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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連勝,申花冠軍,徐根寶、范志毅、謝暉……記憶的閥門打開,腦海中瞬間填滿那些令人激動的往事和名字。
職業聯賽初期那個給無數球迷留下美好回憶的甲A聯賽,上海申花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時光飛逝,當年這批20出頭的小夥子,已變成了40多歲的中年人,他們或走上教練崗位,或下海經商,也有人就此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距離甲A元年的18年後,當他們在廣州再聚首時,除了普遍有點走樣的身材,不變的是對足球的激情、戰鬥過的友誼。場上的激烈拼搶中,場下的觥籌交錯間,當年深藏心底的美好記憶一點一點被喚醒。
上海隊憑藉謝暉的連續進球,以兩個1比0先後戰勝北京隊、陝西隊,已經順利挺進決賽。比賽間隙,與申花當年冠軍隊的幾個代表人物范志毅、謝暉、朱琪坐在一起暢談,對過去美好回憶的感慨,對中超現狀的建議,對未來中國足球發展的期待……
那個時候一點不緊張
記者:時至今日,申花球迷仍然對於1995年那支奪冠的球隊記憶猶新,那個美好的年代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了整整17年,你們心中是否還能回憶起當年的往事?
范志毅:很多事情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過眼雲煙,而是深深刻在腦海中的。我可以說幾乎對每場比賽都印象深刻,因爲我們每場比賽都是注入心血的,主場贏大連,奪冠那場3比1贏山東。那個時候說來也怪,整個賽季到了後面一點也不緊張,完全不是即將要拿聯賽冠軍那種興奮或者忐忑。感覺整個人和球隊都很順,就是那種走在贏球軌道的感覺,全部的點都到了。
謝暉:肯定是第三場和四川全興的比賽,當時前兩場沒讓我打,第二場北京都沒帶我去,打四川(徐根寶)決定用我,幸好我也算是不辱使命,用進球證明了自己。進球后的第一感覺就是圓夢了,因爲我這種球員國內教練並不是都喜歡的,他們挑人第一要速度,我強項是門前感覺。從小到大我的進球一直是最多的,在青年隊比賽的時候,我就想總有一天我會踏上虹口足球場,用進球來贏得比賽,所以這個進球對我來說意義太大了。下半場第二個進球的時候我倒鉤後腦勺着地,比賽後家裏電話之類的什麼也記不得了,好像失憶了,直到過了幾天纔好。
朱琪:十連勝的時候印象深一些,賽季前我們也沒有想過可以拿到最後的冠軍,只是說去爭取,沒想到中間打得很順。那個時候所有球員對待比賽和訓練的態度,絕對是值得稱道的,這也是我們那一年可以獲得冠軍很重要的原因。
現在理解徐指導的嚴厲
記者:江灣體育場那個時候作爲申花的訓練基地,也留下了很多值得回味的故事,很多球員晚上都會溜出去,徐指導那個時候管理也很嚴格。
范志毅:我是屬於調皮的球員,不服管,職業聯賽開始後感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自己也逃出去過,被罰款。我到現在還記得和遼寧比賽的中場休息時候和徐指導的那次衝突,當時徐指導可能怪我沒踢好,我也不服氣覺得不是我的責任。這幾年自己當了教練反而能理解當初的情況了,徐指導應該是希望我承擔更多責任,結果我這個人脾氣也是蠻犟的,跑掉了,這事情肯定是不對的。我們這一代人,還是出了不少有性格的球員,高峯、彭偉國,在大的原則下,我們還是服從球隊安排的,不過小的細節上,大家還是有各自想法的,所以就出了一些事情。
謝暉:當時我的想法就是越管我越要逃,爲了自由就是要逃出去,我們才20歲左右,讓我天天晚上對着天花板,那時候還沒電腦,我感覺是不可思議的,這種制度也是畸形的。其實不這麼管着,我會準時睡覺,也不會糟蹋我自己,但中國教練只會用高壓的政策,特別是那個時候,沒有引導,因爲他們也不知道足球到底是什麼。
朱琪:我職業生涯經歷過申花和全興兩支俱樂部,給我感覺兩個球隊有很大區別,申花很嚴格,我的理解是因爲我們是城市名片,領導也在抓,所以要求高。四川很寬鬆,講的是自覺。從我個人感覺來說,在申花的時候我還小,可能是需要嚴格管一下,在四川的時候已經經歷過很多東西,完全可以做到自律了。
職業化最大改變是分配
記者:從1994年開始職業化到1995年聯賽冠軍,職業化和冠軍在你們看來意味着什麼,又給你們帶來了什麼?
范志毅:拋開名、利,僅從職業化這個角度來說,我覺得對我們的個人素養提出了更高要求,我之後幾年去過英格蘭和蘇格蘭,思想層次得到了很大提升。
謝暉:我也沒有想到這一切來得是那麼快,20歲出頭就全部實現了。太快了,十連勝、冠軍、最佳青年球員……這也導致了我1996年和1997年走了一點彎路,直到1998年才稍微找回了一點自己。這也正常,因爲從小沒人教你什麼是足球,都是我自己悟的,沒有正確的導師,很多教練只會罵你,而不是引導你,其實只要有正確的引導,我們會做正確的事情。
朱琪:訓練感覺沒什麼不一樣,比賽的數量比以前增加了很多,球員在經驗上提高了很多。當然無法否認的是分配體制上的改變,多勞多得嘛!這也是職業化給我們這批球員帶來的一個比較明顯的改變。
球市有虛假繁榮的成分
記者:那個年代球迷可以說十分狂熱,但現在球迷人數急劇下降,給人感覺落差很大,如何看待這樣的現象?
范志毅:上海球迷的熱情,現在回想起來都令人感慨,我一直想的是怎麼回報他們。那個年代球迷到現場看球,看的是球隊的精神狀態,的確有時候他們是比較在乎輸贏,不過看到你百分百投入了,即使平局和輸球,也是可以理解的。現在關心足球的人少了,是多種原因造成的,大環境不好,國家隊成績,俱樂部各自的狀況等等,我們應該考慮如何重新點燃這批球迷的熱情。
謝暉:給我感覺球迷熱情其實有點虛假繁榮,這麼說有點誇張,應該說至少是漂浮的。當年那批球迷從小踢球嗎?歐洲球迷是一種文化的傳承,爺爺從小帶他看球,爸爸帶他踢球。這和我們當初的球迷有很大區別,現在日本已經有了歐洲這種足球文化的影子,太可怕了,所以我們現在和日本完全不好比。那個年代說球迷是一流的、裁判是三流的、球員是五流的,其實都是四流,怎麼可能只有一流球迷沒有一流球隊?我們處在一個沒有足球文化的國度,足球是什麼?是宗教,不單單是狂熱,在阿根廷球迷禮拜天是去球場朝聖的,這種熱愛是在血液中的。
朱琪:球迷熱情當時可以說達到一個頂峯,現在想想非常感謝他們,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的大衆偶像吳承瑛和祁宏,一天最多可以收到200封球迷寄來的信,我就少很多,也有幾十封吧。球員要獲得球迷認可,關鍵要自己有東西,說到底是能力,還有就是對於事業的執着和熱愛。
10年內很難恢復元氣
記者:外界都認爲,對於處在低谷中的中國足球這幾年有了一定進步,大牌球星和外教來到中國,對於中國足球發展究竟是有利還是有弊?
范志毅:讓好的外援來中超踢球當然沒錯,外援推動聯賽是正常的一種方式,日本以前也採取過類似的辦法,問題是本土球員要匹配,這方面需要做很多事情。
謝暉:高投入引進世界級球員當然是好事,不過我覺得俱樂部不能光顧着一線隊,青訓怎麼辦?足協是不是可以出臺規定,俱樂部投入的10%必須用於青訓,否則就是上面大下面細,空心蘿蔔,不折斷纔怪。
朱琪:高投入有好的一面,對於老闆來說,投入有回報就行。當然外援和外教還是要和本土球員接軌,我們應該給本土球員更多機會,不能太急功近利。還有本土教練,歐洲現在有很多年輕優秀的教練,爲什麼我們這邊就不行呢?
記者:想要讓中國足球從低谷中恢復元氣到當年的水平,在哪些方面還需要做出改變?還需要經過多少時間?
范志毅:10年最起碼的,先把體系給理順,然後從青少年開始慢慢抓起。我還是想有機會帶青少年球隊,在青少年階段就灌輸他們進入職業化後需要的態度,把我本身的經驗傳授給他們。
謝暉: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這10年沒任何可能出成績,這不是錢可以推動的,中國足球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從事這項運動的人口急劇下降,不能把問題推到教育和習慣上,足球人應該重新審時度勢,踏踏實實做事。我認爲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是聯賽機制和國際接軌,發展業餘聯賽,擴展聯賽隊伍,德國有12級別,我們不可能那麼多,先弄5級總可以吧?第二尊重專業人士,現在都是不懂足球的人在位置上,我這個“位置”是廣義的意思,不單單是足協,還包括俱樂部和地方管理等等。我們這批職業聯賽早期經歷者現在退下來,誰又在真正的崗位上呢?有概念的人沒事做,都是外行在做事。還有就是必須擴大足球人口,從青少年開始,我說的足球人口,是要經過專業訓練和選拔的,現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每個年齡段可供選擇的只有幾百人,我們那個年代是數千人,這種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現在上海踢球的小孩,大部分都是外國人的孩子,有一個叫international junior league(國際青少年聯賽),我們中國踢球的孩子呢?以前我們青少年是0分(滿分100分),現在有進步,只是2分而已,遠遠不夠。
朱琪:我相信會越來越好,現在z政府開始重視足球,大環境好起來的話,可能足球很快就好了,快的話10年不到就可以好轉。當然必須從基層開始轉變,苦練內功,基本功。體制也需要改變,足協在一些事情上需要和國際接軌。我們這批球員,包括比我們大的球員,都是有想法做事情的,對足球的熱愛一直沒變,我也希望可以爲中國足球做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