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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17年前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倪華現在很可能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兩點一線,過着波瀾不驚的生活。“可我喜歡有挑戰,喜歡生活中充滿刺激。”不願平淡一生,倪華說,“坐在棋盤旁,與對手廝殺於64個黑白格間,我深陷其中。”
現在看來,倪華當初的選擇沒有錯。作爲隊長,他帶領中國國際象棋男隊拿下第41屆國際象棋奧林匹克團體賽桂冠,打破歐美人長達87年的壟斷,付出和努力獲得了回報。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一路走來,倪華並非一帆風順。因爲腳傷和肺部腫瘤,他差點就與自己鍾愛的運動揮手告別。
“差生”一心只愛下棋
1996年,就讀於延安中學的倪華在拿下全國國象少兒賽冠軍後,獲得了參加法國迪斯尼杯世界國象少兒錦標賽的機會。讓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又一次站上最高領獎臺,爲中國奪得首個男子國象世界冠軍。回到上海,各方讚譽接踵而至,爲了表揚倪華所獲的優異成績,延安中學安排他在一次早操後,登上升旗臺向全校師生做演講。
倪華說,自己早已忘記當時說了些什麼,不僅因爲前所未有的緊張感,更因爲一條提前到來的“分岔路”——是當一名以國際象棋爲愛好的普通中學生,還是成爲國家隊的一員、全心全力做好一名專業棋手?這成爲令倪華一家人倍感頭痛的大難題。
“國際象棋這扇門是我父親帶我走進去的,在面對如此重要的選擇時,他將決定權完全交給了我自己。”直到今天,倪華都清楚地記得父親當時說的那句話,“我支持你成爲一個專業棋手,但我沒有權力爲你做這樣的決定”。
“既然讓我決定,那就選擇下棋。原因很簡單,首先我喜歡下棋,其次我不愛念書。”說到這裏,倪華笑稱自己是“不愛讀書的壞學生”的典型,“延安中學是市重點,儘管我讀書已經很用心了,但依然只能排在全班的中下游。更關鍵的是,我不喜歡整天對着書上的東西死記硬背,更享受在棋盤上那種創造勝利的感覺。”於是,年僅14歲的他就這麼來到了北京,成爲了國象國家隊的一員,憑藉着最簡單的“喜愛”一路走下去。
一年三“刀”不退反進
少年有成,進入國家隊,專心訓練,參加比賽,然後獲得各項冠軍——也許,這是很多人想象中那條一帆風順的道路,但倪華卻因爲一次意外受傷,險些在19歲時中途退出。
“在北京的日子我很快樂,國家隊的前輩都很照顧我。平時大家一起下棋,至於業餘活動就是去踢球。”倪華說,“那時,我們基本上每天都要踢一場球。”未曾料想,正是踢球踢出了大麻煩。2002年,在一場比賽中,倪華突然痛苦倒地,被醫生診斷爲“跟腱斷裂”。
倪華至今都記得當時那位醫生莫名的表情,“一個國象隊的運動員,跟腱斷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醫生給出動手術的決定,倪華忙問“要打麻藥嗎?我們下棋的最怕打麻藥”。醫生瞪了他一眼,“不想當瘸子就要打麻藥開刀。”
更讓他沒有料到的是,手術一動就是三次。“第一次術後恢復,不成功,醫院說要再開一刀。後來恢復還是不理想,得知要第三次開刀時,我都快瘋了。”倪華說,整個2002年,自己的狀態異常頹廢,一方面不能正常訓練,一方面還要連續打麻藥,“我一度認爲,下棋這條路已經走到頭了。”
如今回看過去,倪華感慨總算渡過了當時的那道難關。不僅如此,在國象隊2003年赴永川集訓的日子裏,身處靈山秀水中的倪華還棋藝大漲。爲什麼會這樣?他的回答非常簡單,“因爲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太喜歡下棋。”
最後一搏“功德圓滿”
之後的幾年時間裏,倪華接連收穫世界盃和奧賽團體賽亞軍。就當人們認爲他將一飛沖天時,命運卻再次給這位國際象棋的“真愛”設下阻礙——2012年,一次普通的體檢,倪華的肺部被查出“陰影”。
“我記得太清楚了,1月3日參加體檢,1月6日去醫院做CT。按照原計劃,我本該在1月10日出發去荷蘭參加一次重要比賽。”比賽是不用想了,醫生的診斷結果更是讓倪華原本美好的世界瞬間坍塌,“醫生說陰影是腫瘤,惡性的可能性很大。同時他還告訴我,以後不能再下棋了,高壓下的運動很可能讓病情進一步惡化。”
“怎麼會得這樣的病?那幾天我們全家都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這已經不是能不能繼續下棋的問題,而是還能不能活下去。那時我才29歲。”從無法接受到無奈接受,再到後來泰然處之,倪華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今年11月還要去醫院做隨訪檢查,還沒有醫生敢肯定地對我說腫瘤是良性。但情況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嗎?不痛不癢,和平常人沒有差別。”
和十年前的那次磨難一樣,倪華繼續憑藉着對國象的執着將壞事變好事。2013年,此前已錯過兩屆國象奧賽的他,開始準備發起最後一次衝刺。“人的經歷不一樣,想法也會不一樣。2011年離開國家隊後,我實際上已經放棄了對奧賽團體賽冠軍的追逐,但正是這次疾病,讓我有了一種再衝最後一次的想法。”
最後一搏的結果,已經有了答案,倪華憑藉自己的努力將名字載入史冊。而當你瞭解了他這十幾年所經歷過的一切,也許更能理解在他那句“功德圓滿”背後,有着怎樣更深層次的含義。
“因爲喜歡下棋,一路走到了現在,接下來我依然會因爲喜愛繼續走下去。”倪華說,“很多事情想多了也沒用。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過好今天,也許纔是最重要的。”
本報記者陳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