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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夏天,天津全運隊9名球員因追打裁判遭到懲罰,從那以後,除個別人還在堅守足球的夢想之外,其他人都選擇了銷聲匿跡。趙世桐——這位受罰最重的孩子三年來把自己完全屏蔽於媒體“地毯式”的搜索之外。
媒體對於趙世桐的關注始於2009年7月26日下午,20歲的趙世桐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揮舞著拳頭追打當值主裁何志彪。4天之後,中國足協公開了對他的處罰決定:取消天津隊12號運動員趙世桐在中國足協的注冊資格,並禁止其從事任何與足球有關的活動。
一張昂貴的罰單,一個剛剛起步的年齡,其間的是非糾葛成為媒體追尋的理由。然而,時過境遷,這起風波已被人淡忘,當初被追打的何志彪也在“反賭掃黑”中落網,人們拍手稱快的同時自然而然地翻過了這一頁,誰也不知道那個被剝奪踢球權力的趙世桐現如今過得如何,是否又擁有了新的夢想。
遠赴山西求學
沒帶一雙足球鞋
如果沒有那場全運會比賽,趙世桐現在應該坐在天津一所高校的教室裡,接受老師的諄諄教導,因為在當年高校特殊招生的學生名單公示上,趙世桐的名字赫然在列,對於這種俱樂部安排好的出路,趙世桐很滿意,因為即便無法晉昇一隊,也依然可以利用足球技能在大學校園為後半生謀得不錯的保障。然而,那次追打引發的超級罰單瞬間改變了他的命運,在足球對他關上大門的同時,象牙塔也無情地拒他於千裡之外,校方的理由是:既然你的特長都無從發揮了,我們也根本沒有必要錄取你。
那段時間對趙世桐而言是最難熬的日子,他想過、也嘗試過很多種辦法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比如去二手樓盤當售樓先生,抑或是到超市打打短工,本以為忙碌起來就會忘掉過去,但偏偏適得其反,他根本靜不下心來從頭開始。家裡人一邊勸他安心休整,一邊四處奔走竭盡全力給孩子找個靠譜的出路,趙世桐也和家人吐露過自己的心聲,既然這輩子踢不了球了,他的第一願望就是回到學校念書。時間長了,家長也意識到:或許只有寧靜的校園生活纔能讓這顆受傷的心靈重新平復下來。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天津各高校紛紛對趙世桐搖頭拒絕的時候,轉機出現了。那也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趙世桐的母親聯系到了遠在山西的朋友,這位朋友聽說趙世桐的遭遇後很是同情,當即表示願意幫助孩子重回學校。起初,趙世桐沒當回事,覺得人家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但不久之後,太原一所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寄到了趙世桐的家中,這讓全家人喜出望外。爸爸媽媽就像過年一樣包了頓餃子,趙世桐回憶說:“那頓餃子特別香,我都記不清有多久沒那麼開心過了。”
就這樣,趙世桐嘗到了天上掉下的餡餅,開始了自己的學生生涯,臨行前,家裡人叮囑他千萬不要再惹事了,趙世桐一邊聽一邊將大包小包的塞滿了整個行李箱,可唯獨沒有一雙足球鞋。
我也不比誰笨
只要肯念跟得上
像趙世桐這樣的“出身”,大學裡供他選擇的也只有體育專業,盡管趙世桐也說不上來他這專業畢業之後能乾點什麼,但自從走進校園,他就像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寧靜的“象牙塔”,加之班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世”,趙世桐的生活一下變得簡單了許多。業餘時間,他很少和同學踢球,也不再關心和足球有關的事了。
一眨眼,趙世桐已經是大三的學生了,令他頗感自豪的是,在這三年中,他從來沒有掛過科,“我從小學習就不錯,昇初中的時候,距離市重點分數線很近,只要家裡肯掏錢,我就能上重點中學。說實話,我們踢球的也不比誰笨,體育專業學的文化課本來就簡單,只要努力就能跟上,再掛科那還行。”當初,趙世桐的父親極力反對兒子踢球,就希望他能走求學之路,但是沒有拗過足球教練的執著,沒想到兜兜轉轉一遭,經歷了一次劫難後,趙世桐還是坐進了教室。“這可能就是宿命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有在學校好好念書,纔算對得起我的父母。要知道,那次出事後,他們內心的痛楚遠比我強烈。”趙世桐說道。
聊天過程中,趙世桐也向記者不停地打聽著就業情況,記者這纔意識到再有一年,他就要畢業了。三年前,走投無路的趙世桐有過一次痛苦的求職經歷,那時候沒有文憑沒有經驗的他四處碰壁,3年之後,即將拿到大學文憑的他卻依然覺得前路迷茫。“畢業之後,我還是想回到父母身邊,在天津找份工作,可是哪有適合我的工作呢?會不會還像3年前一樣啊?”話沒有說完,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
現在過得很好
何必去招惹足球
來到太原很長一段時間,趙世桐一直極力隱藏著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對他來說,那就像是一道傷疤,從來不會主動示人。因此,即便是同班同學,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中國足壇遭受懲罰最重的球員。
學校領導自然知道趙世桐的特殊身世,於是有一天想邀請他加入校隊,本以為趙世桐會滿心歡心的答應,但沒想到,趙世桐竟然婉言謝絕了。即便課間休息,班裡同學喊上趙世桐去操場踢球活動活動,他也總是擺擺手,“不去了,你們踢。”實在拗不過,趙世桐會跟著大伙一塊來到操場,但他卻寧願坐在一邊看,也不上場踢兩腳,“足球帶給我的只有痛苦,我現在過得挺好,又何必去招惹它呢?”趙世桐一陣苦笑。
愛得越深,傷得越深,情場上的這句話用在趙世桐身上同樣再合適不過,因為足球曾經就是他的情人。而被足球傷害過的趙世桐刻意在腦海中抹去一切關於“她”的印跡,但卻始終無法躲開這個陰影。現在的趙世桐不僅僅是不踢足球,甚至連足球比賽都很少看,倒是有同學以志願者的身份領著他免費去看了幾場山西男籃的CBA比賽,回來後,趙世桐很是興奮,偶爾也會到籃球場上揮汗如雨。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忘掉不快,趙世桐承認,他已經愛上了現在的校園生活:“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比踢球那陣輕松多了,每周的課也不多,更不用擔心能不能踢得上比賽,我現在的想法也簡單,就是彌補我過去缺失的學生時代,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校園生活。”至於那個被他追打的何志彪,趙世桐如今也能夠做到一筆帶過:“說實話,我已經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如果有一天在路上遇上的話,我可能認不出他來。”
一嘴山西腔
但還是天津話舒服
孤身一人在太原,趙世桐漸漸學會了入鄉隨俗,刀削面、老陳醋……這些天津人吃不慣的東西對趙世桐來說完全不在話下,他甚至還學會了一嘴地道的山西腔。當記者嬉笑他的口音時,趙世桐靦腆地解釋道:“身邊的室友都是山西人,不知不覺就被他們帶過去了。”以至於每次放寒暑假,趙世桐回家後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更改口音,“只有聽到別人和我說天津話,我纔能慢慢改過來,這麼一比較,我還是覺得說天津話舒服啊。”
現在,趙世桐和曾經那幫一起受難的隊友也少有聯系了,大家天南地北的“散落”各地不知音訊。“所有人都各忙各的,也都不知道混得怎麼樣了。”提起昔日的難兄難弟,趙世桐一下陷入了深思,這也是整個談話過程中,趙世桐第一次語氣低沈。“我只知道范志強去德國做手術了,應該是還沒回來,要是回來的話,他肯定給我打電話了。”當記者告訴他,范志強已經回國的消息後,趙世桐稍顯失落,“哦,是嘛,那他肯定是太忙了,等我放假回天津再跟他聯系吧,現在離得遠,也不方便。”
就在趙世桐念書的三年間,范志強和郝騰蛟兩名球員相繼解禁,明年的聯賽賽場上很可能見到他們的身影,對此,趙世桐並不感到羡慕:“能等到解禁的這一天,大家都為他們高興,但這幾年來受的煎熬也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即便當初足協不罰我終身禁賽,我恐怕也很難堅持到現在,所以這是他們應得的機會。再說,人應該懂得知足,我在大學裡念書也很好啊,至少比我三年前走投無路要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