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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航攝
在通州『聚元號』的正廳裡掛著一張清代宮廷畫家郎世寧畫的《乾隆大閱圖》的復制品,一般人看到的就是皇帝狩獵的威武形象,但是在專門制作傳統弓箭的『聚元號』傳人楊福喜眼裡,這幅畫裡的信息量可大了。『箭上的羽毛是貓頭鷹和火雞的羽毛,從羽毛粘的位置上,乾隆爺 射箭 的方法是地中海式射法,而是中國傳統的蒙古式射法。但是這幅畫上的乾隆爺大拇指上是戴著扳指,這恰恰是中國傳統射法的標准配置,所以看著有點不太合理,我估計是郎世寧按照自己的習慣畫的。』
40歲恢復『聚元號』
提起『聚元號』楊福喜首先要感謝的就是《北京晚報》,『是北京晚報給我們牽線搭橋,纔萌生了恢復「聚元號」的想法』。1998年5月,楊福喜在北京晚報上看到一篇文章,盡管只是一個『小豆腐塊』,卻引起了他的格外關注。文章說的是八大處 射擊 場開設了一個游樂項目,把雞和兔子用木楔子拴在地上,活動范圍就在一米之內,然後讓人拿箭去射,誰射中就歸誰,這是篇批評報道,譴責這個項目太血腥。看到這個報道,對傳統弓箭有著深厚情結的楊福喜的父親想去看看,楊福喜勸他別去,『肯定是國際弓』,楊福喜判斷,到現場一看果然被他說對了。工作人員熱情地向他們介紹說這是中國傳統的游樂項目,楊福喜說,『項目是傳統的,你們用的東西可不對,真正的中國弓箭在我車上呢。』於是,楊福喜把自家的弓箭拿了出來。
他們的出現引起了一位老先生的關注,他就是當時國家射箭隊的總教練徐開纔。徐開纔馬上把楊福喜父子倆請到自己的辦公室,『他跟我們聊的時候特別高興,可以用激動來形容』,楊福喜回憶道,『他讓我一定要把傳統弓箭的手藝學過來,把這個項目保護傳承下去,遇到困難不怕,他們會盡最大努力幫助我。』
楊福喜家世世代代做弓箭,但是在各種運動中,弓箭作為封建社會的殘餘遭到批判和遺棄,『聚元號』的牌匾也被砸了,楊福喜的父親楊文通被迫改行當起了木匠。1958年生人的楊福喜從十一二歲就跟著父親做木工活兒,後來又當過工人,開過出租,到1998年楊福喜整整40歲。
慶幸的是,弓箭是以木工為基礎,所用的工具和加工原部件的手段都與木工差不多,為楊福喜做弓箭打下了很好的基礎。所以楊福喜開始上手做弓箭就覺得非常順暢。
官軍的箭和賊兵的箭不一樣
按照標准的叫法,『聚元號』這樣的弓箭叫筋角木反曲復合弓,一副弓有好幾層,弓的主體內胎為竹,外貼一層水牛角,內貼一層牛筋,還有一層樺樹皮,牛角有強度,牛筋有韌性,樺樹皮防潮。弓的中部還有一層軟木,外面包一層珍珠魚皮,非常耐磨。制作一把弓需要利用上百件專用工具對二十多種天然材料進行純手工加工,通過200多道工序,歷時三四個月,纔能制成一張中國傳統弓箭。
與弓配套的是箭,制作一支好箭下的工夫並不比弓少,制箭步驟主要包括調杆、打皮、刮杆、安裝箭頭和尾羽等。『官軍和賊兵用的箭鏃不一樣,官軍打仗時箭鏃叫「官迷陣」,箭射到身上一時拔不出來,可以有效地制約對方戰斗力,又不至於一箭致死。賊兵用「透甲錐」,一般輕甲完全可以穿透,比較凶狠。最具殺傷力的一種箭鏃,用40磅的弓五六十米開外就可以把人釘牆上。』
制作傳統弓箭,最大的困難是原材料和銷路,徐開纔委托他的學生從湖南、湖北、福建找來制作弓箭主體用的水牛角和牛筋,楊福喜一口氣做了六七十套弓箭,擺了半間屋子,但沒市場賣不出去。山窮水盡之時,楊福喜又找到了徐開纔,一個星期之後,徐開纔帶來了一個朋友,香港知識產權署署長謝肅芳,一個英籍中國通,對中國弓箭相當有研究。謝肅芳從楊福喜手中一氣買走十六七套弓箭。從此以後『聚元號』恢復了一些元氣。
一張永遠不能賣的弓
聚元號到今天已流傳了近300年,歷經十代傳人了。楊福喜的祖上隨著清軍入關到了北京,被安排在故宮西華門造辦處,道光三年,國庫空虛,弓箭的作用也越來越小,制作弓箭的人被遷出宮外來到東四弓箭大院,在這裡楊福喜一直生活到1967年。
牆上的老照片也記錄著當時的歷史,1935年一位英國女士來到聚元號買了弓箭,還給楊家照了相,那時楊福喜的父親纔5歲。還有照片上楊福喜的親戚們,『他們都沒等到改革開放就故去了,只有我父親等到這個好時候,把手藝傳給了我』。
在聚元號弓箭鋪中,保存著一張由第十代傳人楊福喜在『文革』中保護下來的古弓,弓上有『道光三年毅甫制』的款印,楊福喜說這把弓是由當年的老掌櫃為聚元號100周年慶典而特制的,當時正值聚元號從宮中出來,不吃皇糧了,生活也一落千丈,老掌櫃心中五味雜陳,於是做了這張弓,當時還留下祖訓,這張弓永遠不許賣。這麼多年很多有錢人向楊福喜提出要收藏這張弓,都被他拒絕了。
除了這張祖上傳下來的弓,『聚元號』裡還有一個弩是不能賣的,『清晚期,一個王爺拿著這張弩到聚元號來修理,弩還沒修好,他就獲罪被皇上發配新疆伊犁,於是這張弩就留在了聚元號。我爺爺接手聚元號時,前任掌櫃就交代這張弩不能給弄沒了,如果人家家裡有後人回來找這個弩,還要還給人家。』雖然這麼多年也沒見找弩的人,但楊福喜一直把這張弩好好珍藏。(羅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