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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擊敗哥倫比亞,巴西陷入全民狂歡之中。這是自2002年奪取韓日世界盃以來,巴西隊第一次殺入世界盃四強,對於“足球王國”來說,這樣的等待已經過於漫長。只是狂歡的時候,巴西人總是難以盡興,因爲他們的心裏掛念着在本場比賽受傷離場,並因此告別本屆世界盃的“全民偶像”內馬爾。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在很多人的思維之中,技術出衆的南美球員,只有在遇到“活”糙“心”狠“腳頭”硬的北歐球員時,纔會受到嚴重的傷害。可是,這一次,巴西隊遇到的可是同爲南美藝術足球一脈的哥倫比亞。事實上,南美足球正如同魔幻現實主義流派的小說一樣,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同時擁有多個面目,他既是天使,又像魔鬼,一直遊走在藝術與骯髒之間。
本報特派記者李志剛葉嘉利7月5日發自巴西
“南美藝術流”,曾讓歐洲屈服
回首世界盃歷史,歐洲與南美的對抗,是世界盃交戰史上永遠的話題,即便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亞非足球水平也很難達到與歐美全面對抗的水平。本屆盃賽上,歐美抗衡一如既往地成爲大家關注的焦點。所謂“南美藝術流”,正是與“歐洲力量流”相對應的一個稱謂。
雖說現代足球興起於歐洲,但在上世紀早期,歐洲人對足球的個人技藝知之甚少,或者說研究不深。歐洲派素以注重體力,強調整體配合著稱於世,歐洲球員一般身材高大,動作潑辣,拼搶兇狠,推進迅速,防守以盯人爲主。南美派則講究個人技術,無論傳、接、帶、過人、射門均有獨到之處,他們的打法細膩,認爲技術是第一位的,體力和速度是第二位的,他們喜歡二三人的短傳配合,快速插上,重視個人突破和隨機應變。
1924年,南美的烏拉圭在巴黎奧運會上連勝美、法、荷蘭和瑞士奪得冠軍,着實讓歐洲人大開眼界。當時該隊前鋒安拉德一人帶球從後場直逼對方城門的表演,在歐洲人看來太神奇了,歐洲的足壇人士承認:他們從來沒想到過,足球運動竟然是一項如此出色的表演藝術。“南美藝術流”就此奠定了自己的位置。
一邊是技巧,一邊是暴力
在大家的印象中,北歐球員體格健壯,技術偏差;東歐球員性如烈火,一點就着,他們都是足球場上的“不安定因素”。但事實上,在“暴力”方面,南美球員做得一點都不差,這方面的典型,恰恰是上面所提及,以一己之力奠定“南美藝術流”的烏拉圭隊。
挾1924年巴黎奧運會奪冠之餘威,1930年首屆世界盃,烏拉圭成功登頂,1950年世界盃,烏拉圭在巴西人的家門口,在里約熱內盧馬拉卡納足球場捧走了冠軍獎盃……在相當長的時期內,烏拉圭足球都是南美的典範,即便是後來他們的整體成績欠佳,但球隊仍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涌現出以恩佐·弗朗西斯科利爲代表的一批巨星。現在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恩佐·弗朗西斯科利有多麼威風,這裏不妨說明一下——齊達內視恩佐·弗朗西斯科利爲偶像,多次在公衆場合承認自己的很多技術、靈感都來自恩佐·弗朗西斯科利,爲了充分表達自己的敬仰之情,他還把大兒子命名爲“恩佐”——恩佐·齊達內。
擁有恩佐·弗朗西斯科利的烏拉圭隊,卻在1986年世界盃上因爲作風粗野、動作殘暴而被視爲“國際足球的另類”,對手拒絕賽後與他們交流,更別說交換球衣,烏拉圭隊被冠以“屠夫”、“伐木工人”這樣的名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亞雷斯頻頻“出口傷人”,只是繼承了其前輩的衣鉢,只是表現形式不同,本身不值得大驚小怪。
一邊是技巧,一邊是暴力,南美足球一直這樣,“兩手都要硬”。單以本場巴西與哥倫比亞的比賽而論,巴西隊5號費爾南迪尼奧在開場之後,動作便大得驚人,裁判的寬鬆尺度不斷助長其囂張氣焰;而哥倫比亞在當了大半場“小媳婦”之後,最後階段“反攻倒算”,多次上演下絆腿、伸手扯等“非技術動作”,這哪裏還像兩支南美強隊之間的對抗,簡直就是兩幫古惑仔在爭奪地盤,只是沒有運用武器而已。
“貧民窟足球”後遺症影響太深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很多南美球員,一半是天使,另一半是魔鬼?爲什麼他們在掌握了出色的技巧之後,還時不時總想着“放大招”傷人?爲什麼南美球員總是愛過人、愛穿襠,經常忘掉比賽的最終目的是取勝?爲什麼南美球員前一分鐘好好的,後一分鐘說翻臉就翻臉?答案就是“貧民窟足球”後遺症。
足球對於南美的意義,已經遠遠超越了體育範疇。英國著名歷史學家艾瑞克·霍布斯鮑姆曾說:“足球在南美不僅是11個人的遊戲,而且是成千上萬人的‘想象共同體’,它比其他任何文化、政治架構更能聚合起民族的意識。”在拉美人看來足球是運動之王,熱愛運動、熱愛足球是一種高尚的品格,從足球裏我們學會的是尊重而不是偏見。足球當然離不開政治、經濟與文化,但足球更是可以超越政治、經濟與文化,變得更爲純粹。足球最終反映的是一個民族一脈相承的秉性、一片大陸賦予世人的情懷,“南美藝術足球”的“根”不在城市,而在街頭;不在足校,而在沙灘;不在富人區,而在貧民窟。
南美很多球員都曾經是海灘、貧民窟足球中的高手,盤帶和短傳是他們最先掌握的技術,這種近乎踢野球的環境,讓他們更注重個人盤帶和控球技術,也使得他們不太在意團隊的戰術配合。在賽場上,南美球員往往表現得更“獨”,如果自己有一絲進球可能,就不會輕易把球傳給機會更好的同伴,較晚才接受正規比賽規則的約束,也使他們通常更容易沾染不太好的小動作和表演假摔的毛病。而最大的問題是,由於受從小生活環境的薰陶,再加上普遍缺乏正規學校教育,在“刀光劍影”中成長、聞着“槍炮硝煙”味道成熟的南美球員,不僅缺乏自律技能,還普遍崇拜暴力,動不動就想通過“動手”來“捍衛”自己的權力……
多次咬人的蘇亞雷斯,辯解說那都是“恰巧碰着的”;這一次傷了內馬爾的哥倫比亞球員蘇尼加說“絕非故意”,自己只是衝着球去的,他們說的可能都是真的,因爲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場上的蘇亞雷斯、蘇尼加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動作,乃至思維。
神奇、藝術、歡快、粗野、骯髒……這些元素綜合在一起,纔是真實的南美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