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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特在北京奧運會上的輝煌已經過去了四年。如今他仍是田徑世界最具魅力的表演者以及產業發展的引擎。但他能在倫敦奪得勝利嗎?
運動鞋廠商的宣傳人員首先抵達照片拍攝現場,從南加州室外的燦爛陽光一頭扎進好萊塢攝影棚冰冷的空氣以及模糊的燈光中。尤塞恩•博爾特正在來的路上,她說,可能隨時就會到。音樂靜靜地流淌:牙買加著名雷鬼歌手Patra在1995年的作品Whining Skill,由Reggie Stepper和Super Beagle聯合出演。這很好,因爲博爾特喜歡在工作的時候來點兒音樂。現在其他人到達了攝影現場:Puma運動鞋方面的另外兩個人,以及一個和博爾特在視頻遊戲裏合作的傢伙。然後是博爾特的英國經紀人,以及他的合夥人。最後,博爾特和紐金特•沃克到了。沃克是博爾特的好友,也是他的私人經紀人。
博爾特巡視這個巨大的房間,和大家逐一進行眼神交流。我們之前曾經交談過幾次,有些時候是私下裏的會面,有些則是隔着街道欄杆的對話,那是因爲他要避開他競爭對手國家的媒體的。田徑世界相對來說挺小的。博爾特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指着我,就像某部電影中的場景似的。這表明他認出了我,他的團隊爲此鬆了一口氣,因爲之前有一個採訪他的記者居然不知道博爾特在2011年韓國大邱世界田徑錦標賽上因爲搶跑而失去比賽資格的事情,當時現場氣氛無比尷尬。
我們現在正處於田徑比賽季的休賽期,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將會有很多其他的田徑運動員接受各種各樣的採訪,其中的大多數都會是通過一個電話或者e-mail來完成的。美國短跑選手、三度世界冠軍以及兩枚奧運會銀牌獲得者艾利森•菲利克斯將會在離這裏不超過3英里(約4828米)遠的公衆會議室接受採訪,身邊沒有一個私人助理。
但是25歲的博爾特是特殊的。博爾特是一個以毀滅紀錄爲樂的行爲藝術家,是一個速度的巨大化身,他的性格魅力讓他不僅在田徑世界稱雄,更讓他在整個體育領域中都出類拔萃。他,很明顯地,是一個名人,是他那個項目裏的唯一;在倫敦奧運會上,衆人都期待他成爲歷史上第一個蟬聯奧運會100米以及200米短跑金牌的選手。“我覺得如果沒有博爾特的話,”曾經三次出戰奧運會的美國鉛球運動員亞當•尼爾森說,“根本就沒有體育可言。”
在2008年春天,田徑這個項目跌入了深淵。在現代職業化社會(自從上世紀70年代晚期之後),田徑世界總是會有一個超級明星,讓田徑出現——至少是時常地出現在公衆視線的聚集之處。英國中距離跑步選手塞巴斯蒂安•科和斯蒂夫•奧維特,他們的後繼者是卡爾•劉易斯,再接下去是邁克爾•約翰遜,是海爾•格佈雷塞拉西耶,然後是馬里昂•瓊斯以及摩里斯•格林。在2008年奧運會即將開幕的時候,兩個在田徑界最響亮的名字是泰森•蓋伊(一個保守的美國人,不久之後被傷病所困擾),以及阿薩法•鮑威爾(一個跑得飛快的牙買加人,以在重大賽事中臨陣退縮而聞名。)他們都不能擔負起振興田徑的重任。
與此同時,田徑正在進入嚴冬。2007年,在金融危機尚未襲來的時候,從四月末到九月末有70多項國際性賽事,平均下來每兩天就有一項賽事。“在2005年、2006年還有2007年,我隔一天都會參加一個比賽,然後靠不菲的獎金過上體面的生活,”北京奧運會男子110米欄銅牌得主、美國運動員大衛•奧利弗說,“我甚至不需要贊助商。”一年以後,在2008年,在全球範圍內,只剩下了40項不到的國際賽事。
在這樣的蕭條之中,天才短跑少年博爾特橫空出世(2004年,17歲的他成爲在男子200米比賽中跑進20秒的最年輕的選手)。看上去,他並沒有付出多少的努力。“我沒有怎麼訓練過,”他說,“我根本就沒有使勁去嘗試。”在2008年,他跑出了個人在100米以及200米項目上的最好成績,也成爲歷史上在這兩個距離中跑得最快的人。他兩次打破了100米世界紀錄,包括在奧運會決賽中跑出的9秒69——他在撞上終點線之前就開始慶祝。5天之後,他在北京又撕碎了由約翰遜創造的那個似乎遙不可及的200米世界紀錄,19秒32。他的領先優勢達到了10英尺左右(約3.05米),這讓這場競爭看上去更加不公平。
當這些比賽結束後,博爾特變得更加有娛樂性。他從牙買加的電視節目中得到靈感,發明了To Di World的慶祝手勢(“我創造了To Di World,”博爾特說),在比賽前後他都會跳舞助興。田徑世界並不是沒見過表演型選手,格林就是一個人來瘋。“如果他和我在一個時代,他會威脅到我的地位,”博爾特說,“他會讓你從心裏笑出來。”但是田徑世界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表演型選手同時兼任紀錄破碎機的情況。在一個以名人爲中心的文化氛圍中,這兩個特質的結合簡直是爆炸性的。
在北京奧運會期間,爲了收視率,NBC試圖尋找在菲爾普斯熱潮後的新領袖人物(游泳比賽在奧運會第一週進行,而田徑則在第二週),博爾特就在此時登上了舞臺。驚喜在此時發生了:電視臺在年輕觀衆羣體(18歲至24歲)中的收視率,上升了。“我們看見了第二週50%的增長數據,”NBC市場首席官員約翰•米勒說,“我們不能確切地說,這一定是因爲尤塞恩•博爾特,但我們覺得至少部分原因是因爲他。”
博爾特的光芒在2009年並沒有淡去。他在柏林世錦賽又打破了兩項世界紀錄,把100米的紀錄刷新到了9.58秒,200米的新紀錄則爲19.19秒。這兩項紀錄在一年以前,都是無法想象的。
2010年,博爾特與Puma簽下了一份多年的合同,據說這是以奧運會作爲最大型賽事的運動員(比如說,在美國職業聯賽中或者歐洲五大足球聯賽中打球的運動員就不在此列)中金額最高的一份合同,大約每年1000萬美元。請博爾特做一天商業活動所需的錢,是公關宣傳人士之間保守得極嚴的一個祕密,據報道大約爲25萬美元。
雖然請他參加活動花費不菲,但他的參與的確能讓活動大受關注。“如果你請來了博爾特,你的票會賣得一張不剩,你會擁有無數心甘情願的贊助商,你會擁有搞笑的電視節目,而這是最重要的三個部分,”阿法隆斯•賈克說,他在歐洲已經做了27年的商業推廣工作,“沒有一個名字能像博爾特一樣吸引來巨大的金錢效益。過去的其他偉大運動員,卡爾•劉易斯、謝爾蓋•布勃卡,都無法與博爾特相提並論。”
這種現象不僅僅是因爲博爾特在賽場上的出色表現。帕特里克•麥克加與賈克一樣,是一位在歐洲工作了近30年的商業推廣人士,“尤塞恩是一種特殊類型的運動員,是一個文化現象,”他說,“他能讓一個活動變得卓越,而不僅僅是好壞與否的問題。我相信,在一般的活動中,一起出席的運動員差不多都能平分秋色,但博爾特完全搶了其他人的風頭。”
其他運動員也都清楚這一點。在與博爾特一起出席活動的兩天前,美國跨欄選手洛洛•瓊斯在Twitter上說,“當尤塞恩•博爾特出現在場上時,我就是餐前免費贈送的麪包。嗯,你不想要我的簽名嗎?什麼,你問我博爾特在哪裏⋯⋯”2010年,當博爾特抵達富蘭克林體育場的時候,觀衆的反應是如此狂熱,讓美國短跑選手米奇•巴珀摸不着頭腦:“是總統到現場了嗎?”
這對田徑或者博爾特本人究竟能帶來多少好處,是難以估算的。賽事減少了,產業內的經濟模式便有所改變。運動員們如今需要贊助商(多數是運動鞋廠商)的錢來繼續維持生計。從經濟方面來說,博爾特有可能正處於業內的支配地位——“我們聽說了這樣一個數據,田徑項目業內80%的錢都被博爾特拿走了,”美國中距離跑奧運選手尼克•西蒙茲說——其他人只能分食他的殘羹冷炙。但反過來說,博爾特的存在也有可能是田徑得以生存、其他運動員能有一口飽飯吃的重要保障。在其他田徑運動員身上,我們並沒有看到多少嫉恨,而是高手之間的惺惺相惜。
“人們喜歡來看博爾特,”奧利弗說,“我們屬於他上場之前的熱身。不過如果你能夠做出驚人的表現的話,你也能託他的福被觀衆們所看見。私底下,他很好相處。我就和他聊過幾次天。”
雖然尼爾森不喜歡這種一人獨大的市場模式——“田徑運動一直在重複這個愚蠢的錯誤,把市場維繫在某個超級明星身上,”——他仍然很欣賞博爾特。“他是一個偉大的人,”尼爾森說,“他非常專業。他是一位傑出的體育大使。”
保羅•道爾是鮑威爾以及美國十項全能選手阿希頓•伊頓、特雷•哈迪以及布萊恩•克雷的經紀人,他說:“博爾特是田徑項目歷史上收入最高的運動員,但是與此同時,考慮到他的能力,他很有可能也是薪水最爲微薄的運動員。”
慶賀勝利的姿勢以及舞蹈,是博爾特充滿戲劇性的性別魅力的閃光點,這和他的童年時代是分不開的。那時他是一個又高又傻的男孩,和學習相比,他總是更喜歡玩。他有意識地培養着自己的魅力,他的任何舉動都不是無意義的。他的To Di World慶祝手勢是在北京奧運會100米比賽之前很久就開始策劃和設計的。去年在大邱,他從體育館大屏幕上發現,在發令槍響前一個吉祥物衝着觀衆做出“噓——”的動作讓他們安靜,便記在了心裏,在他贏下金牌的200米比賽之前他就用上了這個姿勢。“大家喜歡那種東西,”博爾特用他特有的口音說,“他們會笑,這也能讓我放鬆。”
博爾特表示,他的這種態度有助於自己在壓力之下減緩焦慮的心情,讓他在重大比賽之中表現得更好。在2009年的柏林之後,他一直想念這種在巨大舞臺上表演的感覺。在後奧運時代,博爾特開着他的寶馬M3出了一次車禍,車身翻滾了3圈才停住。2010年,他由於背傷錯過了賽季的下半段。2009年之後,他在100米項目中最好的成績是9秒76,不過這個成績已經是同時間段中全世界的最好成績了,在歷史上,也只有蓋伊和鮑威爾跑出過比這更好的成績。在這段時間中,他在200米項目中跑得最快的一次是在大邱跑出的19秒40,但他在柏林之後只跑過6次200米決賽。
最值得關注的是,在去年夏天,博爾特在世錦賽100米比賽中因爲搶跑失去參賽資格,當時的冠軍由他隊友、21歲的約罕•布雷克獲得。本來這應是屬於博爾特宣告自己迴歸世界頂點的一次表演,但他只能在體育館裏的一個電視機前作爲旁觀者收看了最後的決賽。“人們都在擔心我會不會被約罕擊敗,”他說,“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沒在現場看比賽,是因爲我想離開了!當時那是場漫長的比賽,最後我的心情還是不錯。”
幾周以前,布雷克在布魯塞爾的一場200米比賽中跑出了令人驚豔的19秒26(而博爾特在同一天的100米比賽中的成績是9秒76)。在200米比賽中,布雷克的這個成績僅次於博爾特的19秒19,比約翰遜那個的19秒32要快。“我當時很驚訝,”博爾特說,“嗨,這有什麼,所有人都很吃驚。我天天和他一起訓練,我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掌握的彎道技術。我知道他能跑出19秒50,但當我看到19秒26的時候,我就哇了一聲。不過對體育本身來說,這是件好事。”
博爾特的自信並沒有因此而打折。“當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時,我不可能失敗,”他說,“我一直都在告訴你們這件事情,沒有人能比我跑得更快。你們必須付出艱苦的努力,才能擺脫我的統治,這是非常難的。我一點也不擔心。”
最近,博爾特在慕尼黑的一家診所裏處理自己踝關節的問題,但他持續已久的背傷也是他關心的重點。(“每次我的關節出了點問題,我都會順便去檢查一下背部,”去年秋天,博爾特告訴《體育畫報》,“任何檢查都要從我的背部開始進行。”)
博爾特退出了7月20日的摩納哥站鑽石聯賽,而這本應該是他在倫敦奧運會之前的最後一項公開賽事。田徑專家們已經不再把博爾特當作最愛了,他們認爲在100米項目裏,布雷克、鮑威爾以及蓋伊、賈斯汀•加特林都足以給他帶來威脅。在200米項目中,布雷克已經明確地成爲最大熱門。就像阿里一樣,博爾特將在舞臺中心追尋自己的光榮迴歸,證明自己的存在仍然定義着這項運動。
NBC將奧運會報道的重點全都放在美國游泳、體操以及排球隊上,但博爾特也在他們的報道計劃上佔了一席之地。“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米勒說,“他超越了國籍。”
博爾特也明白這一點。如果他沒有自知之明的話,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在訓練時,他一直在提醒布雷克,前方等待着他的會是什麼。
“在之後的奧運會中,如果我能做到我當初在北京做的那些事情,那可就太爽了。哦,我的上帝呀!”他把自己的男中音壓得更低沉一些,就像是爲自己的紀錄片做旁白一樣:“我是尤塞恩•博爾特。我是傳奇。”這也許是一個玩笑,這也許會成爲現實,這也許不會成真。但無論結果如何,這都將是一場盛大的表演。□譯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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