀態,於是,有了以下故事。
數年騎行橫穿中國,懷揣著300元去流浪
王相賢說,他自幼有三個夢想:娶個好老婆,到處去旅行,出書當個作家,他說,他已經實現了前兩樣,目前在爭取實現最後一個夢想。
王相賢的長途騎行,其實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了,當時他繞著古長安唐代城牆的遺址,騎了一圈又一圈,後來搞大了——從2010年開始,橫穿中國。
『單騎王』引起媒體的注意,是在2008年。當時北京奧運會開幕在即,借著風行全國的運動高潮,他從陝西老家出發,進河南,入山西,爬太行山,出天津,最後抵達北京,正月出發,5月抵達。當時,他被媒體描繪成群眾體育的一個標志性人物。
與絕大多數業餘長途騎行者相比,王相賢的家境要貧困得多,再加上家裡人對他不事生產的騎行欲望並不感冒,因而,初上路的『單騎王』只懷揣300元錢,一只手機。漫漫旅途的大部分時間,他會和相遇的人講述他的故事,給他們看報道自己的報刊文章,以獲取一些小額贊助和生存補給。很多時候,他會在進入城市後,尋一個屋檐,鋪下一塊塑料布,露天熬過一個個長夜。
幾乎每個城市的網吧,都會成為王相賢的流動『驛站』。他會在華燈初上之時,尋找到網吧老板,向他們講述自己的事,在獲得對方的首肯後,老王就能在網吧的電腦椅上過夜了,其間還能上上網,跟全國的騎行朋友們打聲招呼什麼的。如果他決定在同一個城市停留比較長的時間,就可能要輾轉數個網吧,以求棲身之所。
王相賢印象最深的,是他橫穿旅途中騎到南通,當時他剛剛淋過雨,雙腳泡在潮濕的鞋子裡4天,一開始沒有留意,後來等發現時,腳已經潰爛得踩不下地了。王相賢在南通休息了小半年,住遍了城裡的20多家網吧。因為長期的風餐露宿加營養不良,王相賢的體重常年只有60公斤上下,門牙僅剩一顆,並伴有低血壓的毛病。
自覺愧對家裡人,但出書夢死活割捨不下
王相賢是個閑不住的人。年輕時,他從部隊轉業,到當地的一家國營機械廠做工,沒過數年就自砸鐵飯碗,出來開了家小書店。當時是上世紀80年代末,王相賢的決定遭到了妻子的強烈反對,但反對無效。
小書店剛上正規,王相賢又覺得,守著這麼家店嚴重影響自己當作家的人生夢想,又在老婆的反對聲中,把營業執照給注銷了,自己開始繞著古長安騎行找靈感,直到數年後生活無以為繼,無奈下,在街頭擺書攤度日。
王相賢承認,自己這麼折騰,老婆雖然反對連連,卻最終選擇了容忍,沒和他『扯離婚』,無愧『好老婆』的稱號。但他已經讀完大學的兒子,卻始終與他關系很僵,認為他這樣做,對家庭是極不負責任的行為。
『單騎王』常年在外,有時實在過不下去了,也會用手機聯系一下家裡人,讓老婆寄些小錢救急。事實上,已經退休的老伴也不寬裕,目前在西安當地一家小公司裡幫忙,按天算工錢,忙一天賺40元。
王相賢給我看他的隨身日記本——與他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衣物相比,始終被皺巴巴的塑料紙裹得嚴實的本子外皮,倒是出奇的乾淨,本子上有他收集到的,在全國各地,旅友們寫下的勉勵的話,如『好羡慕你對夢想的執著』,『加油,老王!』之類的。但是,王相賢也承認,他目前的狀態,多少有些被逼於無奈的感覺,當正常的人生軌跡被自己親手打亂後,他只能選擇將這條路騎到黑。
我同時還發現,本子上記著老王寫給自己的一段話:我會是一個人物!我能成為一個人物!我要上央視《人物》欄目……
三萬塊錢是道坎,給旅游景點寫詩或許是條路
在王相賢的指引下,記者看到他的那輛座駕——這是一輛半舊的承重旅行自行車,與他長途騎行的用途是對口的。老王說,這輛車是他在路上,遇見一個騎友會,其中的一個老板免費送給他的,他原先那輛老鳳凰,早因為花盤磨到光禿禿,騎著不如推著快而宣告報廢了。
因為這輛車上掛著大大小小各種塑料袋,裡面裝著老王的行李,再加上老王的體力限制,這讓橫穿旅行變得十分漫長——老王一天只騎60公裡,多的時候,也不超過90公裡。
王相賢說,他在這次橫穿旅行中找到了一條新路子:到一個地方,給當地的旅游景點寫詩歌,這樣當地媒體會很快接納王相賢的投稿,增加曝光率。原因很簡單——一位遠方來的外地旅行客,將一地的人文風情編成詩,是很長臉的事情,也對推動當地旅游業有一定好處。
老王說,他這麼乾的最終目的,是為他出書,寫小說積攢人氣。
『現在出一本書,除非你是名人,不然最少,也要3萬元錢。我的經濟條件,是肯定拿不出這些錢的,所以只能一步步來,旅行的過程中可以積累寫作素材,寫詩歌給媒體投稿也能讓更多人知道我,我覺得這樣能離我的目標更近一些。』老王說道。
在分別時,王相賢告訴我,他已經聯系了杭州、浙江的多家省市電視臺、電臺、報紙,打爆料電話,或是主動上門去介紹自己,他們讓老王等消息,老王對此表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