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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遼寧是一家,二比二平進前八”的球場口號,因爲“假球嫌疑”而不合時宜。但在當今的中超賽場上,主客兩隊球迷相互致意,然後一致將矛頭轉向“公敵”的場景,卻好像突然有了市場。
在上海申花和天津泰達這對聯賽前被扣除積分的“難兄難弟”之間的比賽中,拖沓的比賽過程讓一些無聊的雙方球迷突然想到可以借國安來“提神”,於是,同時詆譭北京國安讓兩支球隊備感開心,而類似的場景還發生在上海申花與廣州恆大比賽期間。
如果要在中超賽場找一傢俱樂部充當“全民公敵”,恐怕非北京國安莫屬。然而,爲什麼長期成績穩定在中超上游,球市火爆,俱樂部經營順暢,且從無拖欠運動員工資等負面消息的北京國安,會成爲人人喊打的“中超異類”?箇中緣由實在是中超賽場競技因素之外最值得探討的話題。
“大爺”脾氣京罵遭恨
“上賽季南昌衡源與河南建業打保級戰的時候,兩邊球迷都在詬病國安,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我想,各路球迷對北京國安的厭惡,與國安隊球員本身的技戰術關係不大。因爲總體來說,國安的打法不算太粗糙,也不怎麼幹拖延時間那種事,當然,犯規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不過,這麼多年看下來,國安在裁判身上吃虧的時候還多過佔便宜的時候。所以,大家罵國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針對國安球迷的優越感。”北京球迷協會會長王文告訴記者。
由於城市的中心地位,國安球迷的優越感與生俱來,“笑罵由爺”的“大爺”秉性讓工體一度成爲充斥着骯髒“京罵”的垃圾場。
“聯賽前幾年還好,有京罵,但不多,大部分是針對裁判錯誤判罰的,不成氣候。大概是2000年開始,京罵就特別嚴重了,尤其是那幾年球市很火,很多不太懂球的球迷也去現場看球,主要是去湊熱鬧,去宣泄。只要是對國安不利的判罰,這些人就開始罵,不光罵裁判,還罵球員。後來,京罵逐漸變成滿場罵聲一片,恨不得從介紹客隊名單一直罵到比賽結束,換位思考一下,誰能沒意見?”王文說,“有些北京球迷對客隊球迷很不友好,而且嘴賤。雖然他們沒什麼壞心眼兒,但造成的影響很壞。尤其是現在,去工體的“80後”、“90後”孩子多了,說話也欠考慮。不過,從上個賽季開始,工體的京罵現象已經好了很多,罵的聲音小了,罵的次數也少了,這說明大多數球迷還是有文明意識的。”
爲消除京罵的惡劣影響,最近兩個賽季,北京多家球迷組織帶領會員在看臺上懸掛各種文明標語,並在比賽中安排專人帶領球迷唱歌助威,“把俱樂部圍巾舉在頭上唱歌,成爲最標準的加油助威方式。”王文說,“很多外地球迷都跟我說過,就算他們討厭國安隊,但也都非常羨慕國安球迷營造出來的主場氛圍。”
廣州天河和北京工體,紅色海洋和綠色狂飆,一南一北兩座體育場遙相呼應,構成了中超球市的骨架——北上廣三座大城市,上海球迷的藍色信仰相對勢弱——而工體主場的綠色圍巾牆,已成爲可以讓全國球迷欣賞的典範。
“那天,裁判剛吹開場哨我就哭了——真是太壯觀了!”國安球迷項徵告訴記者,“去年最後一輪,11月3日,我記得很清楚,國安主場對恆大,羽絨服都被大風吹透了,還下着雨,那天,工體來了近5萬人,幾乎人手一條綠圍巾,我來工體看了七八年球,這麼壯觀的場面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最後,張稀哲絕殺,我感覺比2009年奪冠還激動。”
死磕精神經年不變
但數百萬北京球迷羣體熱愛和支持的北京國安,在甲A時代和中超時代堅守了20年不動搖的北京國安,在其俱樂部榮譽室裏,卻只有1座聯賽冠軍獎盃,未免顯得有些寒酸。北京國安“永遠爭第一”的口號,也成爲很多反感國安的球迷的笑柄,“總爭第一,總爭不到第一啊。”
“這麼多年國安始終不冒進,但也沒掉隊,所以俱樂部的做法沒什麼不妥,價值觀就是這樣。”國安隊長徐雲龍的說法抵消了很多球迷的埋怨,“我是一個戀家的孩子,也不是沒有爲別人效力的機會,但就是覺得應該留在工體,這就是家的感覺。”
如果再能堅持一個賽季,徐雲龍很可能在明年超過肇俊哲,成爲中國職業聯賽出場次數最多的球員,北京球迷喜歡叫他“龍隊”,“龍隊”身上的標籤是“仗義”——2004年國安陣容面臨調整,徐雲龍主動找到俱樂部管理層,希望留下兩名老隊員,“俱樂部可以給我們幾個在隊裏工資多的隊員減薪,每人減一點兒,省下的錢就能留下兩個老隊員多待一年”。
有這樣的隊長,國安隊容不下歪風邪氣,因此,在“假A”時代,國安只有足協盃冠軍獎盃可以充充門面,經過多年煎熬後,纔在2009賽季夢想成真,奪得聯賽冠軍金盃。“現在恆大進來了,國安再想拿冠軍的難度,大家都清楚。”國安俱樂部總經理高潮說。
把足球當成大生意的新貴廣州恆大,依託足校走穩定路線的山東魯能,飽嘗人才流失之苦的長春亞泰和遼寧宏運,不受領導重視前景黯淡的天津泰達,經營俱樂部猶如賭博的上海申花,先尋棲身之地再圖安居樂業的上海申鑫……中超版圖中幾乎每傢俱樂部都有其鮮明特點,而“出手吝嗇”的國安憑什麼能和恆大一樣,成爲亞冠的常客呢?
本賽季亞冠聯賽,中超四強只有廣州恆大和北京國安小組出線,而來自亞冠賽場的統計數據表明,中超俱樂部在亞冠聯賽中的進球,45%以上由外援完成,而參加亞冠聯賽的日韓俱樂部中外援的進球比例還不到27%。此外,日韓兩國俱樂部投入亞冠聯賽的國腳數量加起來不到10人,中超球隊卻是國腳“全夥兒在此”。
“我也很喜歡看廣州恆大的比賽,但那只是欣賞外援的水平,投入不了太多的感情,不像看國安,贏了是真高興,輸了是真難受。”著名體育社會學家金汕談到北京國安與廣州恆大的區別時,告訴記者,“國安外援質量不如人家,這沒什麼好說的,但場上那股勁兒不差,就這股勁兒,讓人看了舒服。”
金汕說,這股勁兒,簡單說就是兩個字,“死磕”。和河南建業航海路體育場“專治各種不服”的標語一樣,工體看臺上“死磕”的標語,也算是中超賽場的神來之筆。“死磕”,是北京球迷特有的語言方式,意即自己不會仗勢欺人,但碰到所謂強隊,國安必定拼命。而最出名的一次死磕,早在1999年就已名揚江湖。
1999年甲A最後一輪,工體迎來“遼小虎”,實力並不佔優的御林軍死拼全場與對手打平,“遼小虎”因此痛失當年聯賽冠軍,李金羽等遼足主力賽後紅腫着眼睛要找國安球員理論,“有這麼拼命的嗎?”——10年後,記者曾與參加過這場比賽的一位遼寧隊隊員再次聊起此事,他對此已經相當淡然:“現在想起來,可能還得好好感謝一下國安和我們拼命,足球就應該是這樣,而且從後來的情況看,那年我們隊如果真拿了冠軍,或許不是什麼好事,因爲大家已經開始膨脹了。”
北京國安沒朋友
“全國球迷都知道,在中超聯賽裏,北京國安沒有朋友,不能說是得罪了誰,但和其他俱樂部也確實沒有多深的交情。”高潮告訴記者,“足球就是俱樂部的商品,但怎麼經營足球這個特殊的商品,是極大的學問,北京國安的精神,其實就是企業精神。”
前稱中國國際信託投資公司的中信集團公司,始建於1979年10月,2001年中信集團成立,2011年底集團重組改制結束,北京國安足球俱樂部有限責任公司是集團下屬一級子公司之一。因此,在高潮看來,國安足球俱樂部的文化內涵,實際上就是中信集團的企業文化內涵。
“絕大多數人看一場足球比賽,就是看場上90分鐘,但對俱樂部來說,這90分鐘就是一場考試,考的是90分鐘之外的功夫。”高潮說,“中信第一任老闆榮毅仁定的規矩,集團經營理念就是七個字,‘做投資,不做投機’,幾任老闆都是這麼做下來的,所以國安足球俱樂部就是在做投資,而且是實業投資。”
1993年,隸屬於中信的原北京國安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與北京市體委共同創辦了“北京國安足球俱樂部”,中信公司董事長王軍出任俱樂部董事長。1994年,中國足球迎來職業聯賽開端,至今20年風雨變幻,中超賽場迎來送往超過了30傢俱樂部,其中唯一沒換過投資人的,唯有北京國安。
“北京國安隊爲什麼可以很自豪有一個男人形象?就是受企業文化的薰陶,中信先後幾任老闆大氣、有膽量和肯擔當的人格魅力,決定了國安隊就應該是一個不計較個人得失,努力打好比賽的俱樂部。”高潮說,“所以,北京國安才能做,纔敢做大事。”
在北京球迷眼中,可以寫進中國足球職業聯賽歷史的2004年的那次罷賽,絕對能算是北京足球的大事。
2004年10月,北京國安客場挑戰瀋陽金德,當值主裁周偉新認爲,國安後衛在禁區內犯規判瀋陽金德點球,抗爭無效後,國安教練組和球員決定罷賽。
“當時國安爲什麼敢罷賽,就是因爲我們敢承擔後果,俱樂部認爲罷賽就是和假球黑哨做鬥爭,如果聯賽允許假球黑哨這麼橫行的話,我們不參加也罷。”高潮說。
實際上,這次國安罷賽最終被中國足協定性爲“嚴重違紀事件”,儘管周偉新也因“誤判”被停賽——2012年周偉新因犯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和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被丹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3年6個月,在法庭上,周偉新面對指控親口承認,當初確實是收受了瀋陽俱樂部的賄賂才“誤判”國安。
就是這副不肯同流合污的風骨,讓中國足球大審判的黑名單中找不到國安的名字。然而,國安俱樂部自認爲最符合中國足球發展方向的經營理念,和其對中國足球起到的實際影響,卻是一個需要留給歷史來回答的難題。
本報北京6月9日電
標籤:北京工體罷賽中國周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