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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紅荔西路與新洲路這兩條主幹道交匯處,有一塊形似大船的區域,船頭位置便是深圳蓮花山足球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9月1日就被正式關停的蓮花山足球場已屬於過去,據深圳市規劃和國土委員會發布的公告,蓮花山球場將被改爲商業用地,將在這片球場上建設商業高樓。但如今一羣熱愛它的球迷卻不依不饒,又讓這塊球場具有了值得探討的價值:在公衆與日俱增的健身需求與提升GDP之間,究竟應該如何選擇?成都商報記者何鵬楠
成都商報記者通過對曾在蓮花山踢球多年球迷的採訪,選取了其中最具典型性的三位球迷的故事。在這三個故事中,你或許就會理解到,社會足球與校園足球一樣,應該在足球項目的中長期發展規劃和場地設施建設規劃中,佔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提前兩週訂不到場,踢球就像打游擊
採訪對象:三哥(深圳風行足球隊隊長)
“到下個月10號的場地已經被訂完了。”電話那頭,場地負責人說完後直接掛掉電話,一個字都不願多說。電話這頭的三哥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他同一天內被第4次聽到類似的拒絕,一週以來第12次……“人家生意好得不得了,分分鐘幾千塊錢的進賬,哪有時間跟你廢話。”對於球場方的冷淡,三哥已經習以爲常。
風行足球隊是深圳一個隊齡11年的業餘足球隊,作爲球隊負責人,三哥幾乎見證了整個深圳業餘足球興衰歷史,“風行足球隊成立於2003年9月28日,那時候可供踢球的球場有限,對外開放的專業足球場更是少得可憐。我們球隊的第一個主場就在蓮花山腳,關山月美術館後面,當時蓮花山公園剛剛建成。有人在現今的風箏廣場登山道附近,草草的平整了兩塊地,簡單地畫上線,成了天然草地足球場。當時深圳的球迷好高興,終於有塊天然草皮踢球了,每天到那踢球的人是絡繹不絕,但我們在那裏只踢了兩場比賽後,這塊場地就被關了,被告知那裏是觀賞草皮,不能踢球。因爲場地少,在之後的幾年,深圳不少地方都開始把空閒的地開闢出來做足球場,蓮花山足球場就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
從2005年到2012年,深圳的業餘足球市場愈來愈紅火,因爲踢球的人太多,絕大多數原來的11人制球場都改建成了8人甚至5人制球場,“就說蓮花山球場,最開始只有2塊場,長期在那踢的只有10多支球隊,後來就改成了八塊8人制場地,在被關閉前,每週都有300支左右的球隊在這裏踢球,根據球場經營者通訊錄記載,這些年來蓮花山球場訂場和一直在這球場踢球的球隊有2千多支,你按照每支球隊15個人計算,都有接近3萬人。”
但從2012年開始,深圳的球場開始大面積關停,包括風行足球隊在內的大批足球隊只能到處遷移。但由於供需的失衡,特別是在蓮花山球場被關停後,如今在深圳,要想訂到一個下班時間段的場地,簡直是一件高難度的工作,三哥從上週星期一開始,每天下午打電話給各個球場,要預訂下週一晚上的球場,“打了幾十個電話,這一天有空場的只有3家,但這一天這個時段還有場地的,一個都沒有。最後想盡辦法,找到一個位於經濟開發區的工廠,裏面有他們廠修的球場,不對外開放,場地爛得要死。就這樣,還花了我兩條中華……”
球場漲價,不少球隊就此解散
採訪對象:TONY(深圳鐵男足球隊隊長)
上週四收隊費的時候,有兩名球員無法承受每個月接近400元的費用,決定退出球隊,這已經是這個月以來第三次有隊員因爲費用的問題而退出了。鐵男隊隊長TONY漲紅了臉,但他又無法指責隊友,因爲對於鐵男隊這支以大學生爲主的球隊來說,這實在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在9月1日蓮花山足球場被關停後,長期在這裏踢球的300支球隊近5000人被拋向市場,這也導致整個深圳業餘足球圈陷入徹底的混亂。最直接的一個結果,就是剩下的球場奇貨可居,紛紛漲價,平均每場2個小時的價格上漲了200元,“2007年在深圳踢一場11人制足球,2小時的場費是600元,幾輪漲價下來,最新的行情已經達到2000元。9月份之前,踢一場8人制的比賽,場租要800,兩支球隊分攤,再加上水錢什麼的,平攤到一個人身上是50元左右。但從上個月開始,幾乎所有的球場都統一漲價了,稍微一般點的漲到1000,好一點的1200一場的都有。這下算起來,平均到每個人身上,要接近80塊錢一場,再加上交通費什麼的,一個月下來光花在踢球上的錢就要400元,對於隊裏的學生來說,這的確很難接受。”
但目前的情況,是你即使願意給1200的場租,也很難租到球場,因爲越來越多的球場開始提高門檻,設置所謂的“VIP會員卡制度”,一次性充值5000元以上,每次訂場享受會員價優惠,且享有“訂場優先權”。不過隨着會員卡制度的常態化,慢慢的即便是會員球隊,球場方面也無法承諾每個星期都能訂到場。一些球隊甚至想到了去香港踢球,但因爲手續繁雜,因此規模並不大。對於自己的這支足球隊,TONY充滿感情。然而,如今的情況,導致越來越多的業餘足球隊開始解散,“這一個多月,光我知道的解散了的球隊就有20多支,稍微年輕人多一點的球隊,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
足球成就的姻緣,無法傳承到下一代
採訪對象:王強(深圳風行足球隊球員)
8月31日晚上,王強在蓮花山足球場外一直站到凌晨0點,直到球場大門關閉,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此後每一週,他都會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來到這裏,靜靜地隔着鐵絲網站上一會。在這裏,他與自己的妻子相識,相戀直到結婚,甚至他們兒子出生後第一次抱出室外,都是在這裏。因此,對於他和他的家庭來說,蓮花山足球場的意義,並不僅僅是一塊足球場,而是他們家庭的一部分。
“06年我來這支球隊踢球,隊裏有個老隊員的妻子每場比賽都會來現場給他加油,她經常都會帶着她的一個朋友一起來,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每次她來,打後衛我都要拼命表現,比如飛鏟對方啊,從後場一條龍衝上去助攻啊,雖然經常會被三哥罵,但也吸引了她的注意,久而久之,我們就好上了。”回憶着以往在蓮花山的那些日子,王強臉上滿是笑容,在他看來,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時光。後來,他們結婚了,妻子挺着大肚子到球場外給他加油;再後來,兒子3歲的時候,他就帶着孩子到球場上追逐足球,6歲的時候,他把兒子送進了辦在蓮花山足球場內的少兒足球班,“這裏百分之九十是外籍教練舉辦的少兒足球俱樂部。有來自足球王國巴西的教練組,有來自荷蘭著名的青少年足球訓練體系的教練團隊,還有以前在深圳足球隊效力的外援馬里科夫、日科夫他們的少兒足球俱樂部。”儘管並不指望兒子未來能走上職業足球這條道理,但王強希望能夠通過培養兒子對足球的愛好,將中國足球的火種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他踢不好沒關係,他只要愛足球,那麼今後他還可以培養他的兒子,這樣下去,中國足球遲早會崛起。”
但如今,隨着蓮花山足球場關閉,這些少兒足球俱樂部也逐一消亡,要麼搬到很偏遠的地方,要麼就乾脆關門大吉,王強說,他們小區原本有10多個6-10歲的小孩都是在這裏踢球,但自從蓮花山關門後,除了他兒子之外,只有兩個小孩的父母還堅持送他們去踢球,其他的都放棄了。“這麼搞下去,深圳足球的傳承就斷了。”
成都足球公園:黃金時段場地要提前一週預訂
可以提供給足球愛好者使用的公共足球場地跟不上城市高速發展的速度,這是國內很多城市所面臨的問題,成都也是其中之一。去年,成都市足協曾聘請美國著名的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對成都城市足球進行了爲期六週的綜合評估,評估對象包括成都的場地情況、足球人口、社會足球、中小學青少年足球、職業隊以及每年組織的各種賽事等,目的是通過本次評估瞭解成都足球的家底,和國內外足球發達城市進行對比,找到優劣與差距。中國足協執委、成都市足協主席辜建明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對成都足球人口評估的結果是,喜愛並參與足球運動的人數是上百萬!”
如此龐大的足球人口,卻面臨城市內可以使用的足球場地非常稀缺的尷尬。據成都市五人制足球協會會長鄒侑根、成都足球公園負責人之一的蘭一以及犀馬體育文化公司總經理徐濤等人估算,目前成都市繞城高速以內向公衆開放的足球場地中,五人制最多80塊,七人制和十一人制加起來在30塊左右。而在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對成都足球的評估報告中,關於成都市人均擁有足球場地的數據更是令人觸目驚心,辜建明說:“這是按照成都市的總人口計算出來的,相當於可以提供給成都足球愛好者享受足球快樂的公共足球場地,每1萬人還不到1平方米!這是什麼概念?真的是每個人連插根手指進去都不可能啊!”
成都是前年中國足協批准的五個足球試點城市之一,與大連、廣州、青島、武漢等其他四個城市相比,成都足球有自己的優勢,比如足球人口、校園足球的開展等等,但場地卻是成都相比其他四個試點城市的劣勢之一。成都市足協每年主辦、承辦和協辦的賽事活動有上萬場,但場地遠遠滿足不了需求,“每次爲了比賽尋找場地都很讓人頭疼。”辜建明說。不單是成都市足協,就是普通的成都足球愛好者也有這方面的苦惱,有限的場地讓很多人經常苦於找不到地方踢球。去年成都市足協、中體競賽管理有限公司、成都國奧文化體育傳播有限公司共同出資修建的成都足球公園落成開園,在一年多的時間裏,這裏經常是爆滿的景象。成都商報記者曾在晚上7點半來到成都足球公園,此時停車場內的私家車竟然多達140多輛,“儘管我們有8個五人制球場和1個七人制球場,但還是供不應求,客戶經常和我們發生矛盾,原因就在於訂不到場地。”成都足球公園負責人之一的蘭一說。要想在這裏訂到週一至週五下班後的四個時間段內的場地,必須提前一週預訂,據成都足球公園的工作人員介紹,接電話的小妹每天上午10點上班,往往在10點05分,一週後那一天晚上6點至7點半和7點半至9點這兩個黃金時段的所有場地就都被預訂了,這讓小妹經常被訂不到場地的顧客罵哭。有的顧客怕電話佔線,更是一大早就守在門口等工作人員上班,甚至還多次出現幾個顧客要訂同一天同一時間段的場地,最後不得不在現場抓鬮決定。而這樣的情形,在成都很多對外開放的足球場都是常態。成都商報記者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