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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山東臨沂。時任遼寧男籃主帥的蔣興權因一句“骨灰級”和記者大發雷霆,而一旁的他則微微一笑——天天跟年輕隊員混在一起的他早知道“骨灰級”的真正含義。如今,他自己成了全運會上唯一的“骨灰級”。
隨着第十二屆全國運動會在遼開幕,楊宗羣,這個和全運會有着極深淵源的名字再次被媒體關注。事實上,這樣的關注從2005年的全運會就開始了,當時是第十屆全運會,媒體稱他“十全十美”。當強壯的運動員和教練們逐漸敗給了時間、退出全運會的大舞臺,這個“邊緣人物”卻打贏了與時間的對抗,成爲參加了全部十二屆全運會的唯一一人,並仍在刷新着自己的紀錄。
他如今的身份和12年前退休時一樣:遼寧男籃隊醫。
“楊爺”老本行是射箭
人的一生與其說是經過抉擇岔路的一路向前,倒更貼近於歷經陰差陽錯的一路過往。楊宗羣自1958年邁入大院,在大院一干就是半個多世紀,稱呼也從當初的“小楊”變成了現如今小隊員口中親暱稱呼的“楊爺”。“楊爺”現在的身份是遼寧男籃的隊醫,半個世紀前,剛邁入大院的門檻,他的身份是一名射箭運動員……
楊宗羣還年少時,家住錦州,父親是在市醫院化驗室工作的大夫。父親身爲大夫,爲人正直、受人敬重,自然也期望兒子能繼承父業。少年時代的楊宗羣也如是循着父親的期望,一心將成爲一名優秀醫生視爲自己的理想。
際遇的初次造訪是在1956年,楊宗羣15歲的時候。15歲的楊宗羣平日除了讀書學習,還常跟着同學練練武術。一次偶然,同學拉着楊宗羣一同參加錦州市射箭選拔賽。從沒有接觸過射箭的楊宗羣,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僥倖”,得到了全市第二名的成績。
藉由這次“僥倖”,楊宗羣進入了錦州市體委組建的射箭隊,次年代表錦州市參加遼寧省武術射擊錦標賽,爲錦州市贏得了團體第一名。到了1958年,再次參加省裏的標賽,還是第一名。
當年,遼寧省正在爲第一屆全國運動會組建隊伍,楊宗羣和他的隊友郭秀峯、張瑩、王玲,還有來自本溪和鞍山的射箭運動員一同十幾人被召進了遼寧省射箭隊。“1958年6月6日,我到了現在你們叫的這個大院兒,當時還是瀋陽體育學院,是個中專。我們一部分人後來入取進了瀋陽體院預科,說起來,我和蔣(興權)指導和嶽(金庫)指導還是一個班的同學。那會兒的大院就籃排球館,乒乓球館,宿舍就是現在的體校樓,會堂是原來的俱樂部。那時候南湖這邊還是郊區呢,我們的宿舍就緊挨着五三公社的玉米地、西紅柿地,醫大的狗圈也就在邊上……”
到了1958年年底,遼寧省體委成立了遼寧省集訓團,全力備戰第一屆全運會。楊宗羣和他的隊友也一起搬到了位於北陵附近的遼寧省政法幹校。
1959年,18歲的楊宗羣以射箭運動員兼教練員的身份參加了第一屆全國運動會,爲遼寧代表團在射箭項目中得到了團體第五名的成績。從第一屆全運會至今,楊宗羣全運會全勤,只不過之後他的身份發生了變化。
最愛足球最“怕”田徑隊
跟在醫院工作時坐班不同,成爲大院兒的醫生得跟隊。“我當時不是就一人在瀋陽嘛,外出的工作基本都是我的,一到冬訓就跟隊出去了,一年能有7、8個月都在外頭。這整個大院兒裏,除了圍棋、象棋隊我沒跟過,其他隊我都跟過了。”楊宗羣說。
跟了這麼多項目,“楊頭”覺得最有樂趣的,還是足球。從李應發到唐堯東,老一點的遼足明星都曾在他手下“受力”過。
最大的樂子發生在2001年,老爺子還客串了一次遼寧青年隊的主教練。“當時遼青打乙級聯賽,對河北,正是遼青賣給遼足的時候。原來的教練李爭和劉明輝沒隨隊去,王洪禮和於明兩個遼足這邊的教練按足協規定又不能上教練席,所以我就被報成了教練了,哈哈……”當年的情形老爺子記得很清楚。“那真是手忙腳亂吶!王洪禮在看臺上遙控指揮,換人了我都不知道,我還得簽字!後來一個小隊員犯規被罰下來了,我們0:2輸了,那個小隊員還一個勁跟我說‘楊導,對不起’……”
楊宗羣身子骨硬朗,賽後給一支球隊做放鬆按摩都不在話下,但有一次,他真發愁了。那是跟田徑隊上昆明集訓時候的事,強盛時候的遼寧田徑隊有108人,都屬於楊宗羣的服務範圍。從那以後,老爺子一聽說跟田徑隊就直犯嘀咕,因爲當時實在是把他給累蒙了……
手球后衛半路出家改行當醫生
在第一屆全運會過後,遼寧射箭隊被解散了。很多隊友紛紛返鄉,而楊宗羣由於身體素質優異,被留在了大院兒並被調到了手球隊。“在手球隊的時候,我打後衛,我打那會兒還是11人制,不過後來手球隊作爲生僻的項目也解散了。”這回,楊宗羣的父親終於開口了,讓楊宗羣回老家上學,重新學醫。“我父親對我當運動員本來就不支持,一直對我說,大夫是救死扶傷的職業,是正道。 ”楊宗羣也認同父親的想法,不過剛回家沒幾天的楊宗羣又被省體委的同志給勸回了瀋陽。
1960年,雖然回到了瀋陽大院兒,楊宗羣卻很快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成爲醫生的機會。當時省體院的醫療建設還只有雛形,也需要醫療人才,省裏的一位老領導在聽說了楊宗羣的情況後,給了他公派學醫的機會,楊宗羣便由此到了瀋陽軍區衛生部醫訓隊學習一年。
但一年結束後,楊宗羣未能如願回到當初“於他有恩”的大院兒,他的檔案被陰差陽錯地發到了正在籌建中的南湖醫院。1961年到1964年間,楊宗羣一直在南湖醫院工作,直到1964年南湖醫院正式開診,一位體委的領導到南湖醫院看病,正巧看着了楊宗羣,問明情況後,才又把楊宗羣調回了大院兒。
能回到大院兒,楊宗羣太高興了,因爲他是個認死理的人,知恩就要圖報,“人家派你去學習,你當然應該把學到的東西報答給人家。 ”
回到大院兒,楊宗羣進了大院兒的衛生所。“大院兒衛生所一開始就是個醫務室,工作人員就那麼幾個人,但慢慢地,我們增添了人員,也增添了設備,最早就只能吃藥打針,後來理療、放射、化驗都漸漸加了進來。 ”隨着那一代人的努力,體院的衛生所也漸漸在瀋陽地區成了運動傷病的權威。“那會兒在瀋陽有這樣一個說法:看燙傷去消防隊的衛生所,看嗓子去音樂學院衛生所,看運動傷病就到體院的衛生所。好多外面的人也都到我們院兒裏來看病,表演藝術家李默然,還有香港明星演陳真的樑小龍、鳳凰臺的吳小莉……”
“生老病死都得找楊爺”成行話
遼寧體育圈裏有個說法:“生老病死都得找‘楊爺’”,從生孩子到給過世的人穿衣服。提起這個說法,“楊爺”說:“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曾這麼跟我說過,能來找大夫的人一定都是有難處的人,這個時候你就得幫人家一把,你的職業就是雪中送炭的人。 ”而“楊爺”這一輩子也是這麼做的。“楊爺”還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帶着體操隊一個叫高樹軍的運動員去北京看病,下了火車,都是“楊爺”一路揹着;跟籃球隊的時候,趕上張學雷拉痢疾,髒了衣褲都是“楊爺”給洗。“楊爺”還是陪人生孩子的專業戶。女運動員生孩子帶着去,男運動員的愛人生孩子,要趕上外出比賽,“楊爺”也帶着孕婦到醫院去。原本就跟醫大二院的大夫熟悉,一來二去的,“楊爺”再去醫院,人家就調侃他:“這回又是帶誰來生孩子?”
“楊爺”當了一輩子隊醫,並不是沒有升遷的機會。“楊爺”曾經被調到遼寧省體育科學研究所當主持工作的副所長兼書記,其實領導就是希望過渡一下再讓他當所長,但去了三年,順利完成過渡,“楊爺”就非要回大院兒,“我就是想當大夫,還是當大夫最好。”
當了多年隊醫,跟教練的感情好,有一位教練要去外地工作,想帶着“楊爺”一起去,給“楊爺”全家解決工作問題,還給住房。這麼優厚的待遇,“楊爺”還是拒絕了。“我得知恩圖報。當年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整個家裏的生活壓力都到了我身上,我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常年住院,欠了醫院好多錢,我那會兒就掙46塊錢,根本還不起,是當時大院兒的領導幫我還的醫療費。人家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我就該好好地給人工作,還這個情……”
際遇啊,總是帶着琉璃色光暈的陰差陽錯,人就在這際遇折射出的斑斕的光與錯落的影間行走,每個人都是如此。也許時代浪潮或命運的波濤讓人隨波逐流,但終究會成爲怎樣的人關乎的是一種堅定,這份堅定能讓人無論走向何處,始終追隨的是理想,相伴的是信仰。
北國網、遼瀋晚報記者李倩倩從1959年至今,連續參加了十一屆全運會、並以遼寧男籃隊醫身份繼續參加十二運的楊宗羣,被稱爲全運會“活化石”。據新華社
楊宗羣成爲參加了全部12屆全運會的唯一一人,並仍在刷新着自己的紀錄。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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