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吳邦晶報首席記者《邦腔》專版主筆
中國足球史上最具個性的教練徐根寶,並沒有因爲他的火爆脾氣而遠離財富。他在56歲之際掏出畢生積蓄800萬元,並貸款2000萬元到崇明島開設足校,埋頭打造“中國的曼聯”。14年過去了,徐根寶的弟子在中超名列中上游。昨天,徐根寶的上港(東亞)隊被傳出以至少兩億元的價格售出,這並不包括崇明島足校的硬件設施。獲得了人才與財富的雙豐收,70歲的徐根寶成爲中國足壇當之無愧的最佳創業者。從徐指導的成功背影中,我們可以悟出一些創業之道。
“徐爸爸”是上海灘創業者
早在2002年,記者曾在上海採訪過剛剛創業不久的徐根寶。徐指導對風水有着極高的興趣,他在崇明島足球基地裏設置了十二塊石雕,寓意着“石來運轉”。其中有一尊是一隻老猴馱着一羣小猴,徐指導以齊天大聖自居,他指着這塊雕塑說,“這就是馱着一幫小猴子,我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可是徐根寶並不是唯心論者,他對命運有着靈活的選取方式。按照老黃曆,2002年是馬年,對屬猴的人是“犯衝”。那年的上海德比,徐根寶被他的昔日弟子范志毅、申思、祁宏等人折騰得很狼狽。對於“屬猴犯衝”的說法,徐指導當時向記者澄清道,“我生於1944年1月26日,農曆正月初二出生,那時還沒有到立春,因爲1943年有閏十二月,要到正月十二纔算過完羊年,所以我屬於‘真羊假猴’兩邊靠,準確來說是屬羊。記得1995年甲A最後一輪前,申花、國安和宏遠都有奪冠機會。有位記者用易經預測冠軍,說最後一輪對屬羊的人有利。因爲金志楊屬羊,這位記者的話很明顯。我當時自己覺得好笑,別人都以爲我屬猴,其實這個結論是爲我祝福呢。後來,申花果然奪冠。”
徐根寶生於上海靜安區,弄堂口就正對着南京西路梅龍鎮廣場。小時候的徐根寶身材瘦弱,“搶我是搶不過那些大孩子的,他們搶我就在一邊等,皮球總是要滾出來的,我一帶就走了,這點我就是比人家聰明。”由於體質普通,徐根寶未被上海隊選中,輾轉進入南京部隊隊,但他依然依靠技術與拼勁,在1966年擠進了國家隊。他曾經向記者回憶說,“1971年重新組建國家男足,爲了便於管理,三大球國家隊組成一個連隊,袁偉民是連長,我是副連長,王后軍是排長,戚務生是班長。從那時起,我戴上了國足隊長袖標,曾受到過周恩來總理的接見。我是上海足球的淘汰者,17歲離開上海,靠自己努力,不放棄,做到國家隊隊長。”
徐根寶把自己骨子裏的頑強拼搏精神,歸功於他父親的遺傳,“我的父親是江蘇人,從小就到上海灘來謀生。因爲是窮人,被人看不起,父親發誓總有一天要用自己的雙手,打拼出一片天地。到20世紀30年代的時候,我父親已經有了一支四五十輛人力車的車隊,後來又有了三輛汽車,開了一家出租車行,招了很多學徒。在我小時候,父親就一直教導我要‘人窮志不短’。我好強不服輸的性格,就是遺傳自父親。我自信自己也可以通過雙手,取得比父親還輝煌的成就。哪怕最終落得悲劇收場,也是無怨無悔。”
不能只爲了賺錢而去創業
1999年從大連萬達下課後,徐根寶決定回到故鄉上海開辦足球學校。他選擇了距離上海市區最遙遠的崇明島,在一片人跡罕至的森林中,建起了一個佔地面積100畝的足球基地。基地在2001年10月1日全部竣工,總投資超過3000萬人民幣。其中他傾盡個人積蓄800萬,向銀行貸款2000多萬。
那一年的徐指導已到了“退居二線”的門檻,本該帶着幾十年的榮譽頤養天年。他在2002年向記者感嘆道,“我把自己的所有錢都投進去了,每年的銀行貸款利息還有130多萬。基地開始階段的經濟困難壓得我透不過氣來。基地還有60多名員工要開支。沒辦法,我只好想辦法搞創收,培訓大樓改成了三星級賓館,64間房在週末接待旅遊,也經常能夠住滿。我們在基地的空地裏還種菜,又能省一些買菜的錢。我要陪客人們喝酒,都喝出脂肪肝來了。”
很多富豪在創業成功之後都說,不能只是爲了賺錢而去創業,否則就會迷失心智走向歧途。徐根寶在足校創立初期,也曾向記者強調自己不是指望足球賺錢,“我招收小孩子學足球不是想從小孩子身上賺錢,甚至還要貼錢出去。我每個月收隊員600元,包吃包住。按實際來算,一個小球員,一年包括服裝、文化課等費用,我們大概要花2萬元左右,現在只收7200元,我們都要補貼。不過還好,我還有一些朋友,比如萬達老闆王健林,他說作爲朋友,每年贊助我100萬。”
崇明島當地政府也給了徐根寶不少幫助。2001年,崇明島政府同意把這100畝地撥給根寶免費使用15年,但是徐指導考慮到修建時也要借款,所以咬牙投資幾百萬把整塊地買下,再憑藉土地向銀行貸款。沒想到,隨後的土地價格飆升,這一百畝基地光是地價升值,就已經是一筆巨大的收益。早在2002年,徐根寶就向記者感嘆道,“這是天意啊,當初確實爲了事業纔買下這塊地,作爲銀行抵押貸款,想不到這塊地現在漲到3000萬了。所以,是老天安排我到這塊島上來的。”
徐指導開設足校期間,中國的足球學校遍地開花。大部分的足校都是依靠高收費賺錢,最終“殺雞取卵”草草收場。徐根寶的崇明足校則是放眼長遠,“我的根寶足球基地和別人有三個不一樣,首先是基地的定位不一樣,我們的目標就是衝着8年後的世界盃和10年後的奧運會。其次,我們不通過收費養活基地,反而給每個學生補貼兩萬元,基地裏有賓館,也是個旅遊點,進來都收門票的,政府也贊助一些錢,我是拿錢補貼給小朋友的,其他小體校哪裏有?第三,是我們走技術道路,我的口號是‘有腳下,走天下’,中國足球的差距就在技術,以前我提倡‘搶逼圍’,這是在別人拿球時我們就上去逼搶;但我們拿球時怎麼辦沒解決好,未來就是要用技術解決這個問題。”
要讓產品接受市場的考驗
與那些閉門造車的足球學校不同的是,徐根寶的隊伍經常赴外參賽,在實戰中獲得檢驗與提高。早在2005年,他的隊伍就獲得了亞足聯U14青年足球賽冠軍。2007年,徐根寶足校的孩子們組成的上海東亞隊,獲得了全國乙級聯賽冠軍,就此衝上了中甲。2012年9月29日的中甲第27輪,徐根寶的隊伍在客場3∶0戰勝哈爾濱毅騰,提前三輪衝入中超。回想起2002年,徐根寶從上海申花下課時,曾對大家說過“十年後我又是一條好漢”,他果真用十年再次證明了自己。
運營崇明島足校的過程中,徐根寶爲了維持日常開銷,不得不出售了張琳芃、曹贇定、鄭凱木、王佳玉、唐佳庶等球星。他在1995年主持並創辦的上海有限02足球隊,也在2002年衝甲失敗之後,整體併入申花,貢獻了杜威、孫吉、孫祥、于濤等球星。再加上顏駿凌、顧超、孫樂、張成林、李運秋、王燊超、柏佳駿、姜嘉俊、孫凱、蔡慧康、汪佳捷、武磊、姜至鵬、王雲龍、艾迪、呂文、朱崢嶸、毛嘉康等球員,徐根寶已經培育出了一批奇貨可居的球星。他的運作方式是把球員投入到職業聯賽中去磨練,成熟一批就推出一批。要是碰到合適的報價,就出售球員回籠資金,以利於繼續培養新一撥的球員。那些被高價賣到外地的球員,對現有的小球員更是難得的激勵。
當然,就算徐根寶的經營頭腦再精明,也難以填補職業聯賽的資金缺口。2012年,爲了幫助徐根寶完成衝超的夢想,特萊士贊助了上海東亞3000萬元。這些投入在中甲聯賽也不算多,隨着東亞征戰中超,資金依舊是徐根寶最擔心的問題。2013賽季,徐根寶甚至想着一旦籌集不到足夠的資金,就只能把球隊賣掉。“我們去到中超絕對不是爲了混日子,如果是爲了混日子,那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繼續在中甲呆着。我們接下來的目標肯定會定得高一點。爭取進入亞冠,甚至在幾年裏打造出一支有能力爭奪冠軍的球隊,都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找到“大樹”之後變現退出
在上海高層的牽線之下,上海國際港務(集團)向徐根寶伸出援手,從2013年起成爲東亞俱樂部的冠名商,東亞隊以上海上港集團足球隊的名義征戰中超。
上海國際港務(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國內地最大的港口企業,先後經歷了上海港務局、上海國際港務(集團)有限公司改制,由上海市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招商局集團等五家單位作爲發起人發起設立,經國家商務部批准,於2005年6月28日正式成立。2006年10月26日,上港集團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目前的流通市值爲1206億人民幣。與此相比的是,恆大地產的市值只有341億。
有了上港集團的贊助,徐根寶在中超的這兩年過得比較平穩。今年,上港在9月13日主場0∶3負於廣州恆大,9月21日在主場1∶2輸給廣州富力,從而基本退出了衝擊亞冠的行列。其實,在上港與申花的比賽之後,上海有關領導就已找到徐根寶,表示如果上港衝進亞冠,明年會獲得更多的資金投入。假如不能衝進亞冠,就會更換更有實力的管理和教練團隊,也就是購買徐根寶的控制權。
國慶長假期間,上港俱樂部的兩位高層來到香港,與廣州富力主教練埃裏克森舉行了祕密會談。10月19日,瑞典《體育快報》撰文稱,“埃裏克森已收到來自上海上港俱樂部的執教邀請。下賽季,瑞典人將成爲上港新任主帥。”隨後,埃裏克森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但是此事並非空穴來風。埃裏克森與富力的合同將在本賽季結束,他只不過是不想在合約期間,被爆出一些不利消息。上港方面在香港的會面中,開給埃裏克森團隊的執教價格,比富力的兩百萬美元年薪還要翻倍。下賽季,新上港爲球隊開出了5億預算。
據悉,此次上港收購東亞的費用在2億人民幣左右。這個價格只包括中超名額與現有隊員,不涉及徐根寶的足球基地。不過,在東亞俱樂部的買家當中,並不只有上港集團。無論新買家是誰,徐根寶都已基本要退出。因爲上海方面需要一支能與恆大相抗衡的球隊,背景單純、陽光的上港(東亞),比申花的歷史包袱更少,更能承載上海足球的希望。
這是徐指導應得的褒獎
今年已滿70歲的徐根寶,也到了離開中超一線隊的時刻。徐指導的腿腳一直不太靈便,走路一瘸一拐。他在2002年曾經拉起褲管,讓記者看過他的踝關節,比一般人都腫大。徐指導解釋說:“這都是當運動員的時候留下的傷,歲數越大越嚴重。年輕時沒仔細治療,總覺得自己可以挺得住,根本就不放在眼裏。從1961年到1965年我進國家隊之前,一直在南京部隊隊踢球,那時我的右膝半月板嚴重受傷。每天訓練後,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右腳都不能伸直,彎曲程度在135度以內。考慮到動手術會影響進國家隊,我就沒答應。”
徐根寶一貫篤信易經與命理。根據今年的黃曆,徐指導在2014年裏“午未相合”,年逢兩大吉星“月德貴人”及“天德貴人”入宮,在雙德貴人的照臨下氣勢亨通。在財運方面,今年有不錯的進財良機。辛苦了一輩子,徐指導也到了享清福的時候。假如能拿到2億的資金,徐指導可以安心回到崇明島,把全部精力用來培養優秀青少年球員。
如今的徐根寶,已經無需再去證明自己。記者在2002年前去崇明島採訪徐根寶,他如此解釋自己的隱忍,“我現在忍耐這份寂寞,就是爲了將來能夠不寂寞。就算沒人來看我,我也沒有選擇,只能繼續臥薪嚐膽,忍它十年。老天爺讓我從事足球這個行當,讓你從事記者這個行當,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我今年59歲了,還在努力,我是不會認輸的。”不認輸的徐根寶終於獲得了他應有的褒獎。東亞俱樂部易主之後,無論徐指導獲得多少億的現金,都不足以回報他爲中國足球操勞一輩子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