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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最後一夜,聶衛平在北京宴請自己道場的老師和工作人員,這是他接受直腸癌病灶切除手術後第一次公開亮相。術後,聶老的體重已從之前的160斤,驟降到120餘斤,簡直像大變活人,但是,變的是體重,不變的是樂觀豁達。住院化療和手術期間,真球迷聶老沒有錯過恆大一場亞冠比賽,甚至躺在病床上也還不忘點評國足戰沙特不思進取。2013年,中國圍棋包攬六冠,足足的正能量讓聶衛平對戰勝病魔滿懷信心,按國家圍棋隊領隊華學明七段的話說,“照這個勢頭,要不了半年就能完全恢復了。”
2013年的最後一夜,棋聖聶衛平在北京一家涮肉館宴請聶衛平道場的老師、工作人員,這是他在接受直腸癌手術後第一次公開亮相,其精神狀態非常好,臉色也有了紅潤。國家圍棋隊領隊華學明七段說:“比上次見到他的情況強太多了,照這個勢頭,要不了半年就能完全恢復了。”
在每年的最後一天請大家吃飯,是聶老多年的定式;晚宴選擇涮肉,也是他這個老北京的最愛。自2013年7月中旬入住醫院後,他必須遵循醫囑,粗茶淡飯,心中一直想著什麼時候能出去大吃一頓涮羊肉。2013年8月17日,他過61歲生日,在得到醫生的許可後,總算去涮肉館過了一回癮。此外,聶老也是出了名的大閘蟹、龍蝦和生魚片的愛好者,可如果論到吃貨精髓,他還是更鍾情涮肉、打鹵面和西紅柿雞蛋湯。
為了這頓“年飯”,聶老讓夫人蘭莉婭頭一天即來餐館訂餐,小蘭自然知道聶老口味,羊肉要精瘦精瘦的,大凡有點肥的一概不要。
在聶衛平道場的棋手、工作人員心中,聶老的地位宛如教父一般,為了慶賀棋聖順利出院,他們集體制作了一張新年賀卡,每人簽名,另外還特地請一位書法家題寫了一個“善”字牌匾,以祝福聶老早日恢復健康。
當晚6點整,聶老攜夫人和女兒現身。一見面,他和往常一樣樂呵呵地與眾人打招呼,他的女兒聶雲菲與他的外表、神態都像極了,天真爛漫,與人見面熟,頗招人喜歡。蘭莉婭臉色略顯憔悴,這也難怪,自打聶老住院以來,她一直陪伴左右,不但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還要照料各項事務,裡裡外外,實為不易。
盡管目前還在化療過程中,但聶老的身體狀況已明顯好轉,臉色紅潤,體重也開始回昇。他自豪地說:“已增加了4斤。”自2013年5月發病起至手術結束,聶老整整掉了近40斤肉!臉型、身型全部走樣,儼然回到30年前的樣子。
“馬上就是新年了,來點酒吧。”聶老酒量不小,年輕時不知酒醉為何物,1989年他陪胡耀邦去南寧過春節,席間所有敬酒一概由他替代,那一晚他喝了三瓶茅臺都不止,到最後居然還能神智清醒地吆喝眾人去觀看演出。棋聖,其實更是酒仙!
此次入院治療及手術前後,聶老沒敢再碰一滴酒。禁酒半年多,在新年來臨之際,他說想小酌一杯,夫人蘭莉婭沒辦法,只好吩咐上一瓶“小二”(二兩二鍋頭),但只給聶老倒了一半左右,“其實事先也征求過醫生意見,說實在饞了,可以喝一點。”
聶老尚未端起酒杯,一邊的聶雲菲大叫:“這酒是涼的,不到36度!不能喝!”聶老手術過後還得接受半年一共六個療程的化療,在此期間,不得吃生冷食物,飲水、飲料必須在36度以上,聶雲菲說的就是酒的溫度。患病前,聶老喝酒還喜歡加點冰,這一招來自年已七旬的羅建文七段。加入冰塊後,酒的口灼感下降了,度數也得以稀釋,但現在,別說加冰塊,正常喝也得是“溫酒”。小閨女的一片愛父之心,讓全場人都笑了……
新的一年,最讓聶老掛懷的還是聶衛平道場麾下的圍甲、圍乙兩隊。2012年,“聶道”名下的安徽寧國市政隊從圍甲降入圍乙,2013年也未能順利打回圍甲,“聶道”一撥棋手全年撂荒,如果不買“殼”參加2014年圍甲聯賽,他們還得再耽誤一年。此事,讓聶老即便在住院期間也念念不忘。
好在現在終於有了個不錯的結果,2014年,“聶道”將與2013年圍乙聯賽第一名天津天大隊合作,借殼參加圍甲;另一支棋隊則繼續參加2014年圍乙,仍冠名安徽寧國市政。自1999年開辦道場至今,聶衛平培養了一大撥棋手,有的還成為他的門下弟子,這讓他很欣慰,也很受用。
看到聶老身體大有好轉,華學明及時“派活”:“春節前有兩個圍棋活動希望您參與,一個是古力、李世石十番棋,第一局在中國棋院舉行;一個是央視賀歲杯圍棋賽,會邀請韓國和日本棋手參賽。”聶老回答:“我本人很想去古力、李世石十番棋現場助威,但最終還要看身體狀況,如果能去,我肯定去。”
晚宴中有一個節目,由聶老致新年賀詞,他一開口,中氣十足,“今年我們國家和圍棋界,都充滿了正能量。2013年我們包攬6個大賽冠軍,不僅遠遠地甩開了日本,還將韓國拋在後邊,這讓我們這些當年飽受日本壓制的老棋手們簡直無法相信。我們‘聶道’也做出了貢獻,這些年來我們培養出了周叡羊、檀嘯、唐韋星等世界冠軍和准世界冠軍。今後還請大家更加努力,為中國圍棋培養出更多的冠軍!”說著說著,聶老“大手一揮”,絲毫感覺不到他還是個癌癥病人,就連聶雲菲都為之感染,沈浸於爸爸指點江山的氣勢中。過去,聶老這種氣勢讓他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中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成為不可撼動的“鐵門”;現在,他老了,患病了,但王者之氣尚存。
他說:“人的精神狀態對於治病有著難以估量的效果,現在美國哈佛大學醫學研究中心就職的楊慧人初段說,精神有時比藥物治療更有效,我自己親身感受到了這一點。”
病床上,他沒有錯過一場亞冠
從2013年5月病初發,到2013年11月5日接受手術,回首自己抗癌半年的日子,聶衛平感慨良多。
2013年7月確診為直腸癌
2012年底,聶衛平忽感身體不適,經常拉肚子,而且明顯消瘦。當時他身邊的人還以為他得了糖尿病,逼著他去醫院驗血,結果虛驚一場。聶老當時還笑周圍人大驚小怪,“抽了不少血,還挺疼的。”
2013年2月,江蘇姜堰舉行世界女子圍棋擂臺賽,聶老應邀去現場觀戰,順便看望他的兒子、日本代表團團長孔令文。比賽期間,他仍然腹瀉不斷,體重繼續下降,原來穿的西裝明顯大了一號。4月底,比賽第二階段,聶老再次前往,這一次孔令文沒有帶隊參賽,可是他卻被爸爸打來的電話嚇了一跳,“我現在渾身乏力,連爬樓梯都覺得費勁,得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了。”
聶老以前堅決拒絕體檢,並有一套獨特的辯解理由:“我的生活方式肯定不大好,每天坐在電腦前打牌、下棋,很少出外活動,只要一檢查肯定會查出很多毛病,但我現在都覺得挺好,晚上雖然睡得少點,但過一天相當於別人過兩天,值了。”
每次聶衛平道場組織體檢,聶老均不參加,說多了他還會生氣。這一次,聶老本人主動提出要體檢,大家馬上意識到,事情有些失控了,不到萬不得已、難受之極時,他是絕不會如此的。隨後,家人趕緊聯系301醫院,對其全身進行檢查。結果出來後,眾人都不敢相信:直腸癌。
與其他癌癥患者家屬得悉結果後的第一反應一樣,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定要瞞著聶老,騙他檢查結果是嚴重胃潰瘍。院方善意地撒謊:“胃潰瘍很嚴重,如果不配合治療的話,有可能轉化為癌。”棋院、道場對此統一口徑。於是,一邊聶老仍大大咧咧,自信地過著自己的逍遙日子;而另一邊大家則開始背著他商定手術方案。301醫院表示,直腸癌手術還是要到中國醫學科學院下屬腫瘤醫院去做最合適,於是中國棋院馬上出面聯系。直到此時,大伙纔向聶老揭開真相——8月27日新一屆威孚房開杯棋王爭霸賽在中國棋院開幕時,此前屆屆不離的聶衛平沒有現身,中國棋院院長劉思明向外界公布了聶老的病情。
2013年8月入院接受化療
消息一出,趕赴醫院看望聶老的朋友絡繹不絕,他所住病房會客廳裡擺滿了鮮花和水果。腫瘤醫院也開始給他安排放療,將直腸腫瘤縮小後再進行微創手術切除。放療過程漫長而痛苦,每次放療後,聶老都毫無胃口,體重更是直線下降。
聶老的樂觀天性近乎一種自救,他愛球,病房裡有臺小電視,他觀看了恆大全部亞冠比賽,甚至連首爾FC的半決賽也沒落下。他讓人在病床邊支起筆記本電腦,沒有球賽時,他就上網下棋、刷微博。雖然有重病在身,但他的棋感絲毫沒受到影響,20盤對局中他要贏18盤以上,偶爾輸一兩盤,他還很郁悶:“經常鼠標點錯了,也不讓我回撥。”
而聶老的聲望和好人緣,讓他在住院期間一路綠燈,醫院為其安排VIP病房,組織最權威的專家為其治療;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棋牌界朋友去探望他。讓聶老有點哭笑不得的是,住院的日子竟然是他與家人待在一起最長的一段時光。過去他常年在外地參加各種各樣的棋牌活動,有時需要參加的活動一個連著一個,以至於他有過連續35天沒回過北京家中的記錄。
住院後,妻子蘭莉婭和女兒聶雲菲長期守護在醫院,一家三口在病房裡打打斗地主,天倫之樂好不溫馨。聶老的大兒子孔令文先後三次從東京飛北京,看望父親;二兒子聶雲青從英國飛回來,與父親一起過生日。2013年8月17日,聶老61歲生日這天,聶雲菲拿出她的壓歲錢,為父親買生日蛋糕。整個暑假,她天天陪伴父親,甚至還親手推著父親進放療室、出外散步。
2013年11月接受手術
2013年10月,化療過程結束,經過一月左右的休息,聶衛平11月5日在腫瘤醫院接受了直腸癌病灶切除手術。
聶老一生多傳奇,就連做手術亦然。院方通知上午9點手術,7點開始進手術室做准備,麻醉還沒開始,聶老已酣然入睡!結果整個手術過程出奇順利,聶老竟然就像在央視《藝術人生》制作現場一樣,睡一覺即完成了手術過程!醫生也不禁啞然失笑:“一般人做手術之前都有些緊張,像聶老睡著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到。”
故事還沒結束。手術過後,麻醉未醒,聶老突然來了句:“我還沒穿衣服。”驚得眾人皆以為他醒了,再細看,他分明還在熟睡。回到病房,他突然又來一句“尖一手!就贏了!”再看他兀自沈睡,醫生也樂了:“看來還要找個懂棋的醫生纔行。”過了一會,聶老嘴裡又冒出一句:“草花五!”邊上一個懂橋牌的朋友笑著回了句:“你把牌叫得那麼高,沒人陪你玩了,你自己玩吧!”
手後次日中午12點,聶老纔蘇醒過來,脫離危險期。醒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上網觀看當天進行的三星杯半決賽。蘭莉婭說,她當時也挺震撼的,“身上都還插著各種管子,他就開始上網看棋了。”她拿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張令棋界動容的照片。
蘇醒後的聶老發微博感謝大家,他將此次手術過程稱為“重生”,“這是我的一次重生,手術進行了4個多小時,很成功,謝謝領導、醫生、護士們!主刀的周志祥醫生醫術精湛,謝謝你!也謝謝家人、朋友以及所有關心我的人。”
11月12日,蘭莉婭給記者發來短信,“術後,聶老已進行了病理檢查,沒有發現癌細胞轉移,現在已可以吃流食,休養幾天即可出院回家。”腫瘤醫院放療科主任醫師金晶發微博:“沒想到聶衛平的病理結果如此之好!還是聶大俠心無旁騖,談笑間擊退腫瘤,厲害啊!不過還是要做化療的,得遵醫囑。”
術後還要半年的化療,兩周一次,一共六次。這期間,類似生魚片、大閘蟹這樣的高蛋白美食必須少吃或者不吃,多吃些五谷雜糧,蔬菜水果,還要適當運動。聽說要與摯愛的生魚片、大閘蟹告別,聶老笑道:“至少生活的一半樂趣沒了。”
與米盧殺一盤國象世紀之戰
在這頓新年大餐上,聶老頭頂的棒球帽讓大家倍感新鮮,因為生病前的他絕少戴帽子,此次的“帽子style”讓整個人都變了樣。聶老不無得意地說:“這頂帽子還是上次與米盧見面時送給我的,他送的帽子,我喜歡戴,因為中國足球這麼多年,只有他曾給我們帶來了快樂,其他教練都是各種扯,說起來讓人生氣。”
聶老說等康復了,他一定要與米盧來一次正面對局。米盧對他的國際象棋水平頗為自負,與棋後諸宸關系甚佳,聽說聶老的國際象棋水平也有幾把刷子後,一直想找個機會較量一番。本來兩人約好2013年8月在北京一戰,但因聶老患病,這場“世紀之戰”只得推遲。諸宸在微博裡說:如果這場棋戰促成了,她願意當裁判。
聶老與米盧年齡相仿,都是不輕易服輸、心氣極高之人。“等我身體恢復,我願與米盧隨時交戰。”聶老相當自信,“我國際象棋曾贏過謝軍、諸宸,那還不是她們很小的時候,米盧敢說能贏她們嗎?”
聶老是微博控,住院化療和手術恢復期間,筆耕不輟,聶式吐槽,讓人忍俊不禁。
@聶衛平:祝賀謝園!不過,實事求是地說,這個業餘4段有獎勵段位成分在內。
——評常昊為演員謝園頒發圍棋業餘4段證書。
@聶衛平:古力、李世石十番棋終於確定下來。勝者名利雙收,敗者一無所有,對於敗者來說很殘忍。懸崖邊的決戰,誰更能超越俗世名利,如同吳清源大師那樣看淡勝負,專注於棋道,誰就是最後的勝者。古力現在要做的,就是參透勝負,甚至參透人生。
——2013年11月24日,術後第19天評古力、李世石十番棋。
@聶衛平: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得乎其下。中國隊又是打平出線,但一定要力爭去贏,定位於贏,纔有可能打平;如果目標定位於打平,不求進取,那最終肯定得輸。
——2013年11月19日,術後第14天評中國隊亞洲杯預選賽0比0戰平沙特。
@聶衛平:年齡稍大的棋手寫字還有模有樣,很多年輕棋手的字,還能叫做“字”嗎?
——評國家圍棋隊書法課開課。
@陳思思:人生如棋,黑與白的交錯,生與死的交融;人生如棋,所以有了“閑敲棋子落花燈”的閑適和灑脫;人生如棋,這是一種競爭,亦是一種調和……棋勢無定,棋局難料,以不變應萬變,胸有成竹,等閑應對看春秋。
@聶衛平:是“閑敲棋子落燈花”,落的是花,不是燈。燈長明,花易落……
——吐槽著名歌手陳思思。
@聶衛平:恆大三叉戟踢瘋了!恆大分明是後羿,8次射落柏太陽神,痛快!
——評恆大亞冠8比1勝日本柏太陽神。
@聶衛平:讓幾子?你的溫度計確實發燒了,作為一個當年贏過諸宸的老國象愛好者,我有信心挑戰小侯一盤。
——泰州女子國際象棋賽期間,聶衛平誇侯逸凡“小姑娘不錯,淡定,大氣”,被某網友追問“聶老,她能讓您幾個子?”老聶怒了……
@聶衛平:專業三段?能有業餘三段就不錯了,但業餘三段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化療期間評“你們都太小瞧張震這個演員了,拍《赤壁》,他熟讀三國;拍《深海尋人》,他考到了PADI潛水執照;拍《吳清源》,他圍棋已能壓制專業三段;《一代宗師》殺青,他拿了八極拳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