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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派記者顧周皓
早報里約電“爲什麼你要去貧民窟?不不不,你最好不要去。貧民窟全世界哪裏都有,巴西有,印度有,中國也有。你來到這個國家,應該去看它最美的部分,比如里約的海灘,去貧民窟沒什麼可看的。”
聽說記者打算去貧民窟,里約公共媒體中心的羅納爾德先生頓時激動起來,極力勸說記者打消這個念頭。
羅納爾德
貧民窟的住戶比我有錢
爲了服務來巴西報道世界盃,但又沒拿到國際足聯採訪證的記者,里約熱內盧市政府在科帕卡巴納海灘設立了一個公共媒體中心。中心經常會爲各國記者安排一些參觀和採訪。羅納爾德是里約市政府的官員,世界盃期間他就在公共媒體中心幫忙。
“你知道麼?貧民窟裏的人跟我們一樣。他們只是住在那裏。那裏水電網絡電視都不花錢,還不用交稅。他們住在那裏只是因爲那裏生活更便宜,離工作的地方更近。他們甚至比我還有錢。我認識一個住在貧民窟的人,他有4臺等離子電視,我只有一臺。”
據巴西政府最新發布的統計數據,65%居住在貧民窟的人已經達到了中產階級的標準,而2002年這一比例爲37%。巴西政府的相關報告指出,這將給里約熱內盧帶來新商機。
“你看,我就住在海邊那棟公寓樓裏。”羅納爾德拉着我走到媒體中心的窗口,指着科帕卡巴納海灘邊林立的高樓對我說,“我在這裏住了30多年了。你看那些高樓的後面,那就是貧民窟。他們和我們住得很近,一直相安無事。他們住的地方風景甚至更好,能看到整個海灘。”
“反而是遊客,你知道麼,是遊客給貧民窟帶來了很多問題。很多歐洲人去貧民窟買毒品,還有遊客進去隨便拍照。這反而讓裏面的住戶覺得他們好像是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被人蔘觀。”
“如果你看看聯合會杯期間的照片,你會發現當時科帕卡巴納海灘後面的山上還沒有這麼多貧民窟。現在他們基本上把整座山都佔滿了。他們建這些房子當然未經許可,不過政府也沒有權力拆掉他們。貧民窟是整個南美的普遍現象。那裏都是毒販的地盤,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儒亞雷斯貧民窟改造已見成效
“以前這裏都有導遊,帶着遊客進去走一走。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今天都不在。大概是昨天喝多了還在睡覺吧。我可以帶你們去裏面轉轉,不過導遊都是要收費的,你看25雷亞爾怎麼樣?”
儒亞雷斯是阿萊芒貧民窟的社區工作人員,他是一名卡波埃拉(巴西柔術)教練,每週給貧民窟的孩子們上三天課,傳授卡波埃拉和搏擊。記者在阿萊芒貧民窟的纜車站門口轉悠着想找個嚮導時,遇到了他。
19世紀末,隨着巴西廢除奴隸制,大量獲得解放的黑人從咖啡種植園來到城市。一些城市頓時人滿爲患、疾病流行。當時的里約熱內盧政府採取強行措施,拆除了市中心黑人聚居的棚屋。黑人被迫搬遷到周圍的山上,山上的貧民窟就此漸漸成形。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工業開始在里約興起。工人們開始在工廠周圍建造住宅,每個工廠都需要周圍的貧民窟來提供廉價的勞動力。
到了20世紀40年代,隨着經濟的發展和城市不斷擴大,貧民窟的數量隨着人口的增長而爆炸式增長,黑幫和毒販也隨之滋生。貧民窟被控制在毒販手中,爲毒販賣命成了貧民窟青少年唯一的出路。
上個世紀90年代起,里約熱內盧政府開始推行貧民窟的改造計劃。
本世紀初以來,巴西政府在里約出動軍隊和警察,和毒販爭奪對貧民窟的控制權。2010年,巴西特警和海軍在阿萊芒貧民區採取行動,奪取了貧民窟的控制權。2011年,阿萊芒貧民區宣告被平定。里約熱內盧政府在這個散佈於里約北部6個山頭、有着6萬多居民的貧民區建成了學校和纜車。如今,纜車是這些貧民窟居民的主要出行工具,每人每天可以免費乘坐兩次纜車。
“我今年60歲,就出生在這個貧民區,也一直住在這裏。”儒亞雷斯說,“自從貧民窟被平定之後,政府開始在這裏翻修道路和鋪設下水管道,還開設了足球學校、籃球學校。我們這個山頭上本來有個足球場,不過現在正在被改建成一個自行車越野賽場。政府以後會在這裏建一個自行車學校。”
“現在社區的孩子必須去上學,還可以來學習搏擊、自行車還有足球排球等運動。這些都有來自政府的補貼。政府還提供獎學金讓他們去上大學,而在平定之前,這些都沒有。年輕人要不爲黑幫效力,要不就成天喝酒胡鬧。”
“我在這裏當教練每個月可以掙800多雷亞爾,比最低工資稍高一點。這些都是來自政府補貼。社區的孩子大多是我的學生。他們喜歡來上課,我也喜歡他們。”
“在這裏你可以隨便拍照,不過千萬不要去拍警察。他們不喜歡,惹惱了他們隨時會捱打。”
當我離開貧民窟時,一羣全副武裝的警察也同時上了纜車。這是巴西政府在貧民窟安排的維和警察。
在阿萊芒貧民區的範圍內,大約有1000多人居住於此。今年以來,已經有5名警察在這裏殉職。目前,里約已經有140個貧民窟被警方宣告平定。但仍有1000多個貧民窟還處於毒販的控制中。
雷尼爾達孫子上學途中的安全令人擔心
“我和我的丈夫,孫女和曾孫女住在這裏。”雷尼爾達站在一座低矮簡陋的磚房前面,對我說,“我丈夫在山下工作,當搬運工,每個月掙最低工資,680雷亞爾。我在這裏給人做美甲。手指腳趾全套20雷亞爾。不過人們不需要天天美甲,我每週也就能接到幾次生意。”
貧民區最初全是用泥築起的房子。慢慢的,磚房開始代替了泥屋。從各家各戶流出來的污水在狹小的街道上流淌。小商店裏販賣着各種日常雜物。還有人喝多了在商店門口撒酒瘋。
“每個月我們要支付39雷亞爾的衛星電視,還有100多的水電費。我們掙的錢只是勉強夠用,吃上飯沒啥問題。我孫子每天會去山下的公共學校上學。可是我很擔心他。這裏的情況在平定之後越來越糟糕了。毒販依然存在。槍戰反而比以前更多了,特別是在晚上。這個星期一這裏又有槍戰。還好槍戰開始時候我孫子還沒有去上學。”
“我們每天都會在家看世界盃的比賽。我希望我的孫子以後能當個普通勞動者,最好一邊工作一邊學習。要是他能成爲一個足球運動員就最好了。”
胡安遊客並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
“歡迎你們來這裏。我們已經接待了許多遊客了。在平定之前沒有遊客來這裏。平定之後遊客多了很多。不過世界盃期間我們一個遊客都沒見到,大概大家都去看球了。”
21歲的胡安和他的父親和姐姐一起,在貧民窟纜車站門口經營一家小飯店。與周圍的建築相比,政府修建的纜車站顯得非常高大上。我看了看飯店的菜單,物價要比科帕卡巴納海灘便宜近一半。
“在這裏所有東西都便宜。不然人們就買不起了。”胡安說,“我們不用繳稅,水電煤氣費用也都是象徵性的。我們進貨的渠道也更便宜。”
“我們歡迎遊客來到這裏。他們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他們只是來拍拍照,跟我們聊聊天,然後就走了。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問題。不過遊客最好不要待到太晚。現在這裏還是有黑幫交火,這個星期一的這次非常猛烈,槍聲很密集,連我們這樣住在這裏已經習慣聽到槍聲的人都感到害怕。”
“我現在一邊照顧家裏的生意一邊上大學,學的是體育教育專業,因爲我喜歡孩子,可以在這裏當他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