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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江蘇選手任成遠在比賽中。本報記者李建泉攝
“質疑什麼呀?你可以去問總局,不要問我。”在爲江蘇運動員任成遠慶賀奪取十二運女子山地自行車越野賽冠軍後,面對記者關於任成遠參賽資格的疑問,江蘇代表團領隊張雄當即收起了笑容,“我可以告訴你一條,她是按照總局的規則規程參加比賽的。全運會在中國是很講法治和規則的,雖然說法每個人都有。”而面對記者的問題,任成遠丟下一句“我還要去進行檢查”,便準備離開了。
今天上午,女子山地越野賽在瀋陽體育學院白清寨訓練基地鳴槍,經歷1小時40分25秒,28號任成遠率先衝過終點。在比賽過程中,記者總能聽見觀賽人員在場邊小聲議論這名一騎絕塵的女運動員,“這人是誰呀?沒見過。”“任成遠,以前挺牛的,但兩三年沒出來了,聽說出問題了。”看到記者站在旁邊,議論者馬上緘口不語了。記者當即進行多方瞭解,原來,任成遠出的“問題”與興奮劑有關,而正是這個“消失了兩三年又突然參賽”的人物,在賽前還引發了9個參賽省份自行車隊的聯名抗議。
因興奮劑消失兩年卻未被通報
“十幾年的訓練留下一些傷病,給我造成了一些困擾。另外,還有一些私人的事情吧。”面對“何故消失兩年”的提問,2010年廣州亞運會冠軍任成遠如是回答,而張雄給出的答案是:“她在生活。”
這與5月27日出現在某自行車品牌官網上的一則消息“不謀而合”:“2011世界盃南非站奪冠後,我們就很少在賽場上看到任成遠的身影,很多人都以爲她功成身退了。事實不然,她這兩年在賽場上幾乎不出鏡的原因,是她在一次訓練中不慎摔傷,腿部軟組織和肌肉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經過兩年的休養與調整,競技狀態已恢復到可參與國際一流賽事的水準。”作爲該品牌在今年5月2日簽下的車手,任成遠在5月26日舉行的UCI2013女子山地車世界盃捷克站比賽中,取得了第16名。
但經記者查證,在《2011年中國反興奮劑中心年報》第24頁“2011年興奮劑違規及處理情況彙總——檢測陽性”的表格中,任成遠的名字與“睾酮代謝物”、“運動員禁賽2年,罰款4000元”等字樣聯繫在一起,禁賽期是2011年5月13日至2013年5月13日。
“兩年了,我們都沒有接到任何來自自劍中心關於這項處罰的通報。”山東隊領隊車志剛向記者表示,他曾向自行車部的人打聽過,“我問過的人說,文件是有的,但不知爲何沒向各省發出。”記者隨即採訪了其他車隊的相關人員,他們都知道,包括田管中心在內的各運動中心,通常會在運動員受到興奮劑處罰後,向各省市相關體育部門進行通報。但從很多車隊都沒接到通報來看,任成遠被查出服用興奮劑一事就像一個謎。
“服用興奮劑是體育競技中最惡劣的行爲,由於處罰力度不夠,再加上部分監管部門對此重視不足,這樣的處罰對運動員並沒起到警示作用。”一名自行車愛好者表示,“應當給予運動員改過自新的機會,但她一復出就能順利地參加全運會,這對那些苦練了兩年的運動員很不公平。”
中心一紙模糊規定打開參賽之門
“一看到她的名字,我就覺得大家都沒戲了,這就意味着把自己的名次往後退一個唄。”在山西隊選手白月的眼中,任成遠有着絕對的實力,“這兩年聽說她受傷了,這次出來好像拿的是國際積分吧。”白月向本報記者提到的“國際積分”,正是任成遠解禁後在世界盃捷克站中獲得的。
根據《第十二屆全運會自行車項目預賽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第二條規定:運動員的積分是由國內比賽和國際比賽兩部分構成,根據積分的排列順序,確定十二運決賽的參賽運動員(隊)。
依據“山地項目以2012年、2013年全國冠軍賽及全國錦標賽的成績作爲國內比賽的積分”的第四條規定,已經兩年沒有參加比賽的任成遠沒有國內積分毋庸置疑。從自劍中心公佈的《第十二屆全運會山地自行車決賽名單(女子)》中可以看出,任成遠取得決賽資格靠的是她在世界盃捷克站獲取的國際積分。但按照“辦法”的第八條“國家隊隊員參加國際比賽將獲得國際比賽的積分”所示,要承認任成遠的國際積分,首先要承認其國家隊隊員的身份。
“她參加的那項比賽是以個人身份還是代表國家隊?如果是後者,她有什麼資格代表國家隊呢?”車志剛向記者表示,“代表國家隊參賽,通常要按國內積分從第一名排到最後一名,第一名不去,第二名補上。但她兩年沒比賽,根本沒有積分,怎麼能代表國家隊參賽?”
記者找到2005年1月自劍中心爲北京奧運週期公佈的《國家自行車隊教練員、運動員選拔辦法》,辦法中顯示“運動員的年度積分爲入選國家隊的主要參考依據”,而從任成遠目前的情況來看,這項標準很難達到。
但任成遠爲什麼還能參加比賽?爲什麼張雄一直強調“有據可依”呢?記者找到今年3月25日自劍中心下發的《關於參加2013年山地自行車亞錦賽及世界盃賽德國站、捷克站比賽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裏面用“模糊”的表述爲任成遠的“國家隊隊員”身份提供了依據。“通知”開頭稱:“爲加強國際交流,我中心將組建國家隊參加以上比賽。”“通知”同時表示,世界盃捷克站“爲給運動員提供高水平比賽機會,國內各省市註冊運動員都可報名參加”。如此“寬鬆的要求”,使得唯一在贊助商支持下參加了該項賽事的任成遠,成爲這一規定獨一無二的受益者。
“難道我國所有自行車註冊運動員都能代表最高水平的國家隊嗎?對他們而言,通知中的要求在專業技術上基本是零門檻,只要找到了財源,無論水平高低,都能代表中國隊出現在國際賽場上。有這樣的規定,還要國家隊運動員選拔辦法幹什麼?”在一位不願具名的南方教練看來,這則規定自相矛盾且荒唐模糊,更像專爲任成遠打開的一扇方便之門,“如果該運動員以自費的方式參加國際比賽,也只能算是個人行爲,不能作爲國家隊隊員拿到積分。”
同時,自劍中心今年5月下發的《第十二屆全國運動會自行車項目國家隊成員參賽要求》第一條明確規定,“本規定所指國家自行車隊成員,是指我中心公佈的2013年國家隊常年集訓的運動員、教練員和工作人員。”而截至今年7月,在國家體育總局自劍中心公佈的國家隊人員中,並沒有任成遠的名字。且根據“辦法”第十條規定:獲得決賽資格的運動員如因傷、病等原因不能參加決賽,可由代表單位向自劍中心提出換人申請,替換運動員必須參加過該項目的預賽。而任成遠並沒有參加過預賽,因此也不存在替換一說。
九省自行車隊曾聯名抗議
“好幾支隊伍都向體育總局和自劍中心反映過情況,這確實很不公平。大家都是這幾年摸爬滾打一起比賽訓練的,條件十分艱苦,用這種手段就能如此輕易地參加比賽,我替其他人感到委屈。”但車志剛反映的種種問題,只得到了自劍中心“她去參加世界盃了,而且有積分,所以她參加比賽沒問題”的答覆。
據記者瞭解,今年3月15日,任成遠開始在各大比賽中“觀賽”。一些省市的參賽隊敏感地探查到任成遠將參加全運會的決賽,於是,安徽、浙江、遼寧、雲南、河北、甘肅、山西、黑龍江和山東等9個省的自行車隊簽署了《關於江蘇運動員任成遠參加第十二屆全運會女子山地車預賽、決賽資格問題的情況反映》。記者找到雲南隊,得知他們確實先後向總局競體司和自劍中心多次反映該情況。起初,到了原定公佈名單的7月20日,名單卻沒有公佈,他們還認爲這件事情有了迴旋餘地,其間,也有自劍中心相關人員與雲南隊溝通過,但最終得到的答案同山東隊得到的基本一致。
一位從事了30年自行車訓練的圈內人士說:“從時間和條件上看,都‘恰好’像是爲她準備的,而‘恰好’背後是否有隱情呢?但在全運會上出現這樣的手段也很正常,畢竟關係到每個地方體育局的利益。”讓這位圈內人士更擔心的是,“這樣的話,其他運動員的積極性將大受影響,畢竟,任成遠爲他們提供了另一條更容易的出路——憑藉興奮劑提高競技水平,即便被查處,還能在短時間後藉由一項賽事撈取積分,便又能以新面貌重新徵戰賽場了。還有什麼必要四處征戰掙積分?”
面對以上所有“謎題”,記者今天試圖採訪自劍中心相關負責人,但對方皆以“不能未經批准隨便接受採訪”爲由予以拒絕。而主管自行車項目的新聞發言人在賽場因事離開,至記者截稿時,電話依然未能撥通。一位來自港澳的自行車業內人士向記者表示了不同的看法:“(領導者)或許是想借她來提高一下比賽水平吧,但即便是這樣,也需要各方面相互溝通好,不然引起爭議反倒不美。”
本報瀋陽9月1日電
標籤:任成遠自行車隊江蘇李建泉運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