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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有一個國際柔聯的晚會,點名要咱倆參加,車已經來了,馬上就走。”教練吳衛鳳拉過“愛女”佟文叮囑道:“精神點兒。”
但佟文的眼圈還是紅的,她在盡力不讓自己表現出痛苦——在剛剛結束的新聞發佈會上她還數次微笑,向記者表達自己“從頭再來”的決心,但這4年的煎熬以及其中的反覆,卻沉甸甸地壓在佟文的心頭。“如果能讓別人開心她就特別高興,她自己有什麼真發愁的事,就不願讓別人知道了。”和佟文親如姐妹的秦茜說,“晚上回去她不哭纔怪。”
當天,佟文很晚纔回到奧運村:電視臺和網站的演播室都是必須去的地方,完成了這些“規定動作”回村,佟文跟吳衛鳳說:“我好受點了,但心裏還是感覺空空的。”
“4年前我就是一個單純的佟文,一上賽場就一個念頭:冠軍冠軍冠軍。直到被禁賽,然後解禁,心裏才放進去更多的東西。”佟文告訴記者,“所以,我對這個冠軍的渴望和以前不一樣,特別想拿來證明自己,沒想到竟然進不了決賽。”
秦茜比佟文“更難受”
佟文難受,秦茜比她還難受——佟文出場前秦茜陪她熱身,兩人還開玩笑似的討論回去該怎麼慶祝。
“看着佟文姐輸的時候,我心裏可難受了,比自己輸了還揪心,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秦茜喉嚨里長了息肉,又不敢隨便用藥,說話聲音有些沙啞,“哭都哭不出來,疼。”
由於這屆倫敦奧運會,中國代表團一再強調“精簡成員”,因此,不參加比賽的秦茜並不在代表團名單內,但爲了“佟文姐”的狀態調整,柔道隊還是將秦茜帶到倫敦。
“總能幫上一點忙”,秦茜說。
佟文是78公斤以上級的,秦茜是無差別級的,秦茜比佟文小4歲,兩人在天津柔道隊朝夕相處,吳衛鳳經常用佟文來刺激秦茜,“秦茜,好好學學佟文那股勁兒!”,“秦茜,看看佟文的動作!”
有一次,吳衛鳳甚至把佟文和秦茜叫來,她說:“佟文什麼時候退役,就由秦茜來決定,等佟文把秦茜教會了,佟文就可以休息了。”
在這種刺激下,秦茜成長很快,尤其是佟文被禁賽的時候——那段時間,佟文成了秦茜的陪練,秦茜在那段日子裏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兩屆大運會、一屆世錦賽和一屆亞運會,秦茜收穫了兩枚金牌兩枚銀牌——如果佟文申訴不成,走上倫敦奧運會柔道臺的就是秦茜。
但隨着佟文的解禁,秦茜又成了陪練,她還要根據需要,增加或降低體重來模擬不同的對手,“我總給她出難題,同時,對自己也是一種積累。”
“陪佟文姐練完,我自己還要練呢。不光是要幫佟文姐完成她的訓練,我自己的訓練量也要完成啊。”秦茜說,“反正奧運會的比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就該接着練了,後面還有很多比賽呢。運動員不訓練還能怎麼樣?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啊。不過我想,我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把心情調整過來。”
完美主義者受挫不甘心
也難怪這姐兒倆對這種沉重的負罪感難以釋然:4年前北京奧運會,佟文在與冢田真希的決賽中最後10秒發力,一個瀟灑的“背部投”完成逆轉,再加上楊秀麗在78公斤級的登頂,中國女柔對兩個大級別的強硬封鎖,讓日本柔道屆連連感慨,“推不倒的中國長城”。然而本屆倫敦奧運會,楊秀麗勉強排進8強,佟文則在半決賽中輸給奧蒂茲,6個級別均與金牌無緣,這在中國女柔的奧運參賽史上還是絕無僅有的事。
“我這次失利也有心態方面的原因,一是自己屬於那種追求完美的人,不光想贏,還想贏得漂亮,比如有些運動員想的是贏了就行,場面難看無所謂,但我不是這樣,我要贏還要贏得乾脆。”佟文說,“另外就是前面柔道一塊金牌都沒有,我又是隊裏最有希望的,所以人們就更關注我了,雖然沒有明說,但我能感受到這種壓力。”
正是因爲佟文不斷追求完美的進攻打法,使得她參加的比賽總是激情四溢,吳衛鳳在評價佟文和秦茜時說:“別看秦茜水平不差,但對手敢拼秦茜,不敢拼佟文,這就是差距。”
就在這屆倫敦奧運會上,佟文前三場比賽場場將對手摔出“一本”,半決賽稍微保守一點就有機會翻盤,但對自己過於挑剔的佟文還是堅持出手——就連秦茜都認爲“佟文姐的比賽就是好看。”
“其實,這次沒有獲得金牌不是說有多委屈,再委屈也比不上那次莫名其妙就被禁賽了,主要還是失望,對自己的表現失望。”佟文說,“奧運會對我們來說,是最高級別的比賽,本來還想好好享受比賽的。”
屬於佟文和秦茜的倫敦奧運會結束了,她們甚至沒有時間再去別的賽場看看,好好感受一下奧運會的氣氛——柔道隊今天就要啓程回家,在競技體育“奧運戰略”、“金牌爲上”的背景下,中國女柔全都要面對深刻的反省和總結。
下屆奧運會還難預判
“打3屆奧運會不是不可能的事,有人就曾做到這一點。”佟文說,“所以,我現在的想法就是要在下屆奧運會上重新證明自己。”
儘管賽後信心十足地公開表示要在里約奧運會上覆仇,但4年的奧運等待期,對心態樂觀的佟文來說,還是過於漫長了——佟文不再是那個留在人們印象中能打能衝的“功夫熊貓”,而是一個已經摘除了半月板,每天訓練後都要忍受兩個小時更加難熬的康復過程的老將。
“佟文馬上就30歲了,我還一直把她當小孩子呢,如果等到下屆奧運會,那佟文就33歲了。”吳衛鳳的話帶着心疼,“不過,她如果想打下屆奧運會,我一定會陪她。我相信她能克服任何可以克服的困難,但我也擔心她的身體,其實,這4年她受的罪已經夠多了,換成普通人可能早就頂不住了。”
4年前佟文25歲,正處於可以接過大級別前輩的責任,幫助中國女柔建功立業的黃金時期。而本屆倫敦奧運會的失利,卻是佟文職業生涯中遇到的最大障礙。
“從外部競爭看,很多對手的實力與我們相比,都在伯仲之間,比賽中完全要靠臨場發揮。從自身來講,隊伍處在一個新老交替的陣痛期,只靠一個人包打天下是不可能的。”舉摔柔中心柔道部一名工作人員介紹說,“我們有成功的經驗,也要吸取失敗的教訓。”
“如果我不能練了,我就給秦茜當陪練,讓她帶着我倆的奧運夢想往前衝。”這是佟文前年在禁賽期間接受記者採訪時說的話,那時佟文還不知道自己的申訴能不能成功,不知道自己來倫敦的希望還有沒有。所以,她只能用訓練和陪練來發泄自己的苦悶。
最理想的結果當然是姐妹倆能在巴西奧運會上攜手作戰,但奧運會不設無差別級的比賽,按照現在積分制的規則,每個國家一個級別只能有一名運動員參賽——所以,佟文和秦茜的競爭還要繼續,用吳衛鳳的話說,“沒有犧牲,哪兒來收穫。”
但前提是,佟文能夠堅持下來:和秦茜相比,這位即將30歲的老將在4年中將面對一個又一個未知數,畢竟人難勝天,更難戰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