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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探,或許是普通人能夠在NBA謀求到最接近職業體育的工作。想象一下,擔任某支球隊的球探,乘坐飛機周遊世界並穿梭在各大職業聯賽,坐在視線最好的位置看球。最酷的是,你能輕鬆接觸到所謂的明日之星,又或者傳奇教練,聽到他們對籃球的認識……對不起,各位夢(懂)想(球)家(帝),你們實在是太天真了。球探絕對沒有那麼輕鬆、愜意,想要幹這份工作,你得忍受成天價沒完沒了的飛行,而且,你所說的每一句關於明日之星的判斷,被採納的機率並不高。至於自己YY出來的高薪,很客觀地說,也只有爲數不多的球探才能拿到。一句話,想做球探,你需要貫穿人生,永不停歇的熱情、激情、感情,你要比愛一個女人還瘋狂,才能接受這樣一份可能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工作。不信,聽聽美國同行馬克·泰特斯在拉斯維加斯的經歷,或許會對你認清現實有所幫助。
事出有因
七月初,我獨自一人在拉斯維加斯度過了五天時間。別激動,哥完全沒有過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甚至完全不沾邊。獨身一人在賭城,就好像熱鬧的Party中,你誰也不認識,更糟糕的是,你一沒錢二沒貌。別妄想什麼在賭城發財,分分鐘就能讓你的口袋比臉還乾淨。
通常情況下,屌絲在拉斯維加斯的生活,不過是看看別人風光,坐在路邊欣賞穿着暴露的美女,然後鑽進某個不知名的脫衣舞酒吧,要一杯啤酒,然後漫不經心地看着表演,最後不得不忍受一大羣同樣屌絲的單身漢,高唱一曲《女人心海底針》我可不想把生活過得這麼沒有念頭,鑑於此,我在“罪惡之城”幹了一件頗爲驕傲的事情——事後證明,我肯定是瘋了。
在拉斯維加斯,我參加了職業球探學校爲期兩天的培訓。學校是由TPG體育組織公司所組織的,他們宣稱自己的使命是培養體育界的未來領袖。價錢不貴,兩天300美元,好過去賭場放縱,而且,只要300美元就能學到成爲職業球員的精髓。每天都和高技數據打交道,談論籃球的時候更加專業。
這是TPG培訓計劃的第一年,在來到球探學校之前,我雖然經常混跡籃球圈內部,但對於球探的生活是什麼樣,我一無所知。我以爲,當我看到一羣志在成爲職業球探的人士時,他們會告訴我環遊世界有多麼好玩,天天看球並且讓NBA球隊爲他們的意見付錢,會有多麼美妙。我甚至盲目地認爲,當我走出球探學校之後,我會立刻辭掉自己的媒體工作,然後調動自己在籃球圈內的全部關係,成爲一名頂級球探。
事實是,兩天之後,我深刻認識到,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哪個工作可以用最不堪來形容的話,那就剩下NBA球探了。在學習班裏,我親眼目睹大批的同學,自掏腰包支付機票飛到拉斯維加斯,聽到他們抱怨這份工作有多麼糟糕,然後卻信心滿滿地離開賭城,立志要堅守自己的夢想——他們身上的瘋狂,是我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的。球探並不是想去哪裏就去哪的,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必須要去那些可能自己壓根就不願意去的地方。
想想看,在漆黑的夜裏,搭乘紅眼航班,從保加利亞飛到愛沙尼亞,目的只爲看一個身高2.14米的14歲孩子,看看他是否有潛力能在未來幾年裏,讓自己的場均得分從0.5變成2.5。看完這個孩子之後,你還得飛到土庫曼斯坦,繼續重複一天前的工作。如果你足夠幸運,你所觀察的對象,或許會在幾年之後穿上你所在球隊的球衣,保不齊能有一兩場得到10分。
在球探學校裏,你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像愛上旅行一樣愛上這份工作,否則這份工作就會把你徹底毀掉。這裏所說的旅行,就是搭乘各種交通工具,發瘋似的積攢里程,每年至少要10萬英里。學院大概有250人,負責講課的則是小牛球員事務總監託尼·羅贊和太陽總經理萊恩·麥克道恩,那句話便是他們倆說的。
兩位來自NBA的專業人士說,這份工作會讓你自此失去家庭生活,他們打趣說,沒準酒店僱員比你的家人還要親切,酒店的牀比家裏柔軟的牀還要舒服。在嚴格控制的預算下,你必須提前幾個月就做好一年的旅行計劃,以便自己能夠看盡可能多的比賽。
除了知道球探並不是隨心所欲想看什麼看什麼之外,我還了解到,球探也分三六九等,按照組織的需要,他們承擔着不同的責任。
國際苦旅
球探學校裏的球探都不認同這個說法,但在我看來,國際球探無疑是整個行業裏最爲枯燥的工作。
他們在旅行中所花費的時間,遠高於其他球探。在不同的國家間來回穿梭,同時還得在下飛機之後,迅速地解決一門陌生語言所帶來的全部障礙。皮特·費羅是步行者的國際球探,也是TPG的創始人之一,他曾經無意間提到,自己在接觸這個行當很久之後,才意識到,這份工作“毀人不倦”,會破壞你所有家庭中的人際關係。
讓這份工作變得殘酷不堪的,並不只是沒完沒了的旅行,不同文化所帶來的衝擊也很嚇人。費羅說,他在歐洲有上百個聯繫人,爲的就是能夠讓他在不同語言之間,能夠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在西歐,費羅可以在沒有任何幫助的前提下暢遊,但他說,出於安全因素,他從來不會獨自一人就跑到東歐。
曾經也做過國際球探的羅贊,爲我舉了一個非常生動的例子。大概幾年之前,羅贊曾經跑到朝鮮去看身高達到7英尺9英寸的李明勳,在那裏,羅贊甚至直接面對金正日,並且像“小麥計劃”一樣談論如何把李明勳帶到NBA。偉大領袖說,除非NBA球隊支付足夠的麥子,否則他們不會讓李明勳跑到陌生國度去。
羅贊還提到一個有意思的地方,他說自己這輩子錯過了無數的航班,但在朝鮮的那一次,他絕對不想、也不可能錯過航班。“因爲那裏只有兩班航班從朝鮮飛出去,一班在週二,一班在週五。”羅贊說。
隨着籃球逐漸全球化的趨勢,要想在海外發現球員變得非常容易,可即便如此,能夠在NBA始終擁有一席之地的,不過只有諾維茨基和託尼·帕克兩人。費盡周折,搭上了家庭生活,最終只是事倍功半,這樣做值得嗎?我的意思是,難道我們飛了半個地球,做了那麼多事情,只爲了尋找下一個費申科?而且別忘了,你選中的那名球員,未必願意遠赴美國來打球。
當然,過去15年5次奪冠的馬刺或許有不同意見。
象牙塔內
在美國,大多數球迷都能像一名業餘球探一樣工作,比如在晚上搜索球員的名字,然後大量閱讀有關他們的文章,不過,球探學校卻提出了一些不爲人知的方面,至少是球迷們從來沒有意識到的。
尼克斯球員事務總監馬克·休斯坦言,自己曾經因爲盲從,陷入過一段時限不短的苦惱期。他重複着別人做過的工作,卻始終找不到頭緒。
聽到這個話之前,我本以爲球探都是主見很強很少受他人觀點影響的人,但是休斯說,多聽多看也是一件好事情,他每天的工作內容就包括把所有自己能找到的文章全部看一遍,然後儘可能地收集足夠多的情報。當然,他解釋說,自己的工作需要他有自己的觀點,以及十足的信心。但是看了那麼多東西之後,還怎麼保持自信呢?
大學球探的工作也很乏味。他們在每個細節觀察那些球員,比如坐在那裏,在數據之外這名球員做了什麼,當他們不打球的時候又在做些什麼。大多數球探都喜歡在賽前早早就趕赴體育館,他們想看看球員們是如何在賽前做準備的,而且儘可能找一個距離場地最近的位置,什麼都看,即便這名球員很少離開板凳,他們也不會停止觀察。
“很多人都喜歡在球員持球或者防守球的時候,開始關注,”休斯解釋說,“那時候聚光燈都在他身上,但是我們更在意的是,在沒有聚光燈,沒有球的時候,他們在幹什麼。”
2005年之後,球探禁止接觸高中球員,這也包括各種名目的訓練營以及AAU賽事。但隨着NBA球員在大學只經歷一兩年就投身職業體育的大趨勢,球探工作顯得極其重要,因爲他們的建議將決定着百萬甚至千萬美元的投入。
進階指南
弗蘭斯切拉說:“我做過籃球圈裏幾乎所有的工作,在這當中,高級球探無疑是最難的,想幹這個行當,你需要有一點點不正常。”
高級球探與其他球探有很大區別,他們關注的只是下一個對手,以及戰術板上所呈現出的最原始的東西——你需要花幾個小時去拆解每一個動作,有時候,這會讓籃球變得沒有那麼吸引人。
比如,其他球探在看到一名球員在進攻端的表現後,會說,這名球員的運動天賦有多麼好,活力有多麼強,某某球隊能夠多麼好地利用這一切。但是高級球探只會在小本本上寫下類似“弱側掩護吸引了協防後,球員A從中路跑過來藉助移動掩護接球,之後向球員B的方向運球,球員B在空切之後,接到球員A的擊地傳球成功得到兩分。”
高級球探的意義在哪裏?難道雷霆真的需要一名高級球探跑遍全國只爲了看清楚馬刺或者灰熊在進攻端的戰術跑動?你說對了,就像森林狼高級球探齊普菲爾所說,每支球隊都會僱傭大量的高級球探來觀察比賽,一名高級球探一個賽季看上150場比賽再正常不過了。有時候,球隊會在不同的城市僱傭不同的人,以便能夠更有效地完成工作。
“當然,你可以把高級球探當做兼職,不看球的時候找個老師或者什麼其他工作來做,空閒的時候再去場館裏看看比賽。”齊普菲爾笑着說。
什麼?難道波波維奇會僱傭一名中學體育老師去看比賽,然後告訴他熱火是如何跑動的?NBA會這麼幹?沒有開玩笑吧?
全靠熱情
一名球探一年下來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花在路上,而且,他們得有足夠強悍的耐心,才能看完沒完沒了甚至毫無章法的配合,然後還得點燈熬油,寫上厚厚的報告。更糟糕的是,當你把自己的勞動成果遞出去後,你可能連聲謝謝都聽不到。
既然這麼受罪,這份工作的收入一定不會少吧?畢竟,NBA可是一個市值50億美元的大買賣。在我看來,如果一年賺不到30萬美元,我纔不會幹這個行當呢。事實上,球探學校裏的專家透露,球探的平均年薪是65000美元,從表面上看,這比美國人均收入要高兩倍,可考慮到整個投入產出比,我只能說,誰願意幹誰去幹。
也有賺得多的,比如高級球探,他們一年至少能賺個50萬美元左右。如果你願意一點點熬,或許會盼來出頭之日。不過,步行者球員事務總監卡特林給我潑了一瓢冷水……所謂的65000美元其實是平均年薪,說白了,“如果你想成爲一名球探,你得有那種免費幹上幾年的決心”,說這話的時候,卡特林的臉上冰冷至極。
投入產出比如此之低,每年浪費大量時間在飛行上,而且對職業生涯的未來規劃上,仍舊模糊不清,那爲什麼還要做這份工作呢?球探學校裏的球探們,在兩天時間裏一邊抱怨這份工作的枯燥無聊,一邊在闡述自己在工作中的夢想。
我想,能夠支撐這一切的,只有一樣,那就是對籃球無窮無盡的熱情。沒錯,每一個球探都要首先成爲一個球癡,要不然,還是嘗試去做點別的什麼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