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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犯一次錯並不難,難的是犯了錯、冷靜之後毫無悔過之心。無悔過之心不僅意味着會重蹈覆轍,還很有可能當初就是“惡意犯錯”,而非一時糊塗、瞬間失去理智。
一個球員犯一次規並不難,足球場上每天有無數次犯規,但犯規後態度如何卻能清晰看出境界之不同。
中超第二輪升班馬武漢主場碰上北京,補時階段,1比0領先的北京隊馬季奇用強壯身體中場邊路處將球穩穩護住,被擋在身後的武漢隊員柯釗火急火燎、又夠不着球,無奈下徑直從後面向馬季奇的腿狠狠踢去。第一腳沒踢動、第二腳又沒踢動後,柯釗再肆無忌憚用左腳從前面猛踢馬季奇小腿,將其活生生“伐倒”。
多少有點前所未有的是,柯釗三連踢時根本不顧及球在哪。當值裁判王迪只出示了黃牌的做法,賽後引發了諸多爭議。一個似是而非的說法是,當年就因漢京之戰李瑋峯踩踏路姜的紅牌導致漢軍退出中超,所以裁判此番才故意手下留情。
但武漢隊隨後的做法卻出人意料。柯釗和俱樂部董事長閻志通過博客向馬季奇道歉,並表示願意接受處罰,其言辭之誠懇,極像犯了錯誤向老師信誓旦旦不會再犯的小學生。道歉,對於足球,尤其是中國足球、甚至整個社會,都如鳳毛麟角般少見,少見到偶爾有人不小心道個歉都幾乎難以想象的地步。
世界足壇最近一個犯規爭議來自兩週前歐冠八分之一決賽。曼聯主場對皇馬,納尼一個飛踹被土耳其主裁紅牌罰下,導致紅魔遭逆轉被淘汰。賽後,多名曼聯隊員一度“圍攻”裁判,連一向紳士派頭十足的爵爺弗格森也對裁判怒目相向。但事後慢鏡頭顯示,納尼在背向高擡腿解圍、但腳觸及對方球員胸部後有明顯延伸蹬踹。原來對裁判不依不饒的曼聯上下就此收聲,但包括納尼在內卻無人出面道歉。
前有古人,就必有後來者。世界足壇比柯釗更惡劣的惡意犯規並不少見,但犯規者大多拒不認錯、還極盡抵賴狡辯之事,令人不齒。1982年世界盃半決賽,德國門將舒馬赫面對形成單刀的法國隊員巴蒂斯通,以高高擡起的膝蓋出擊,當即將巴蒂斯通撞昏,裁判也僅僅出示一張黃牌。事後沒任何人道歉,倒是實在看不過去的舒馬赫老母說了句公道話,“兒子,我爲你的行爲感到恥辱”。甲A時代京津大戰,天津門將施連志橫身飛踹形成突破的快馬高峯腹部,高峯身上鞋釘印都清晰可見。但施連志矢口否認是故意爲之,毫無悔過之意,很讓人懷疑是否其心本善。
當年李瑋峯踩踏路姜被停賽8場是否“量刑過重”?追加判罰前應有個聽證會把案情捋清楚,並給當事人以申訴、道歉的機會?但李瑋峯及主教練朱廣滬的態度卻毫無誠意,慢鏡頭顯示李瑋峯的腳在落地前有明顯故意踩踏,其情景與納尼那張紅牌如出一轍。朱廣滬還面對鏡頭從“物理理論”到親身經歷,百般狡辯說李瑋峯只是“自由落腳”……云云。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錯了認錯,道歉有多難?知恥近乎勇,勇於認錯、道歉讓人看到的是誠實和善良的本性,也是一種勇氣。去年去波蘭採訪歐錦賽,我曾專門去了前西德總理勃蘭特“下跪紀念碑”。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罪人”,德國人的真誠認錯和道歉顯示他們已告別罪惡、走向新的未來。那一跪的力量,遠勝於當年納粹的坦克大炮,一次真正的懺悔和道歉,就是一顆精神上的原子彈。而日本的拒不認錯、從未真誠道歉,只能說明他們仍深陷泥塘不能自拔。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錯誤需要悔過、改正和杜絕,但我們聽到的卻是太少太少的道歉。柯釗的三連踢若與中國隊那麼多次大賽預選賽恥辱性遭淘汰,某些俱樂部的胡作非爲、丟人現眼,很多城市天空突然多了200多天的陰霾,黃浦江幾天內多了數千頭死豬,那麼多橋樑垮塌、地陷……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但爲什麼我們只聽到了柯釗和閻志的道歉?
希望柯釗是真心悔過,而非忽悠,並從此成爲球場上的紳士。因爲你不只是向馬季奇一個人道歉,你也不是一個人在道歉,因爲道歉其實是一種很高的個人和社會境界。(周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