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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特派記者李志剛葉嘉利6月19日發自巴西
都知道他們遲早要被歷史的車輪碾過,退出這個殘酷的競技舞臺,但沒有人能想到西班牙隊會用這樣一種方式告別,而且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巴西時間6月18日,在B組第二循環小組賽的兩場爭奪中,荷蘭3:2擊敗澳大利亞,智利2:0戰勝西班牙,兩戰過後,荷蘭、智利同積6分,成爲最早進入16強的隊伍;而衛冕冠軍西班牙居然淪落到與澳大利亞爲伍,在小組賽還剩一輪的情況下,便需要預訂返程的航班。
伊比利亞衆神的黃昏
西班牙在當今世界足壇的統治性地位,是在2008歐洲盃上開始創立的,那時的伊涅斯塔24歲,託雷斯24歲,比利亞26歲,阿隆索26歲,哈維28歲,卡西利亞斯27歲,西班牙黃金一代的涌現,締造“伊比利亞盛世”。六年過去了,黃金一代拿遍幾乎所有榮譽,然後在巴西迎來了自己的黃昏。
“小白”伊涅斯塔,如今已是“老白”,當初在四五名對手的圍搶中上演奇蹟的他,賽中連一對一都經常力不從心;託雷斯、比利亞被死死按在了替補席上;阿隆索一臉滄桑,有心無力;哈維與皮克一樣,成爲西班牙首戰1:5負於荷蘭的“替罪羊”;曾經的“聖卡西”,不僅迴歸凡人,失誤之頻繁、之低級更讓人扼腕長嘆……
在歐洲神話故事中,“諸神的黃昏”以其壯烈悽美具有別樣的魅力。這部故事講述的是神話的毀滅:當神靈出現的時候,無論如何聲勢顯赫、功勳卓著,早就註定會有不可避免的、衰亡的一天。神話如此,歷史如此,人世如此,足球世界亦是如此,沒有誰能夠長盛不衰永垂不朽。
世界足壇都想擊敗西班牙
傳統上的西班牙國家隊,以皇家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組成基本班底。到了近幾個賽季,伴隨着馬德里競技的復甦,西班牙隊的主力構成開始變爲“三足鼎立”——在本屆世界盃的23人名單中,西甲三雄不僅貢獻了14人之多,而且佔據了絕大部分主力位置。
而在剛剛結束的這個賽季中,西甲三強一直纏鬥到了最後一刻:在西甲聯賽中,巴薩和馬競的爭冠懸念保持到了最後一輪的最後一刻;在國王杯中,巴薩和皇馬均打進了決賽,馬競也是踢到半決賽才被皇馬所淘汰;在歐冠聯賽中,巴薩雖然止步於四強之外,但馬競和皇馬在決賽中踢了足足120分鐘才決出勝負。他們在爲世人奉獻了精彩足球的同時,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和精力,這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西班牙國家隊的競技狀態。
過去六年,西班牙隊奪取兩屆歐洲盃冠軍、一屆世界盃冠軍,是當之無愧的世界最強球隊,他們創造了歐洲盃的衛冕歷史。西甲聯賽在歐洲都具有統治地位,在過去六年裏,巴薩和皇馬奪得三座歐冠獎盃,馬競與塞維利亞奪得三座歐聯杯。全世界都在仰視西班牙、觀察西班牙、學習西班牙、研究西班牙,接下來,便是嘗試着打敗西班牙。西班牙就像火種,不斷地向外“輸出革命”,在這個過程中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此次西班牙隊0:2不敵智利,智利的前場核心、策劃兩粒進球的桑切斯,正是效力於巴薩。
冠軍向來出局容易衛冕難
“變化真快!”很多人經常會發出這樣的感嘆,一語道破現代社會的本質和潮流,那就是一個“變”字。在這個大形勢下,足球王朝的更迭速度加快。過去的四屆世界盃上,衛冕冠軍的最好成績便是八強,從這個意義來說,西班牙早早地被淘汰出局令人震驚,卻完全可以理解。
在西班牙之前,世界盃衛冕冠軍已有四次倒在第一輪或者小組賽之中:1950年,因爲二戰間隔了12年的世界盃戰火重燃,身爲1938世界盃冠軍的意大利在第一輪分組賽便被淘汰;1966世界盃,衛冕冠軍巴西第一輪分組賽1勝2負名列第三被淘汰;2002世界盃,法國隊小組賽1平2負一球未進小組墊底被淘汰;2010世界盃,意大利小組賽2平1負小組墊底被淘汰。當然,像西班牙這次這樣,身爲衛冕冠軍,在小組賽還剩一輪的情況下便被淘汰,確實是第一次。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在世界盃的歷史上,僅有兩支球隊成功衛冕,分別是1934、1938年的意大利和1958、1962年的巴西。中國球迷十分熟悉的歐冠冠軍,上一次有球隊衛冕成功,還是“冠軍盃”時代的AC米蘭,他們於1989、1990年連續奪得冠軍。瞭解了這些事實,便能更清晰地理解西班牙隊在過去六年間,歷史性地衛冕歐洲盃並奪取世界盃冠軍,是多麼地不易,對於他們如今的慘淡命運給予更多的同情和理解。
推倒重來未必就是壞事
西班牙出局了,有人指責老帥博斯克戰術設計有誤;有人表示西甲囊括歐冠、歐聯冠軍便不可避免地要付出代價;有人認爲西班牙衆位大牌國腳暮氣沉重不思進取;有人說體能透支是西班牙慘遭淘汰的根本原因;還有人將批判的矛頭對準了“歸化前鋒”迭戈·科斯塔……這些都有道理,卻都沒能簡單明瞭地道出問題的本質,這個本質便是不改革進取,成功就難再持續。
西班牙國家隊的耀眼羣星,在書寫了一段屬於自己的歷史之後,不可避免地被推到了社會的前臺。他們所到之處廣受追捧,即便自己“叫停”也無能爲力,因爲這背後有着一隻大手、有着巨大的商業利益在推動。人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在別的方面分了神,在專業的足球領域裏便要付出代價。
在這個過程中,俱樂部球隊也會加大對球星的壓榨力度,說白了,現代足球首先是一門生意,而“資本”有着追逐最大利益的天性,球星在成名的同時,也給自己的職業生涯上緊了發條。話題說到這裏,大家便會提到“新陳代謝”,雖然這個過程不可避免,但社會化的人或者組織都是有惰性的,沒有幾個人願意嘗試主動推翻、改造一個成功的團隊。即便真有明智之士能以“壯士斷腕”的決心,要以一己之力加快“推陳出新”的過程,但他的做法很難被身爲消費者的社會大衆所接受,因爲大衆已經習慣了過去的神話,服膺被塑造的英雄,直到神話破滅、英雄倒臺。
中國人愛好喜劇、喜歡“圓滿”,但悲劇才能更深刻、更真實地揭示人生。西班牙沒落,誰說一定是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