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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兩天,安賢洙成爲韓國民衆網絡搜索第一名。在索契冬奧會上,這位生於韓國的短道速滑選手,拿到了三金一銅,成爲最耀眼的男選手。可是,“安賢洙”這個名字,與《來自星星的你》裏的都敏俊一樣,都在法律文書上改過名字。
2006年的都靈冬奧會,勇奪三金的安賢洙是韓國的民族英雄。8年過後,29歲的他以維克托·安的名字,成爲俄羅斯的民族英雄。在十分看重民族氣節的韓國,安賢洙的換籍舉動,激起了強烈爭議。安賢洙如何從韓國冰壇的明星人物,淪落成爲派系鬥爭的犧牲品,又在俄羅斯實現了人生的逆襲?
少年得志
在韓國體育界,短道速滑人才濟濟,類似於乒乓球之於中國。
2月15日,安賢洙在索契冰山滑冰宮獲得1000米速滑金牌,這也是俄羅斯史上的第一塊短道速滑金牌。當天決出的7個項目冠軍,都獲得一枚鑲有隕石的特殊金牌。因爲在一年前的同一天,有一塊大型隕石降落在車里雅賓斯克。爲了紀念此事,俄羅斯人用隕石碎片鑲嵌了7枚“星星金牌”。
與正在熱播的韓國電視《來自星星的你》主角都敏俊一樣,安賢洙也曾經改名換姓,他在獎牌榜上的名字是維克托·安。2月10日,維克多·安奪得1500米銅牌,引起了韓國總統朴槿惠的驚訝,“安賢洙爲何代表俄羅斯出戰?優秀選手身披別國國旗出戰,非常刺眼。作爲曾經的奧運冠軍選手,安賢洙爲何無法在韓國獲得立足之地,獲得出征奧運會的機會?到底是怎樣的不公,才能造成這樣的結果?韓國的優秀運動員,爲何要到外國才能實現奧運夢?韓國體育界必須反省。”
在韓國體育界,短道速滑人才濟濟,類似於乒乓球之於中國。在索契之前的歷屆冬奧會上,韓國共獲得了23枚金牌,其中有19枚來自短道。爲了決出國家隊選手,必須經過層層選拔。不過,安賢洙的起步很順暢,他在2002年的世青賽上意外奪冠。時任韓國短道滑冰隊主教練的全明奎,跳過選拔程序,讓17歲的安賢洙直通1個月後的鹽湖城冬奧會。
麻煩的是,年輕的安賢洙在鹽湖城冬奧會上顆粒無收,導致全明奎承受了巨大壓力,認爲安賢洙沒有經過正規選拔,就讓他在韓國體育大學的校友安賢洙,走後門進入了國家隊。就這樣,安賢洙開始成爲衆矢之的。
慘遭排擠
安賢洙在都靈冬奧會前,不能與男隊同住一個樓層。
到了2006年,距離都靈冬奧會僅剩十個月,韓國短道速滑隊爆發內訌。除了安賢洙之外,男隊的剩餘7名選手,都站出來反抗主教練全明奎。他們認爲,韓國冰上聯盟在選拔時,制定了有利於安賢洙的規定。
在當時的韓國隊內,徐昊辰與李浩錫是雙料隊霸,拉攏了絕大多數的隊友。安賢洙來自韓國體育大學,其餘的選手都出自其他學校。被孤立後,安賢洙在都靈冬奧會前,不能與男隊同住一個樓層,只能自己吃飯,跟着女隊訓練。在男隊裏,只有盛錫貝是安賢洙的朋友。結果,到了溫哥華冬奧會1500米決賽李浩錫絆倒了有望奪牌的盛錫貝。有分析認爲,在冬奧會上獲得銀牌以上的選手,可以不用服兵役。當時,盛錫貝眼看就要奪取銀牌,卻倒在隊友李浩錫的腳下。
徐昊辰與安賢洙之間的矛盾,也出自服兵役這個誘因。2005年的大學生運動會,獲得金牌的選手可以免服兵役。有消息稱,徐昊辰賽前要求安賢洙讓出金牌,但是後者要求“我們還是堂堂正正地來比。”結果,當時如日中天的安賢洙,輕鬆拿到了金牌。賽後有傳言稱,徐昊辰對安賢洙大打出手,糾紛持續到了凌晨2時。爲此,安賢洙的父母不得不向上級申訴。
2014年2月19日,徐昊辰接受採訪時對此進行了否認,“我與安賢洙之間,並沒有發生過鬥毆。當年,有一次訓練過後,安賢洙沒有收拾好訓練器材,我就斥責了他一頓,僅此而已。”
儘管慘遭排擠,安賢洙還是在2006年都靈冬奧會上,爲韓國隊奪取了1000米與1500米賽的個人金牌、500米個人賽的銅牌,以及5000米接力的金牌,成爲了韓國奪取奧運獎牌最多的運動員。回國後,安賢洙在接受採訪時透露,自己在隊內受到排擠,國內短道界派系鬥爭激烈。
晶報記者查看了2006年2月25日的冬奧會比賽錄像,發現安賢洙在500米決賽時,突破了隊友的圍追堵截,最後艱辛地拿到了銅牌。獲得銀牌的加拿大選手特姆佈雷賽後表示:“韓國隊並不重視國外選手,卻一直在防安賢洙,這有些奇怪。”
山窮水盡
昔日的短道速滑皇帝安賢洙,一夜間淪爲了失業青年。
從都靈回國之後,安賢洙步入人生的低谷。2008年1月,安賢洙在訓練中膝蓋受傷,兩年內做了3次手術。安賢洙的父親只好公開求援:“爲了康復訓練,我們急需得到韓國冰上聯盟的幫助。”
但是,安賢洙並非是在國家隊比賽期間受傷,不能得到國家的資助進行康復,這讓安賢洙父子都有被拋棄的感覺。這在韓國並不算怪事,因爲2006年與安賢洙同獲3塊奧運金牌的陳善有,也是和安賢洙受的同樣的傷,最後只好退役。今年的索契冬奧會,也有很多名將是因傷而未能進入國家隊,只能自己花錢去康復。
在朋友的幫助下,安賢洙只好在2009年去俄羅斯接受康復訓練,就此與俄羅斯冰壇有了接觸。接受了3次手術,安賢洙在2009年4月參加韓國國內的奧運會選拔賽,獲得了第三名。但是,由於他此前受傷沒有參賽,在選拔表上的綜合積分落後太多,只排名第9位,失去了參加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的機會。
落選溫哥華之後,安賢洙把目標對準了索契冬奧會。按照慣例,每年的韓國隊冬奧會選拔都會放在4月。安賢洙的訓練節奏對準了2010年的4月選拔賽,準備在5月去參加軍事訓練。沒想到,韓國冰上聯盟把選拔賽推遲到9月。安賢洙對此十分不滿,認爲此舉打亂了他的訓練安排,是故意針對他的安排。此舉在韓國冰壇激起軒然大波,韓國政府介入調查,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調查結束後,韓國冰上聯盟調整了短道國家隊的選拔手段,由此前的多次比賽累積成績制度,改爲以個人絕對速度選拔排名。這對於經驗豐富、絕對速度不佔優勢的安賢洙來說,是一個打擊。韓國短道隊的一批小將,就此佔據了主力位置,導致大批老將卸甲歸田。
2010年9月,安賢洙確定落選了韓國國家隊。12月,安賢洙所在的城南市俱樂部解體,失去了最後一塊訓練場,陷入了山窮水盡的地步。2014年2月18日,安賢洙的恩師——前城南市廳隊教練黃益煥回憶說:“昔日的短道速滑皇帝安賢洙,一夜間淪爲了失業青年,以無所屬的‘普通競技者’身份參加了國內比賽。可是,沒有一個國內團隊,願意接受進行了四次膝蓋手術的安賢洙。”
投奔俄國
直到代表韓國出戰索契的夢想破滅,安賢洙才下定了歸化俄羅斯的決心。
陷入困境之後,安賢洙只好自己找場地訓練。2011年2月,在平昌舉行的韓國冬季體育大會,他獲得了一金兩銀。當時安賢洙表示,要參加4月的奧運會選拔賽,希望可以再次代表韓國出賽。但是,2011年4月的選拔中,安賢洙又失去了進入韓國國家隊的機會。
此時,安賢洙的父親建議兒子投奔俄羅斯。在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上,俄羅斯只得到3枚金牌,在獎牌榜上名僅列第11位。這是俄羅斯參加冬奧會以來的最差戰績,大量官員引咎辭職。面對憤怒的公衆,俄羅斯出臺了“頒獎臺”計劃,力爭四年後在家門口索契重振雄風。
普京對體育的特殊感情,加速了俄羅斯體育的復興力度。爲了儘快出成績,俄羅斯伸出熱情的雙手,招攬全球各地的優秀人才。俄羅斯對於安賢洙的關注,早在2006年都靈冬奧會後就已開始。2008年,安賢洙和韓國隊關係惡化。2009年,俄羅斯便爲安賢洙提供訓練津貼和治療便利。2011年1月,俄羅斯冰聯給安賢洙發來了邀請,希望他歸化俄羅斯國籍,代表俄羅斯參加索契冬奧會,或者擔任教練。當時,安賢洙沒有答應這個請求。直到代表韓國出戰索契的夢想破滅,安賢洙才下定了歸化俄羅斯的決心。
2011年7月,安賢洙前往韓國國民體育振興公團,一次性領取了全部奧運冠軍退休年金。由於韓國不承認雙重國籍,安賢洙在2011年8月放棄韓國國籍。2011年12月,時任俄羅斯總統梅德韋傑夫簽發總統令,授予安賢洙俄羅斯國籍。俄羅斯滑冰協會配備了團隊,聘請了專門的醫療專家,幫助安賢洙訓練和恢復。
安賢洙改了一個俄羅斯名字——維克托·安,維克托(Victor)是“勝利者”的意思。之所以改名叫維克托,這是因爲在俄羅斯有過一名已逝的朝鮮族混血搖滾巨星,叫做維克托·崔。維克托·崔是蘇聯時代著名的搖滾樂團“基諾”的靈魂,其父親是朝鮮族二代,母親是烏克蘭裔的俄羅斯人。1990年8月15日,維克托·崔駕車與大巴車相撞而去世,終年28歲。
艱難回升
通過兩個賽季的掙扎,安賢洙重新躋身頂尖男選手的行列。
前往俄羅斯之後,安賢洙成爲全韓公敵,被斥責爲叛國者。最開始那半年,他的成績一落千丈,甚至比不上俄羅斯的女選手。他在俄羅斯國內聯賽中慘敗,在歐錦賽上成績欠佳。到了世界盃,只能報名從沒參加過的B組比賽。
通過兩個賽季的掙扎,安賢洙才重新擠入頂尖男選手的行列。2012年10月22日,短道速滑世界盃在加拿大的卡爾加里巨星。中國選手王濛獲得女子500米金牌,這也是她迴歸國際賽場後的首個冠軍。代表俄羅斯參賽的安賢洙,在男子1000米決賽上奪金,時隔五年後再次品嚐國際賽事冠軍滋味。賽後,王濛在微博上秀出了與安賢洙的合影。
2014年2月18日,安賢洙的恩師黃益煥介紹說,他曾在俄羅斯指導了安賢洙一年多,“安賢洙入籍俄羅斯後,有一段時間不太適應。2012年1月,受到安賢洙的邀請,我前往俄羅斯。當時,俄羅斯隊正由韓國教練帶隊,讓他們進行‘韓國式斯巴達’訓練,這讓安賢洙非常辛苦。安賢洙擔任助教和示範選手,膝蓋完全不行了。其他選手跑了十三圈時,他落後了兩圈,身體狀態屬於小學生的水平。訓練後,我們倆抱頭痛哭。”
俄羅斯冰上聯盟以引進黃益煥爲契機,解聘原來的韓國籍教練。黃益煥根據每天的驗血結果,制定安賢洙的特殊訓練計劃。就連冰刀,也是根據安賢洙的身體狀況,利用特殊尺寸進行精密調整。黃益煥說:“安賢洙是個非常懂得堅持的人。在卡爾加里獲得了1000米冠軍後,俄羅斯選手開始向安賢洙索要簽名、邀請合照,表露出了崇敬之情。前往俄羅斯一年零五個月之後,他才適應了這個團隊。”
黃益煥說:“安賢洙在2006年都靈奧運會上是第一個全盛期,索契奧運會則是第二個全盛期。雖然體力有所下降,但參賽更加老練,速度也毫不遜色,恢復了100%的本領。在接力賽上,安賢洙也將俄羅斯隊成績提升到了第一名。”
俄國重獎
安賢洙在俄羅斯的年薪爲12萬美元,每月還有得到一筆特別生活費。
除了安賢洙,獲得單板滑雪雙金的俄羅斯選手維爾德,原先也是美國人,這兩位名將就爲俄羅斯貢獻了5枚金牌。到了索契冬奧會,俄羅斯如願奪得13枚金牌和33枚獎牌,均列各代表團第一。安賢洙的3枚金牌,相當於俄羅斯在溫哥華冬奧會上的所有金牌。
2011年加入俄羅斯國籍後,安賢洙住在莫斯科近郊的冰上運動訓練中心宿舍。索契冬奧會之後論功行賞,俄羅斯總統普京向安賢洙頒發了勳章(見上圖)。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指示體育部部長給安賢洙準備一所公寓,讓安賢洙可以在莫斯科安下心。此外,他還獲得了約合357萬人民幣的獎金,以及一輛高級轎車。2月25日,韓國媒體報道俄羅斯獎給安賢洙的高級公寓,稱其是可以飽覽市景的超級豪宅。無論是外部風景還是內部裝修,以及家電、傢俱,都是最高標準。
現在,安賢洙在俄羅斯的年薪爲12萬美元,每月還有得到一筆特別生活費。俄羅斯冰上聯盟已經確認,會在安賢洙退役後,幫助他進入大學擔任教授,或者成爲體育教練。
難再換籍
安賢洙回到韓國的可能性很小,他正在籌劃與女友烏羅莉的婚禮。
2018年冬奧會,將在韓國平昌舉行。韓國輿論一面痛斥體育當局怠慢了安賢洙,一面呼籲安賢洙重新申請韓國國籍。不過,安賢洙回到韓國的可能性很小。目前,他正在籌劃與30歲的女友烏羅莉的婚禮。
2月22日,安賢洙主動召開記者招待會,解釋他投奔俄羅斯的緣由,“入籍俄羅斯,不是出於別的問題,只是我想做自己喜歡的運動而已。雖然韓國冰壇有派別,但那不是我入籍的直接原因,我不想讓一些人爲此牽連受苦。俄羅斯隊非常信任我,我一直以來都想在被信任的地方安心運動。我與烏羅莉已經在韓國進行過婚姻登記。來到俄羅斯,她給了我很大力量。”
對於未來,安賢洙的恩師黃益煥表示:“安賢洙對韓國的愛並未發生變化。雖然韓國成爲了第二個祖國,但他完全沒有牴觸情緒。見到韓國同事時,他會很高興,還開玩笑。他是韓國樂天棒球隊的忠實粉絲,即使在俄羅斯,也一定會關注比賽結果。即使不是參加比賽,他也經常回到韓國。我建議他參加4年後的平昌冬奧會接力賽,他笑了一下。我感覺,他參加平昌冬奧會的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